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人的小白花》宁柔行

16、第 16 章

　　我在门口停了几分钟，又返回了花园，并不想打扰此刻的铁大人。

　　晚间，等我一回到屋里，他果然支支吾吾着来和我道歉了。

　　“多大点事啊。”我摆摆手，接过他手里的果子，“这可好吃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腼腆一笑：“城池外的人扔上来的。我帮别人多般一些，他出钱给我买果子。”

　　本来还在咀嚼的我，慢慢的嚼不动了。

　　他居然为了我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你放心吧，到时候去了神明那里，我一定给你好好表演。”我拍着胸脯说道。

　　“那不重要了。”

　　“哈？”

　　“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铁大人根本不缺什么保护神，也不缺银凌这样和神明熟悉的人。

　　他只不过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害怕自己一个人独自前行。而我毕竟是一路和他走来的，他对我好，只是一种本能反应而已。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在这个世界生活。

　　因为目前的日子，实在是又苦又乏味。

　　等到天气逐渐变冷之后，我们仍旧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辛勤工作着。花园里倒是四季如春，还比外面舒服。

　　就这样熬着，苦着。我已经忘记了时间，也逐渐变得少言寡语，每天按部就班。

　　有一天，阳光正好。我躲在一株花下偷懒片刻，数着花瓣上的裂纹。一阵风刮过，那花瓣落了下去。

　　林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集合了！”

　　今日提早集合，必有大事发生。

　　她旁边还站了一个白袍子老头，在拿着一本册子点我们每个人的名字。

　　“除草数量前十的，就可以进入我们学院学习了！剩下的，还要继续劳动，如果有异议者，现在可以退出！”

　　“啊，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骗人吗？”

　　“嘘，小声点，别说了．．．”

　　底下窃窃私语了一阵，直到他开始报名字，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一，望语！第二．．．”

　　“望语不是走了吗？怎么能第一？！”有人大声问。

　　“她去做了别的事情，但她原来是分在你们这里的，所以就算是你们这里出去的！”

　　这个解释，明显不能服众。有几十个人一窝蜂涌上去，想要冲出这里，想要公平。但她们还没靠近白袍子的那个老头，就被林导挥手一扫，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更加怯懦了，只盼着能报到自己的名字。

　　我已经麻木了。冷眼看着这一切，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白袍子继续开始报名字：“第二，小白！”

　　这个事情，平时懒散的女生实在太多了，我的名字在上面，并不稀奇。

　　但此刻，我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我已经看清了，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哄骗这些身怀梦想的人来免费帮他们做事情。

　　那些一篮子一篮子拉出去的肥草，永远不知去向。而我们的劳动能有什么价值，林导也只字不提。

　　可是我生存在这个世界，我需要得到这个世界认可的东西，才能生存。

　　我和其余九个人被带到了学院的学堂里，铁大人就在我对面和另外十个男生站着。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这其中包含着复杂的情感，和许多要说的话。

　　只是得等，等到这一切结束。

　　浑浑噩噩的一天，听那些白袍子的人宣读规则，一个也没记住。自己还捞了一身白袍子穿上，越想越觉得滑稽。

　　成为这里的学生之后，反而要住在学院外面。暮色四合时分，我和铁大人连晚饭也没有吃，饥肠辘辘的在街上走着。

　　我们身后，三三两两的，也都是身无分文，却入了学的人。

　　在这里，想搞几条鱼来卖，都不可能。

　　这下子是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呐，给你。”铁大人依旧掏出了果子，“这是今日份的。”

　　我苦笑，拿起果子细细端倪了一番。

　　现在这个东西吃起来，是苦涩的。

　　“吃完了就走吧，我们去租一间屋子来住。”铁大人莞尔一笑，手里拿着一袋钱晃荡了一下。里面金币撞击时的清脆声音，听起来太舒服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我问完之后，心中也猜测到了八分，应该是第一名的奖励。

　　“第一名的奖励。”他答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

　　“本来我应该也是第一呢。”

　　“是不是那个望语占了你的名额？”

　　他倒是也变得聪明了。

　　“嗯。”我点点头，“名办法，人家有关系，我一介平民，还是从城池外面来的，不被摆一道才怪。”

　　铁大人听后，像是安慰我一般，说道：“我们的归宿不在这里。”

　　这句话瞬间将我点醒了。

　　我抓住他的衣袖，第一次主动问他：“等你从神明那里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到神弃之地去？”

　　他没有回答，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最后只说了一句：“到那时再说吧。”

　　这样的话，让我心里泄了气。

　　我也该是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好好打算一下了。不能什么都以铁大人为中心。虽然说，初到这个世界，遇到的就是他，现在也是和他一起在做着一件事。

　　可是以后呢？

　　我们会不会分道扬镳？这是我需要思考的。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必须锻炼自己独自生存的能力。

　　第二天，我们照常去学院学习。这里面分了许多种类，每个人只能选择一种，如果想学更多，得交更多的钱。

　　显然，我们这批人，都没有更多的钱。

　　铁大人根本不在乎学什么，他对于别人来说，一直都有先天优势。这里的导师在他眼中，就是不入流的小菜鸡。

　　我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灵术，那就是种植幻镜花。

　　我看着身后尾随的铁大人，转过头小声问道：“你跟我一起吗？”

　　他点点头，凑近了一点，“学这个最便宜，而且出去了还能赚金币。”

　　我们跟随一个导师到了一个巨大的屋子里，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一盆又一盆的幻镜花。当然，和我那一株比起来，都太差了。

　　“此花，要以灵力养着。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些花从种子开始长成的时候，就灌入自己的灵力。到开花了，就算完成了。”

　　“那这样的话，这些花不是会有灵力耗尽的一天吗？”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好问题！”导师欣然一笑，接着解释道：“这个呢，就只是最基础的幻镜花。它只能用一次，身上的叶子摘光了，就结束了。也不会结果子。等你们过了这个阶段，我还会教你们下一个阶段。”

　　“现在，我给你们示范一遍，应该怎么做．．．首先，要调动你身上的灵力．．．”

　　大家都学着导师的手法，将灵力注入种子。有的人给的太急了，花一下子就枯萎了。有的人给的太少，花和叶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杆子。

　　“啊！让我看看这位，这位，简直是个天才！”导师拿起铁大人的那一盆幻镜花，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大声道：“我的神明啊！你们看看，这个孩子，他直接越过了第一个阶段，就达成了最终的幻镜花！”

　　“快告诉我，你是怎么领悟到的！”导师激动的拉着铁大人的手，我确信他已经开始要哭了。

　　“是导师你教我的。”铁大人如实答道，“我只不过是做了你告诉我要做的。”

　　“天才！这是一个天才！我要向上面的人汇报！”

　　导师已经疯了，拿着花狂奔而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干嘛这么出风头，不怕出事吗？”我顶了一下铁大人的胳膊。

　　他却轻松应道：“早点结束，早点出发。”

　　“那我怎么办？”

　　“别怕，我有办法。”

　　铁大人很快受到了学院最高层的接见，直接赋予了他铭牌。更为致命的是，他把这个成果变成了一个故事：

　　有两个勤问好学的学生，很小就对幻镜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在学院劳动时，就一直整日在思考着如何培育幻镜花。直到其中一个学生受到了另一个学生以及导师的点播，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培育出了完美的幻镜花。

　　此事件，受益者有三人：铁大人，我，导师。

　　但我和导师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我得到了铭牌，导师得到了晋升的机会和一大笔奖金。

　　铁大人快快乐乐地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城池，只留下一段传奇佳话。

　　如果我有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记录了这个城池历史的刻柱上，每一个千年，都出现了一个影响这个城池的人。

　　而这个人，每一个时期所做的事情，都大致相同。

　　第一个人，提出了改进铭牌，分化铭牌的方法。

　　第二个人，在对于武修和灵修合一的手法上，有一种独特的方式，这种方式最终被城池中的一个大家族买断，然后一直流传至今。

　　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等等，他们所做出的贡献，都是这个世界又或者这个城池所缺失的。

　　而我在去到的第二个城池，看到了第一个城池千年前就缺失的东西，这里全部都有，并且以一种普遍的方式存在着。

　　这真像是一种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