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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钱唐观潮,江岸齐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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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适逢观潮之盛日。
钱唐江岸,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车马塞途,僦赁看幕,席地不容间。
绣金华盖之下,锦袍公子摇扇箑,品龙井清茗,啖果脯香糕。蓝衫小姐、青衣男子与侍童立其左右。烈日下,吵嚷间,总会有秋波暗涌。无人会察觉,蓝衫小姐明眸余光悄然落在锦袍公子身上,清冷的脸颊泛微红。
“呀~真的是我家柳树妖怪耶!”一阵少年明脆笑声传入耳畔,泠泠如清流击石,“嘻嘻,柳树妖怪快来抱抱人家嘛。”
一抹白影尚未逼近,荀江离的冷剑已出鞘,冷斥:“来者何人?”青飏玩味地看了来者一眼。
萧赜回眼而望——有白衣少年,咧着嘴儿凝望自己,精致的脸蛋捎着几分嬉笑,清秀而白皙,刘海斜垂,但并未遮掩其水灵冶艳的眼眸。璧環珏珮,却显灵动脱俗,惹人欢喜。
“是你!?”萧赜遇到如此打扮的他,颇有些意外,想必是那日的粉色裙裳过于华丽,掩盖素雅时他的灵动。
白衣少年撅起嘴,跺起脚来:“死柳树妖怪,当时是谁说甚么‘亲戚’甚么的?现在见了人家,不止不认,还叫人来吓唬我。你……你刘赜是小狗,旺旺叫的小狗!”
江离收了剑,不禁蹙颦:“哼,都不知道有些人是怎样做奴才的,居然让些不三不四的小倌勾搭上公子。”
“你才是小倌,你全家都是小倌。”白衣少年伶俐地反驳。
江离不好气地瞥他一眼:“谁应谁就是小倌。”
白衣少年正想驳嘴,萧赜低笑出声:“若两位想继续闹,本公子倒无所谓,反正可以当解闷。可是要闹请去人少的地方闹,免得在这里泼妇骂街,害本公子丢人现眼。”其气势不容反抗。
“就是就是,我可是翩翩君子,好男不与泼妇斗。”白衣少年撩起手,像事不关己一般。
知晓江离肯定不会罢休,萧赜揉揉眉心:“不吵了吧?郢钏再设雅座,这位公子是本公子的朋友。”
“呀~这样很不好意思的说。怎么能那么麻烦柳树妖怪旁边的小妖妖呢?小妖妖可会累坏的哟。”
“知道麻烦的就早滚早超生。”江离冷眉一横,讥讽道。
白衣少年这回没有搭理他,反而月牙眼忽地闪烁起媚光,轻咬唇,狐步地向萧赜走去:“你这里不是有很好的位置么?”
说罢,就格格格地笑着扑进萧赜的怀抱里,然后嬉笑着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臂还勾魂似的环住萧赜的项脖。还调皮地向江离直挤鬼脸儿。
萧赜不但没推开,反而把少年紧扣在怀里,惹得少年又一阵嬉笑。
见此状,江离顿是惊异,虽猜到白衣少年骨透狐媚,却不知世风日下会放荡至此,原本锐利的目光早凝结成霜:“江河日下啊,连男人都沦落至此,要将我们做女人的置于何种地位?”
“呸——”白衣公子正想反讥,与他一同来的紫衣丫鬟连忙劝阻:“公子,万万不要动气,你看你看,你一动气,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呀~甚么?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浅黛你怎么不早说,快拿镜子来!快拿镜子来!”白衣公子夸张地狂躁着,像看到金子般抢过镂花铜鉴,一边照着一边摸着滑嫩如水的脸蛋,蹙颦嘟哝,“似乎又没有你说的夸张,早知道就不和那个大婶吵了,弄得人家差点容颜尽毁。”
“扑哧”那个叫浅黛的丫鬟不禁掩嘴而笑,向众人敛裾行礼,才柔声道:“诸位公子小姐,见笑了。我家公子虽性格古怪,但生性纯良,若有何得罪之处,望多多包涵。”
风流倜傥如青飏,他见是美人,率先搭话:“那是自然。更何况贵公子冰雪伶俐,讨得我家主子欢心,岂有得罪之理?”
当然,青飏所言并非纯是作挑逗美女用,毕竟他跟随萧赜多年,能与萧赜在大庭广众如此亲密接触的,能有几人?就唯有他身上的白衣公子罢。
方才许久,众人目光都停滞于白衣少年身上,毕竟他的锋芒、他的张扬足以掩盖一切国色天香,故忽视浅黛之存在。今熟视,浅黛容貌虽远不及白衣少年,但在万花丛中,亦堪称绝色。一袭紫衣,珍珠零碎点缀;流海轻掩秋波,秋波透露柔情,柔情溢出朱唇,几分娇涩,几分柔美。
青飏当然忍不住上去调侃几番,当然也换来江离嗤讽:“奴似主人形。”
萧赜没有理会各种打闹,只是专注逗怀中的少年玩儿,挑眉道:“小妖孽,你似乎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呀~有吗?有吗?”他故作少女捧掩面状,佯作惊异,“怎么可以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柳树妖怪呢?不对呀,柳树妖怪那么神通广大,不会不知道呀!”
萧赜好笑地刮刮少年的鼻子:“查来的都是你的艺名,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嘻嘻~柳树妖怪那么在意人家,人家会很害羞的耶。”白衣少年重新攀上他的脖子,“好啦好啦,我告诉你真实的。本公子姓柳,名……”
“名小妖?”萧赜存心逗他玩。
“你才小妖,你还是妖怪呢!”
白衣少年抓狂地乱嚷,蓦地被萧赜沉稳的手制住。萧赜脸色一沉,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我叫你别乱动。”白衣少年似乎察觉些甚么,红着脸憋笑着,就两手装作乖乖地搭在自己双膝上,像娇羞少女一般。
“你是故意的。”萧赜的声音更磁性低沉了。
“呀呀呀~你还听不听人家说下去的说?本公子姓柳,名弄叙,不是小妖呢。还有,人家的艺名是珩宛絮,从出道就用到现在的,我准许你喊我絮儿哦。不过你喊人家海棠天仙啊,天仙娘娘啊,我都会很欢喜很欢喜的哟。”
萧赜低嘲:“你继续演。”
萧赜免得他再无厘头地胡闹,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是年年都来观潮的么?”
“观潮!?甚么东东,好吃么?”柳弄叙一手抓过蜜枣糕,大口大口嚼着:“呀~我见这儿热闹呐,只管往这儿窜了,哪知道会撞到柳树妖怪的。”
“你喜欢凑热闹?”
柳弄叙嚼嚼嘴,点点头:“还不是,单是瞧岸上的人,都觉得超好玩的。”
萧赜环视四周,虽非不知晓境况,只是静下心看,场面足以令人打颤——富贵者,美□□伶簇拥,鲜鲈珍馐满盘,丝竹管弦器奏;纨绔者,驱使厮婢不异犬与鸡,拳打脚踢;有褴褛者,沿街乞讨,受尽冷眼欺凌;有酩酊者,当众鬻妻又卖儿。
唉,地方官安在哉?
再审视自身,身为父母官,还不是身抱姣娈,侧伴黛蛾,不亦鳖笑龟无尾乎。
蓦然,隆隆巨响传至耳畔,愈来愈近,原来只如小鼓齐擂,既而又如擂起万面战鼓,震耳欲聋。众人皆望江面,虽仍是风平浪静,但是暗涛汹涌。随着响声渐大,远处始现银线一丝,宛若素练横江,然则漫漫平沙起白虹。既而渐近,则倾涛泻浪,喷珠溅玉,如玉城雪岭际天而来。
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钱塘岸上,惊呼阵阵。
“呀呀呀,这就是观潮?河伯发怒的样子好蠢呀!”柳弄叙兴奋地拍一会儿小手,然后又黯淡安静下来了。
“怎么了,我的海棠天仙?”萧赜说出这个称呼,反倒被柳弄叙瞪了一眼。
“这一点都不好玩啦。我要潮水只翻给我一个人看,别人都不许看!”
萧赜知晓他在胡闹,不禁坏心眼地在他耳畔吐气:“絮儿真霸道啊,难不成叫我都戳瞎这儿的数千人?”
“嘻,最好不过。”柳弄叙耳畔温热,低笑着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皓齿一咬唇,灵眸一溜转,似乎想出甚么绝世妙招来。他扯扯萧赜的锦袖,明眸闪烁,“柳树妖怪,有银子不?”
“哦?还未做正事,就问金主要银子了?柳公子的身价果然不菲啊。”萧赜宽厚的手抚上他纤细的背脊,已把逗他玩儿当作怡情乐趣。
柳弄叙瞋视他:“要给就把全部银子拿来,越多越好。不给就拉倒,谁稀罕呢?砸个钱给心爱的人玩都舍不得,哪有金主像你那么小气?”
“心爱的人?金主?”萧赜牵起迷魅的嘴角,进而爽朗地大笑,吩咐下去,“都把银子出来吧,看那小兔崽子怎么玩?”
萧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能不被自己凛然的神情、阴枭的气魄震慑到,能在嗜血如狮的他面前谈笑风生,甚至咄咄逼人,此人果真不简单。
面对此人,还真期待他会有甚么惊心动魄的表现。
柳弄叙听到他的特许,像是讨到糖的娃儿,一边呵呵笑,一边从他的怀里蹦下来:“你才是小兔崽子,你是抱着萝卜啃的小兔崽子~不过人家最最最喜欢小兔崽子了。”说罢,还竖起两根手指高举过头,佯装起蹦蹦跳跳的兔子来。
很快,柳弄叙就从萧赜、青飏、郢钏,还包括极不情愿的江离手中讨了好大一锦袋的银子和首饰,乐得樱桃嘴儿咧成苹果般大小。
他抱着沉甸甸的锦袋,仍佯成兔子,一蹦一蹦地跃到紫衣丫鬟跟前:“浅黛浅黛,你看本公子多有本事,一下子就得了好多好多银子呢。你说本公子厉不厉害,厉不厉害?”他好像跟娘亲述说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的孩子,正要讨奖励一般。
浅黛温柔地莞尔,像早看穿他心思般,一边说着“厉害”一边把腰畔的小银袋递予他。柳弄叙见明显不够,腮帮子立即鼓成个灌汤包:“还有呢?还有方才在市集里买的首饰儿呢?”
“公子别急,浅黛就取给你。”浅黛温婉地说着,甚至还把玉腕上的翡翠镯子、耳坠上的珍珠珥都逐一摘下;最后连碧玉簪一同取下时,柔发如瀑布般垂地而下,美若天仙。
这回柳弄叙才满意地笑成朵盛艳的海棠,他假装淫惑地舔舔唇:“哟,浅黛好诱人哟,快给本公子亲亲。”
浅黛害羞颔首,低声说:“公子又取笑奴婢了。”
“呀~是谁?是谁取笑我们家国色天香,天生丽质的浅黛?公子帮你出气哦。不过……说到诱人的话,你确实不及我家的柳树妖怪,人家是最爱柳树妖怪的了。”柳弄叙故意一回眸,就射予萧赜销魂冶艳的眼神,如狐般媚气从骨而沁。
江离将一切收入眼里,锐利的目光更是冷若冰霜:“男人见得多,都没见过那么骚的男人,还真不知道‘羞’字怎样写。”
“哎呀呀~本公子这就骚给你看。在本公子的辞典里,没有最骚只有更骚。”柳弄叙回瞪她一眼,说完一袭白衣晃身一纵,转眼已玉于华盖上。
“柳公子,你……你在上面不安全。”还是瞎愣着的郢钏被他的举动惊醒过来,不为别的,凭直觉柳公子是萧赜的宠儿,摔不得,故只管惊慌失措地嚷:“公子您快让他下来,万一摔坏了,您又心疼得不得了啊……”
“不用着急,我正想看看他在玩甚么把戏。”萧赜的目光深邃而邪魅,嘴角勾起到危险的高度。
烈日照耀,柳弄叙宛如蜓之羽翼轻薄,不惊轻尘,立于初荷上。一袭白衣,袂带飘扬,炎日下妖艳更是张狂。
他笑得灿烂张狂,暗运内力,高声叱咤:“派银子啦,派银子啦!这儿有银子派哩!”
柳弄叙本来内攻不凡,加以天生明脆的嗓音,和多年登台唱戏磨练的歌喉,这一呐喊不止掩盖潮水汹涌之巨响,更声震四方。众人皆闻声回望,江离自愧不如,就连萧赜、青飏也暗自佩服这江南少年的内力。
众人闻声而至,接踵而来。白衣少年一边将银子、珠宝漫天抛掷,一边嘻笑高喊:“嘻,派银子咯——快来抢啊,快来抢啊!呀~打起来了!”
只见,饿民狂奔而至,贫民汹涌而来,拼死抢金夺银;富人见其趣,立即命人抢夺珠宝,相互赌博比拼。更有甚者,几家富人竟竞相仿起柳弄叙,攀上高处,四处撒钱,打着“济贫“旗号求玩乐,求攀比。钱唐岸上无人观潮,暴乱一片,或殴打流血,或摔倒被踏,或趁乱抢劫,或跌崖落水,钱唐官吏只旁观而不制止。
“呵,想不到他居然演这一出。”萧赜原本危险的眼神里已蒙愠色,阴鸷地道:“哼,草菅人命,有何好玩?”说罢,一掀锦袍,飞至悬崖,抢救落水百姓。
江离睥睨,冷啐:“千年祸害。”
青飏喃喃自语:“此谓谁之过?此伶人之过耶?官吏之过耶?君国之过也。”语罢,亦飞至崖边,施武救人。
柳弄叙妖娆立于华盖上,侧目远眺,不时感叹,明眸中流露出赞许之色——他所望之处,萧赜一次次飞落悬崖,一次次救人跃起,如鹰隼般,矫健雄浑。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可惜,为看清一人本质,不知要伤亡多少百姓。然而,柳弄叙未曾后悔——成大事者,必有所伤亡。
钱财早已撒尽,而岸边混乱不止。
柳弄叙向伞下招招手,笑得娇娆:“浅黛快上来,我渴了,要喝枫露茶。”
“是,公子。”浅黛听吩咐提起飞天玉壶,亦纵娇躯上华盖,立于白衣少年身侧。同样远眺,同样感叹。
此时,江上浪潮汹涌,有万马奔腾之势,雷霆万钧之力,锐不可当。此时,岸上暴民汹涌,亦如海潮翻腾,惊涛拍岸,更是锐不可当。
紫衣丫鬟掩脸低笑:“如今,江上岸上的潮水只为公子一人汹涌了。”
白衣少年俏皮地眨着眼睛,也佯起姑娘样掩脸欢笑:“呀~浅黛呀,人家好像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呀,怎么办怎么办?”
“凉拌。”
华盖上如银铃般的嬉笑,更欢了。
阆风阁里,篆缕消金鼎,纱櫥绣花卉,无不从雅。
锦袍公子复倚琉璃榻,旁设青瓷茶盘,内置古窑茶杯,旁吊锦袖茶包儿,里面泡着浓香碧螺春,茗韵氤氲。而琉璃榻旁,一色是紫檀绣雕,嵌着花卉莺雀、诗词歌赋之透红璎珞。
阁中央,卷轴复铺于地,锦袍公子慵懒而缄默不语,如沉默而威力蓄势的猎豹,若有所思。
荀江离道:“几日明察暗访,除了阳羡太守、富春太守杳无音信,其余遇害官员皆为民所恨,私暴敛丁口,挪用公款……除此之外,各地县官州牧联系过于密切,想其中必有勾当。”其声冷然若冰,一针见血。
青飏轻笑:“呵呵,显然乱党下一目标是嘉兴太守李止颀。”
“的确,李止祈曾为原南徐州牧得意门生,后因事疏远;建元二年,李止祈涉嫌亏空军饷,后无罪释放;与遇害的会稽、吴郡郡公一直交往密切,甚至结为党盟。”江离把所知娓娓道来。
郢钏也没头没脑地附和着:“如果奴才是乱党,也一定盯紧嘉兴太守的。”
“噗嗤”一声娇笑,忽地从画梁飘下,“还有你这么笨的乱党哟!”
“来者何人?”江离冷然飞出数支银针,目光如惊电般落于画梁上。
“救命呀——”只见一袭白衣边惊呼边惊慌坠下,虽似惊慌,实质暗运轻功,巧避银针。
江离见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柳弄叙,更见银针触不了他半分,愠气勃然,一挥袖,银针如天网般直往他笼罩射去。柳弄叙不再轻敌,但不能运内力,震飞银针误伤他人,唯有施展轻功,身形灵如狡兔,狡如白狐,滑如灵蛇,避开银针数十。然而江离银针术了得,还是有一针如冰凌般,凛然穿过白袖。
柳弄叙一惊,有些花容失色:“呀呀~你这死丫头,三分颜色你就上大红!你还弄伤了我的小白,你快给我家小白道歉,否则我跟你世世代代过不去!”
“甚么大红小白的?这儿不是来给你这种脑残娃儿玩过家家的。”江离娥眉斜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呜……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柳弄叙一脸梨花带雨,泪眼迷蒙,捧起那被银针刺破的纯白衣袖,故作掬一把泪水,“小白,别哭。是絮儿不好,絮儿不能把你保护得好好的。絮儿现在……现在就让伤你的母夜叉血、债、血、还。”
说罢,柳弄叙从袖口拔出柳叶刀,顺手向江离扫去。方是时,江离往后一跃,青飏承影清辉已挑开柳弄叙的柳叶刀。
其实,柳弄叙此一扫实为虚招,既能防御江离再次施展的银针,亦能使对手逼退。而青飏忽然出手并非解救江离,实质是柳弄叙灵巧的身手早让青飏蠢蠢欲试,故籍此机会一试高低。
柳弄叙倏地狡黠一笑,柳叶刀转而向青飏撩去,承影剑格挡之,瞬然柳叶青光承影辉浑为一片,一时难分高低。
柳叶刀本是短刀,纤美如柳叶,宛若碧玉妆成,刀彩辉然如垂柳万缕丝绦,使每一挥每一撤与艺术魂梦缭绕,尽态极妍,柔美而极具杀伤力。然而,其弱点亦是太轻柔,一般为防身用,或是为行刺用,一招致命,而经不起大搏斗。
起初柳弄叙有用真气互着刀刃,连续使出刺、劈、扫、撩划五招,继而再撞、砸、格挡,青芒逼人。但随着青飏招招逼进,兵刃交碰,愈削减柳叶刀的韧性,青飏最终轻挑承影,柳叶刀应声坠地。
柳弄叙见大势已去,立即惊呼,直往萧赜身后窜:“救命呀——杀人呀——□□良家美男呀——”
旁边的郢钏一时慌了神,六神无主。
“别闹了。”萧赜一把抓住柳弄叙,狠狠地往怀里拽,气势不容人反抗。
江离冷嘲道:“你这妖孽,早死早超生。”
“呀~老尼姑大师饶命啊!求求放过本小妖一命。”在萧赜怀里的柳弄叙看似惊慌地抱着头大喊饶命,还颤巍巍、颤巍巍的,实是冲江离做了好几个鬼脸。
“有哪里被弄伤了?”萧赜用力扳过他的身子,温柔地抚上他娇润粉嫩的脸。
不愧是戏子,如今的柳弄叙只呈娇滴少女装,服贴地窝在萧赜怀里,乖巧地磨蹭着吸取纯阳气的温暖,轻声说:“没有啦。你在担心我?”
萧赜没有回答他,反而反问:“那你来这里作甚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声音低沉而冷俊。
“人家想你啊,想你就不能来了么?”柳弄叙咬着丹唇,无辜而双眸含泪,“呜……人家不会不会再搞破坏的啦,上次的是真的对不起,一时玩过火了。可是现在,人家真的很想帮帮你啊。”
江离冷冷道:“只怕某只祸害会越帮越忙。”
柳弄叙没理会她,继续把萧赜的锦襟揪得紧紧的,还带着些许啜泣:“我保证我保证,你们谈你们的,我‘吱’都不会‘吱’一声哦。”
萧赜自是知道他在演,但怕他继续撒娇,纠缠得没完了,留他在身边反倒也好玩,遂即点头默许。
不出所料,柳弄叙见萧赜应许后,立即揉揉泪痕,破涕为笑,笑吟吟地露出玉米般的兔儿牙,甚是逗人。萧赜牵着他的手,坐回琉璃榻上,顺手让他侧坐在大腿上,环抱于怀中。
柳弄叙瞄瞄铺在地上的画轴,又瞄瞄环坐在画轴周围的众人,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呀~絮儿也能一起玩咯!好想好好玩的样子耶。”
“如果你是来玩的话,立刻请回。”江离冷眸比刀剑更凌利,道:“恕不招待。”
柳弄叙乍一跳,立马捂住嘴巴,噤若寒蝉,眼眸里委屈的光又一闪一闪地亮起来。
郢钏见气氛尴尬,开话道:“奴儿愚见,既然得知李太守与王郡公他们有勾结,直接进府逮人就是,省得节外生枝。”
“目光短浅。”江离冷啐。
青飏饮茗而笑,缓缓道:“李止颀固然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李止颀还有利用价值,以他为饵,引蛇出洞,即可将乱党一网打尽。”
郢钏见无人应答,接着说:“将乱党一网打尽?那么就得在华府周围设下埋伏咯?”
“打草惊蛇。”江离冷啐。
青飏淡笑:“确是如此。本想以客进住李府,今细想,确实行不通。一来更为打草惊蛇,二来深入瓮,难逃矣。为今之计,也只能派人乔装混入李府,再来个里应外合。”
江离针锋相对:“乔装?你说得轻巧。公子统筹全局,必定不能以身犯险;郢钏虽是会点武功,但有勇无谋,注定任人鱼肉;青飏生性风流,若是和李府哪个丫鬟勾搭上,咱也是凶多吉少。”
萧赜失笑地学其腔调,接着说:“荀江离武功与洞察力过人,但尖酸刻薄,与人不善,最终必定功亏一篑。”
江离一时无言以对,冷然不语。
“吱——”柳弄叙嘀咕了一声,探探脑袋,似胆怯般环视众人。
“你装甚么老鼠?”江离不满得睥睨他。
“你嘴巴里才装老鼠,怪不得这般毒舌。”柳弄叙朝她挤了个鬼脸,然后转向萧赜,语气也换了个撒娇调儿,“赜啊,人家也是想来帮忙的。现在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哦,要不要听?要不要听?”
萧赜不好气地捏捏他的鼻子,笑道:“果然是一刻都安定不下来啊。你尽管说说。”
柳弄叙又是像媚狐胜利地摇直尾巴般,朝江离挤眉弄眼,才兴高采烈地说:“乔装的办法也不是行不通。我前几天听浅黛说,李府的丫鬟小厮都是鸡儿胆,听有乱党来,都飞光跑尽了。现在李府整日招丫鬟小厮甚么的,工钱高着呢。不说还好,一说本公子就来气,他们居然还想把我家浅黛给招去呢!”
江离冷笑:“你要我这等尖酸刻薄,与人不善的女人做丫鬟?哼,你若要玩,也甭拿这等事儿来玩。”
“看低自己的人,就做好为天下人所看低的觉悟罢。”萧赜冷然说道。
江离淡淡地道:“那你想怎样。”
柳弄叙又“噗哧”一声笑了:“呀呀呀~谁把这气氛搅得那么僵的说?好啦好啦,这回我舍命陪美人,你去扮丫鬟,我去扮小厮。咱俩天仙配。再说,本公子可是唱戏大的,乔装打扮的比吃豆腐还容易,更何况我那三寸莲舌,能把树上的鸟儿给哄下来的。还怕甚么太守、乱党的?”
“咱俩天仙配!?男女授受不亲。”江离愕了一下,立即暗笑他不知晓情况,讥笑道:“何况,你得先问问你家柳树妖怪吧。他吃醋了,我可惹不起。”
“呀呀呀~你那破脑袋瞎想些甚么?本公子可不是勾引妹子来的,而是上次那回给柳树妖怪闹了那么大的麻烦,这回是来将功赎罪的。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美少年之腹。何况,人家可是对柳树妖怪别无二心的说,天地为证,可昭日月!”
青飏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场闹剧,不禁插嘴:“容许在下打断两位美人的争吵。”
“我们没在争吵!”方才战火飞扬的两人,立即把枪头转向青飏。
青飏唯有浅笑着继续说:“哦,不是争吵,是讨论。在下亦认为柳公子提出的乔装一计可行,既然柳公子是来赔罪的,我们岂能不理会?其次柳公子能助我等,简直是如虎添翼。”
为大局着想,江离默然应许。萧赜与众人商量好计策,柳弄叙与荀江离答应暂时“休战”后,才各自离去,为入李府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