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亓似时杦》亓岁

19、游街

　　盛夏时节的气温确实很给人面子，简直要把人烤化。

　　今年有些怪啊，开春时节不见回暖，盛夏过半却还越来越热，雨水也不见。

　　时不予走出城门的那刻被浇落的日光照得眼睛发胀，整个人有些昏沉。

　　七七刚瞧见他时只觉得他精神不大好，当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才看清他泛着血丝的眼。

　　他暗暗皱眉，上去扶着时不予，揉了揉他的头，“谁欺负你了？”

　　时不予抬手扇着风，面色热得发红，“没事啊，热死了有水喝吗？”

　　在他看来时不予满是一副坚忍有苦也不说的样子，其实成绩刚出就已经贴榜了，他知道时不予没考上状元，只是没想到他难过成这个样子，眼眶红着就出来了。

　　于远在后门左顾右盼，脸上满是歉意，想找个机会跟时不予说话呢，忽然就对上了七七的眼睛。

　　大热天惊得人心凉。

　　七七一把揪过于远衣领，把人带得一个踉跄，狠狠瞪着他指着时不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时不予被吓得一愣，差点没一口血喷出去，好端端是在干什么？

　　于远纠结了一下，确实是他抢了状元才把时不予气哭的，然后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时不予：？

　　时不予扒拉开两个人，失笑，“我说你们俩大庭广众要干嘛，不嫌丢人啊，撒开。”

　　七七不撒手，看样子还想揍他，小声道：“他欺负你……”

　　于远被揪着领子要微微踮起脚才维持的住平衡，他别过头看着时不予，“时兄，抱歉我不该诅咒你还抢了你的状元。”

　　时不予被俩人气笑了，一手拍开七七的手，拽他到身后，耐心的和于远解释：“于小友，你学识渊博得了状元是应该的，没有抢不抢一说，心中有志名头不重要的。”

　　时不予拱手一笑，话语轻快但带着郑重：“刚刚心中记挂着有人等我，走得便急了些，还未来得及祝贺你呢，小于状元。”

　　于远放下心来，又是看呆了，被时不予一句小于状元搞得羞赦不已。

　　七七听前半截脸色稍有缓和，但看着于远怎么看都不顺眼，便抬手挡在两人中间，“说完了就快走。”

　　“好呀，走吧。”

　　七七看着他眼中的笑意，脸色也不那么差了，“我说那小子呢。”

　　时不予只得歉意的笑了笑，拉着七七向后走，向他叙述着今天的趣闻，

　　时不予和他随从相处的真好，简直好得比亲兄弟还亲，于远不知为啥脑子里会有这种想法。

　　他甩头逼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口提醒道：“时兄，我们需要在此处等候游街贺行。”

　　自然就是将前三甲像溜街似的提出去显摆一圈，向所有人宣告一下，这便是我大夏的杰出才子。

　　没多大意义，只是贺赏的一种形式，在七七看来，在这大热天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七七皱眉看着时不予发红的脸颊和倦倦没精打采的神情，伸手试了他额头体温，“不去行不行？”

　　轮到于远震惊了，多大的殊荣啊居然问得出去不去，不过这段时间一直考试费脑思考，确实有些折磨人，看时不予也觉着他体子不太好。

　　时不予调笑：“说什么呢，要去的，不然礼部的大人指不定得找人把我捆了去，还未入朝就这这么大脸面啊。”

　　七七皱眉也不再说什么了，拉他到阴凉处，拿出备好的凉茶给时不予，掏出扇子轻轻扇着，精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多好个人，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好情郎啊，伺候我真是浪费了。”时不予小口小口嘬着茶，舒服到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猫儿。

　　“考一场出来就要说一次，言不由衷全漫出来了老大。”七七瞥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

　　宫墙内有礼部的人出来了，身侧跟着几名尚衣的女官，里面盛得是三甲的赐服，皆是红色，于远还配了顶高帽。

　　时不予领到衣服那刻着实有些晃神，和七七身上那色也太像了，乍眼望去还以为是配好色的。

　　七七低头帮他栓着那个傻气的大红球，看不出情绪，但十指翻动漂亮极了，看得人心猿意马。

　　时不予不自然别开了视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长这么俊朗又会照顾人，行走江湖多年就没个碰到几个中意的适婚姑娘？”

　　“没有。”七七指尖一顿，脸上看不出情绪，想了想又补了句：“这情爱什么的最是空谈，指尖一挥就断了，碰它作甚。”

　　时不予心下一落，说不出的有些空，“也是。”

　　七七扶他上马，四目相对无言。风拂过时不予的桃色眉目，整个人显得喜庆极了，俊朗张扬，像是去接亲的新郎。

　　七七招他弯腰，抬手给他绑了根红色发带，一脸坏笑说道，“送时杦出嫁咯。”

　　时不予作势要打他，侧头看了看那根天蚕发带，摆了摆发尾，挑眉不说话只是笑，小痣活灵活现晃人心弦。

　　目光太过专注，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

　　于远扭头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时不予跟他随从太好了些吧。

　　高马雄壮，载着三个少年人，在这遥京城里巡视接受万民瞻仰，一朝荣光。

　　“探花郎好生俊俏哦！不知娶妻了没，看得我脸都红了。”

　　“三位郎君配亲了吗？到家中坐坐撒。”

　　“怎么有些面熟啊……”

　　街上有百姓围在两侧，凑着热闹调笑道贺，更有大胆的往人身上掷果扔丝帕。

　　时不予伸手一够，接了个枣子，草草擦了下便往嘴里塞，笑着清脆喊声：“多谢！”

　　惹得一众年轻女子娇羞不已，拉着帕子捂嘴轻笑。

　　于远听到时不予那边的动静回头一看，忽然感觉一阵风带着什么东西从他耳边擦身而过。

　　“诶呦喂——”一个西红柿在榜眼脸上炸开了花。

　　本是抛给于远的，偏头竟是躲过了一劫，他顿时连连向榜眼道歉。

　　时不予憋笑，递了块帕子过去。

　　“姐姐们，拿不下了，不用了不用了。”时不予怀中已经有一小抱各式各色果子了，嗔怪道。

　　七七在不远处跟着车马，看到这幕眉毛一挑，环着手不看他。

　　“看招——”时不予扔了个梨子过去，七七都没给个眼神，手往外一晃便接住了，直接放入兜囊中，惹得众人连声叫好。

　　时不予弓起一只脚担在马背上，不轻不重点着，像极了野间惬意游玩的小公子。

　　街道两边皆是凑热闹的人群，街边小商贩的摊位都忘了看守，时不予本来只无意瞥了一眼，随即便骤然睁大双眼。

　　有个老态龙钟的老伯佝偻着腰，衣衫褴褛，应该是饿得狠了，脚步有些虚浮，手里伸向了街边包子铺的蒸笼。

　　但时不予震惊的不是他的行为举止，而是……他的脸。

　　在他的脸上，有着一个深深的烙印。

　　脸上有着衰老的褶皱，但那块疤却是不受影响异常明显。

　　与未眠山地洞里遇到的，嗓管被切断那人手上的形状一模一样，印象很深，他一眼就想起来了。

　　“你站住——！”
　　时不予惊醒过来大吼一声，当即翻身下马朝那人追去。

　　那人被吓到了，抓起一个包子就跑，腿脚不太好速度不是很快，若在平时不出五步时不予便能抓住他。

　　但人群拥挤，时不予手中还抱着东西，不好当场扔了，行动受到了不小影响。

　　七七感应到了什么倏然跟他对接上眼神，时不予眼神示意，俩人便默契的一同追了上去。

　　他一边往外跑一边交代于远：“于远！帮我知会你爹一声，我有事先走了，回来再去请罪！”

　　“你去哪！”于远被这幕搞得一头雾水，开口询问。

　　时不予偏头看了眼一身红衣的七七，高喊：

　　“——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