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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烙印 ...

  •   街头喧闹无比,议论声层起比伏,堪比一石激起千层浪。

      “探花郎跑了?!”
      ——“干嘛去了!”

      “跟人私奔了!”

      七七一脚蹬墙而上,旋身移到时不予前面,一脸鄙疑的看着时不予拢了衣角兜住那些果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时不予忙不衷撒着腿跑,还要抽出空来回应七七的嘲讽,“快点,人跑没了!”

      七七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咧嘴笑了:“老大,私奔呢,可不兴追着别个跑。”

      时不予涨红了脸,“……闭嘴!”

      那老伯拖着条瘸腿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左拐右拐便躲进了一座破茅草屋,看来是怕极了。

      时不予看着那座寒酸异常的小破屋不知从何下手,只觉着随便一推就要支离破碎了。

      时不予轻轻敲着门也不见他回应,俩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

      就在七七正考虑要不要直接破门而入之时,不远处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开门泼污水,见状谨慎的上前来询问:“你,你们找谁啊?”

      时不予灵机一动,提了提那抱果子,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大娘,我们想给老伯送点东西,但刚刚喊他声音大了些,怕是吓到他了。”

      那妇人仔细打量了俩人,看他手里拿着果子说话表达不似作假的样子,时不予又长得和善亲人,虽然旁边那个长得冷了些,不过看着好像也像个好人。

      就是俩人一同穿个红衣,若不是时不予开口是男子腔调,他长那么好看,还系了个大红球,怕真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小两口偷跑出来了。

      “那你放这吧,待会他就出来了。他这人啊怕生人,你搁这挡着啊,他能躲一天。”妇人一手拎盆一手在衣裙上擦了把水,转身就要走。

      时不予见状把果子一股脑递给七七,急忙追上去。

      “大娘啊,我们今儿来啊还有一个事,我看老伯十分面熟,总觉着在哪见过。”时不予用手点了点下巴,突然想起来似的惊呼:“我想起来了,我听闻家中长辈说,有个祖辈伯伯也有那样一个烙印……”

      大娘连忙喊停:“诶,别提!”又悄悄看了一眼茅屋,压低声音道:“你们真想知道也别在这提,怕他听着又难过。”

      说罢抬头看了眼天气,之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去哪偷了几片黑棉花,铺满了整片天。

      “要下雨了,去我家中躲个雨吧。我给你们回忆下,要真是他家中小辈,也是好事。”大娘转头示意俩人跟上。

      时不予回头叫七七。

      只见七七到远处扯了片芭蕉叶,把果子垫着放在了茅草屋门口,轻轻扣了下门,才示意时不予跟上。

      时不予看着那小堆果子,愣了良久,扯了个笑。

      心里有些软啊……

      ————————
      妇人家中也不甚富裕,泥砌的墙,瓦片顶也有些破,虽东西有些多,但四周整洁干净。

      她招呼着俩人坐下,给俩人倒了水,开始讲着老伯的来历。

      “他也是个可怜人……”

      原来这老伯不是遥京人,是临近县衙之前一名的教书先生,虽家中一贫如洗但也能养活自己,不料跟当富商起了冲突,夜里被设局绑去诬陷他杀了人,闹到了县衙去。

      闹得可大了,本来是要偿命,但那富商又仗着家中有钱,上下打点竟潜入了牢中,不仅喊人打断了他一条腿,还随手捞起一边的铁烙在他脸上留了那么大个疤。

      那富商一看,乐了。

      那烙印本就不是给刑犯用的,而是给有失妇德的女子警醒之用,也是世道不公,他一念之下邪性作祟,竟仗着和县官狼狈为奸一手遮天的本事又把人放过了。

      他要这个人带着这个印子,一辈子耻辱的活着。

      一个大男人印着个这么个烙印算什么,这不是把脸皮放放地上狠狠践踏吗?

      后老伯实在不堪流言蜚语便离开了那个地方,总想着换个地方靠着自己的才学也能过得不错,结果人看他脸上的印子啊,不仅嘲笑还四处驱赶他,实在不行快活不下去了,只能苟且偷生,有时靠着大娘的接济也能吃上顿饱饭。

      “大娘,所以这铁烙……”

      “是荃江县府的官烙。”妇人回忆状说道:“听他说,这官烙啊,每个地方都不一样,用时还会登记入册,真是闲的没事干。”

      俩人对视一眼。

      既然是登记入册,那便有迹可循,查起来就很容易了。

      “他也是可怜,我碰到他时啊,他就坐在遥江边差点就寻了短见。后边我跟他说,我家中有个儿子去参了军,想写封信寄过去,但我大字不识,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他这才没当即跳下去。”

      俩人听此沉默不语,气氛沉甸甸的。

      一心圣贤的人被逼到什么地步,被流言蜚语逼得无路可退,会朝着最不耻的偷窃下手。

      妇人看他们不说话,怕他们不相信似的,匆忙抱出一个干净的但破旧的木匣子打开给他们看。

      里面全是一封又一封叠好的信,一看便累计了不少年的,有些还泛着黄。

      她看也不看挑出一封打开,粗粝的手面小心翼翼怕扯坏了脆薄的纸面,整齐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你们看,这字写的可好了。”

      “这……”时不予看着这一封又一封的信,迟疑开口,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想。

      大娘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解释:“我也不是骗他,我真有个儿子参军去了,只是啊……死了好多年了。”

      时不予愣住了。

      她脸上浮现难过的表情:“其实啊,这信也是寄出去过的,也不知道他打开过看过没,连着遗物一同寄回来的。”

      妇人抽搭一声,接着说:“我也没跟他过说这事,就想给他个盼头,怕他啊再去寻了短见,都是苦命人。”

      俩人表示老伯虽然不是自己族中人,但回去就替老伯寻寻还有没有什么家中的亲戚,大娘很高兴,留他们吃饭。

      辞别了妇人留人吃饭的念头后,他们偷偷在那匣子地下压了几张银票,怕她发现匆匆辞行。

      路过那破草屋门口时,果子不见了,只听门里轻轻被敲了几声,有张纸从门下塞了出来。

      字迹还是那么清秀整齐,上面写着两个字:多谢。

      时不予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明明可以安然一生,就算不那么富足,但至少平淡自足。

      就因为权富,随随便便就能被诬陷要人命,这官命真是让人压得人半点直不起身啊。

      他看了眼自己身前那个没来及解下的红球,只觉着每根线都透着可笑。

      伸手狠狠一拽,泄愤似的往远处一扔,花球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便消失不见了。

      黑云压得很低。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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