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双》陈十襄

5、第5章

　　唐琰琰有些好奇，于是又返了身，踮起脚尖，轻手轻脚跟上去，刚迈过两阶楼梯，奈何景虞功夫了得，回头就发现了她。

　　跟踪被发现，唐琰琰定在原地，情急之下，她做出无意路过之状，解释道：“我出来上个厕所，呃……我上个茅房，偶然路过，看见你.......”

　　景虞表情冰冷，看得出不屑听她解释，双手抱剑立在原处，一双凤眸直直盯着她，透出冷冷寒意。

　　被人一眼戳穿谎言，唐琰琰既懊恼又心虚，方才若大大方方打招呼也便罢了，偏她鬼鬼祟祟，暗地跟踪，被人抓了现行。

　　眼下再作辩解不大合适，唐琰琰只能就坡下驴，她避开景虞的直视，做出关切之意道：“这么晚了，大人要去何处？晚上住在哪里？”

　　“此事与公主并无干系，还请公主回房休息。”

　　得。

　　景虞一点没给唐琰琰面子，直接回绝了她的疑问，沉沉音色在这空旷幽暗的大堂，更显出疏离与冷漠。

　　唐琰琰连连摆手，否认道：“我不是要多管你的闲事，我是担心夜里休息不好，白天又劳累奔波，你……”

　　话不及说完，唐琰琰便被打断了，景虞沉声将刚才那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语气更甚：“我说过，此事与公主并无干系。”

　　“欸？”

　　“……”

　　唐琰琰哑然。

　　这人属什么的性子，还说不听了不成？

　　跟这样的人相处真是来气！

　　考虑到自己是女子，如今又身份尊贵，她只能深吸两口气，咬紧后槽牙，忍住了好脾气。

　　凡事好好说，以德服人，有理有据，总是能沟通的。

　　“我的意思是……”

　　唐琰琰摊开双手，欲表达出自己的挚诚之意。

　　岂料那人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扭头便要走了。

　　若说先前考虑到景虞性子使然，寡言少语，不愿与自己讲话，唐琰琰尚能接受。可这次充满敌意的刻意疏冷，狠狠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自己哪处若做的不好，他大可提点或谴责，自己明明就是关心他，却讨来这副脸色。

　　这人完全就是狼心狗肺！

　　想及此，她据理力争道：“我方才所言只是关心之举，大人愿不愿回答，自不强求，只希望大人给我一个合适的态度。亦或大人对我有哪处不满，大可直接指出或同我说，何必这个口气？”

　　唐琰琰言语冷静，说出的话却难掩心中委屈，可惜这三言两语并未得到反响，景虞仍是不愿与攀谈，一拂衣袖，转身便要离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唐琰琰的自尊心完全被刺痛，受了一天的冷眼，攒了一肚子委屈，她不想再屈服下去。

　　与其畏畏缩缩做人，不如撕破脸！

　　想起这一世的身份，心里有了底气，她冲着景虞的背影喊道：“你自己脾气臭是你自己的事，可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是公主，轮不上你对我凶巴巴的！”

　　依着身份地位将愤怒发泄出去，唐琰琰的心情好不少，想着这等力度定会吓住景虞，她便站在原地，等着他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悔悟。

　　可是，那人的脚步停都未停，甚至连顿都未顿。

　　唐琰琰傻了眼。

　　被人如此视若无睹，唐琰琰只觉颜面尽失，这人竟能狂妄执拗到如此地步，公主的身份都压不住他。

　　如此不畏强权之人，要想对付他，策略上需略作调整。

　　略做思忖，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

　　自古那些泼皮耍赖的女子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姑且试一试。

　　没有任何预兆地，只见唐琰琰两眼一翻，身体一软，就这么“扑通”一声，直挺挺往地上躺去。

　　倒下时冲击力太大，青石砖地又坚硬不平，夏日衣物穿的少，唐琰琰感觉自己肩部和背部被硌得生疼。

　　可是，得忍着。

　　眼前的男人固执冷酷，不屑与自己争论，更不能武力解决，别无他法，只有适当示弱扮可怜才是上策。

　　在地上躺着的滋味不好受，唐琰琰闭着眼等着，她其实心里也没底，拿不准景虞面对此种情景会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过了几秒，唐琰琰终于听见景虞停下脚步的声音，接着又听他叹了口气，走到自己身边。

　　唐琰琰正忐忑接下的动作，忽然腰身被一只手抄住，不待自己挣扎使劲，整个人已腾空而起，结实地趴在了景虞肩膀上。

　　景虞生得身形高大，唐琰琰虽不纤弱，却玲珑娇小，因此扛起她来毫不费力。

　　唐琰琰被景虞这么抗在肩上，躬着身垂着头，她感觉自己整个胸部抵在景虞的肩头，既难受又别扭，碍于此时自己的状态，她只能忍着，一动也不能动。

　　许是刚才两人的争吵惊动店家，店家跑出屋来，正看见景虞扛着个女人，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再细看那女人，不是白日里一起来的女子还是谁？

　　忌惮着景虞身上带剑，脸色又很凶，店家只能悄悄地退回屋去，关上房门。只要不惹事生非，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客人的事情还是少打听。

　　来到客房门前，景虞一脚踹开房间，进门后，拎起唐琰琰便将人一把扔在床上。

　　景虞扔得突然，唐琰琰的身体突然重击在床板，一时没忍住，吭了一下发出声音。

　　眼看着装不下去，唐琰琰只好假装醒来，她做出西子捧心状捂住心口，白皙的小脸看起来很难受，眉头紧蹙，两靥生愁，眼里闪着泪水，说起话来更是有气无力：“对不起，给大人添麻烦了。”

　　景虞见唐琰琰言语形态如此娇弱，泪光闪闪望着自己，想起她先前在马车上昏厥之事，觉察到自己的言行太过粗鲁。于是，他将声音稍稍放软一些道：“公主既然身体不好，应当多保重才是。”

　　唐琰琰听他虽言语关切，却略带讥讽，知他所指自己上次马车上犯病那事。他哪知道，那次生病的是真正的唐琰琰，而这次的人早已换了芯子。

　　做戏做全套，趁着景虞态度好些，唐琰琰装出很委屈：“我从小患有心疾，大夫说是顽症，便是吃药也不会全好，最好的调理便是静养着，或平日里少颠簸，少折腾，少受气。”

　　这是实情。

　　临行前景虞便被告知，这位流落民间的公主身体有毛病，一路需谨慎对待，勿要劳累勿要动气。

　　如今唐琰琰的病症与舒太妃交代的差不多，景虞也便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表情甚是不耐，只低低叹了口气：“那公主平日都服些什么药？”

　　看似关切的询问，实属无奈之举。

　　唐琰琰将他的心口不一看在眼里，索性帮他省了心：“那大夫调配的方子，种类太多，我也未能全记住，不过大人不必记怀此事，我虽无药物傍身，只要静心修养不动气，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简单，只要你态度端正，别招惹我生气，那便皆大欢喜。

　　也不知这两句话景虞有没有听进去，只听他说道：“公主既已无事，那便好好休息，这两日不着急赶路，公主可一心养病。”

　　今日景虞说这么多话，态度也出奇的好，唐琰琰差点不习惯，估摸因着这个病，原本凶巴巴的人竟生出了恻隐之心。

　　唐琰琰暗自叹一声“侥幸”，一边替原来的唐小姐心疼，一边没想到此病竟给自己带来如此便利。

　　此人虽刻薄恶毒，看样子也似吃软不吃硬，稍微摸索出他的性子，唐琰琰心里有了数。

　　身体已无大碍，景虞也便不再逗留，只替她关好了房门，然后又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经过半宿的折腾，唐琰琰后半夜疲惫至极，这一整晚都睡得极好，翌日起床，天色已大亮。

　　景虞从未告知过唐琰琰他们的行程，当然唐琰琰对此也并不关心。她本就不愿意进宫做什么公主，因为她知道，一旦进了宫，肯定是处处受限，每日被人安排着。眼下的日子只要过得轻松自在，能拖一日是一日，身上背着任务的人都不着急，她着急什么？

　　店家送来热水吃食，唐琰琰于是先净了面，漱了口，慢条斯理地用着粟米和包子，一勺一勺送进口中，一口一口品尝，吃完也无事可干，没什么可慌张的。

　　用过早饭，唐琰琰才又向店家打听起景虞的消息，店家说，景虞昨夜出门口一夜未归，从早上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影。

　　唐琰琰只觉好笑，景虞这到底领的是个什么差事？

　　面上看是护送自己的人，如今把人扔在客栈，连句话也不说，说走掉就走掉。

　　唐琰琰的房间在二楼，后窗临着街道，打开窗户，远处群山满目苍翠，田间花草馨香扑鼻，街上鳞次栉比的门面铺子人声喧哗，吆喝的砍价的甚是热闹。

　　唐琰琰看了一会，便关了窗户，挨着床沿坐下。她其实有心出去逛逛，又想起那天在山谷遇匪之事，心中不免后怕，相比之下，待在店里更安全些。

　　这两日路上劳累过度，昨夜又腹泻脱水，唐琰琰略感疲惫，于是便和衣而卧，这一睡就睡了一上午。

　　足足睡了半日，直至午间时分，店家送来饭食才将她叫醒，向店家打听，得知景虞仍是不在。

　　一个人闷着头吃过饭食，实在无趣，于是又叫来了店家。

　　“劳烦掌柜帮我买些胭脂水粉女儿家用的东西，所花银两记在账上。”

　　唐琰琰如是说。

　　景虞本是个舍得花钱的，住店时已给过店家不少银两，守着这个财神，店家自然不敢怠慢，于是便叫了店里的伙计去将这些东西买了回来。

　　那日遭遇山匪时弃了马车，唐小姐随身的妆奁首饰之类都在马车上，今早起身后，唐琰琰只简单盥洗，并未着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唐琰琰坐在镜前，看镜中女子虽未施粉黛，仍是容貌昳丽，不禁满意一笑。

　　桌上摆满了胭脂，水粉，眉黛，口脂，以及当地女子常用的花钿鹅黄之类，唐琰琰试着一件件往脸上招呼着。

　　第一次用这些东西，难免手生，折腾了半日，眼看着整张脸越来越丑，唐琰琰只得停下手来，接连叹气。

　　夕阳西下时，忽听楼下传来店家的声音：“哟！客人您回来了！这一日都没见着您呢！”

　　一听店家说话的口气，便是景虞回来了。

　　唐琰琰正在无聊中，听到景虞回来的消息，心情竟然好了几分。她打开房门张望过去，果见景虞正迈着大步往楼上走来，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稳，还是那副卓然风姿，怎么看怎么帅气。

　　唐琰琰本垂涎着景虞的美色，昨晚那张凶恶狠狠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这一下，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好感荡漾无存。

　　唐琰琰冷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进到房间后，“嘭”地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