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星象爻卦，缅怀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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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帷幔飘摇，灯火璀璨。
御花园中，笙歌袅袅，曼舞依依。
千百宫人倚立，手捧玉盘珍馐；粉黛后宫簇拥，掩靥尽态极妍；曼腰舞娘旋转，挥袖行云流水。
年轻的王者半倚在白玉龙椅上，捧起雕龙玉觥，轻抿杯中琼浆玉露，指间的玉斑指熠熠生挥，霸气就在不惊轻尘间散发。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似乎透露出一丝倦意，仿佛假寐的雄狮，喘息间都洋溢着吸空人魂魄的压迫力。
与之相比，王者身侧的皇太后更显珠光宝气，柳眉透贵气，丹唇露威严，雍容端庄。台上笙歌曼舞使她甚然欣喜，威笑凝望，不时玉手微打节奏，玉腕中玳瑁玛瑙镯子碰撞出“哐哐”的微响。数妃嫔佯作欣喜，亦随之拍起节奏。
曾经沧海，何人还会对凡间歌舞动容？
霸气的王者勾起唇，蔑睨轻笑，却没有制止乏味的歌舞。只是眯起猎豹似的眼，敛去对世间的蔑视，仰首观望星空。
无尽苍穹，繁星如棋座落罗盘。星曜勾勒出神秘的图纹，却暗藏休祲凶兆。文昌逐步逼进，贪狼含光渐烈，紫薇星曜欲迸耀光。
“啊——”忽闻一声娇叹打破了王者的沉思。
王者蹙眉，寻声扫视——全场皆注目舞台，只是身侧的皇妹亦仰望苍穹，秋眉紧锁，捏起兰花纤手，似在盘算些什么。
“咳，陵儿。”王者低唤，嗓音磁性而低沉，“天意诚难测，不知陵儿观摩到些甚么？天下苍生皆福乎？”
陵海公主闻声，忽地回过神来，一时荒乱忘却了行礼，只脸靥泛红，掩面轻声答道：“皇上见笑了。陵海凡女子而已，才疏学浅，哪能观摩到苍生福祸？”
“那……”
陵海复凝视星空，似有所想。半晌，才举起玉指道：“皇上，此徐徐移行的星曜，此乃文昌也。此将预示着文昌下凡，辅皇上成就霸业。然一星闪耀而万星齐暗，为不测之象也。恕陵海才艺未精，未能详知之，只知此星下凡必将引起灾难。”
“福兮祸之所依也。”王者说：“皇妹还观到些甚么？”
陵海复捏指而盘算，又似掺透了些许玄机。她的秋眉悠然舒展，眼眸闪烁，脸靥又霎然红润了，微微颔首。
王者并非昏庸之辈，星象爻卦之术岂会不熟。他勾起一丝危险的微笑，追问：“陵儿，你观摩到些甚么？”
“恭喜皇上。依星象所示，皇上降能再逢至爱。而陵海也……也能遇到如意郎君。”陵海公主的脸靥更为绯红，怕皇兄追问自己之事。她灵机忽转，笑着转问道，“皇上的至爱莫不过是荀妃娘娘和范妃娘娘罢！又何时来了个再逢至爱呢？莫非皇妹的观星术还不够火候？”
虽知如此问，颇有些于理不合，昔时皇兄的种种手段，何尝不知晓一二。凭着皇兄素宠爱自己，陵海也无过分畏惧。
王者深不可测的眼神泛出柔光，嘴角危险的笑意竟流露着苦楚：“非也！非也！”
此时，陵海微微抬头，疑惑地看着龙座上的王者：他凝望着苍穹，似追忆着过去，眼眸中透露出复杂的神色——说是恨，却有无尽的眷恋；说是爱，却有万分无奈；只能说，爱太深恨也太深。
陵海公主第一次见皇兄颜露怅意，纵使父皇驾崩，纵使母后摄政，霸气十足的皇兄总是运筹帷幄，眼神未曾有一丝怯弱。如今却……
她慌忙敛裾道：“陵海知罪，陵海多嘴了，请皇上恕罪”
王者的眼眸恢复霸气，愁绪刹那间荡然无存。只是似笑非笑地说：“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今日又何必复提昨日事？”
或许，是陵海公主方才动作过大，已惊动了赏乐的太后。
太后单凤眼轻斜，瞥着这细声对话的皇兄妹，脸色微显愠怒，凤髻的金钿随之颤动。太后本想啐骂他俩“成何体统”，后念到有众卿家在座，只沉着嗓子道：“皇上与陵儿可善谈呀。不知是说些甚么，低语得不能让哀家听到。”
与皇妹的对话被打断，王者危险的笑意更浓，只是蔑视着这个女人费尽心思摆弄的所谓的权术。
“噢？那母后认为朕和陵儿在谈些甚么？”他似不当太后的诘问是一回事般，轻佻而暧昧。
陵海在旁边一个着急：“回母后，陵海只是和皇上谈论天象而已，没有……”
“谈论星象？”太后丹凤眼流露猜疑之色，敏感地道：“星象之事自有祭司大人掌管着，皇上不问祭司问皇妹，这……呵，也对。皇上想问谁，哪轮到哀家多说一句？恕哀家多嘴了。”
听此言，陵海已花容失色，而王者的微笑依旧轻狂。
“既然，皇上有要事与皇妹私下商量，哀家也免得碍事着，暂且告退了。哼，免得外人道哀家是红颜水，祸乱朝政。”
太后威然站起，捏长如削葱、金丝紫线缠绕的玉指而敛裾行礼，髻上凤饰金流苏摇曳出千万光辉。只闻她厉声道一声“摆架，回宫”，便曳着华丽的绣金孔雀氅离去，两列侍卫宫娥执蒲扇，浩浩荡荡，紧随其后。
方是时，天地一切皆黯然失色。台上，歌舞虽还寥寥作响。台下，太后党的臣吏纷纷告退，只剩刚直忠臣未几；众妃嫔花容顿变，或敛裾告退，或沉默而不敢言。
世事炎凉，莫过于此吧。
王者狂然大笑。
一武将跪地抱拳：“大齐，乃萧家江山也。当年夺江山，平反贼，无一不是圣上功劳。臣等誓死拥护圣上。”
“卿家平身。”王者霸气地凌然拂袖，豪然道：“朕得此臣子，死且无憾矣。”
可是，豪情仍在又如何，忠己之人仍在又如何，再与妇人争权，想必又得染红一曲黄河。何不敛一时霸气，平一方安土？或者……
倘若，那个人仍在，大概也是这般想的。
王者身旁的宦人早重新安排歌舞。此时，舞台上又一阵歌声袅袅而起，相迥于方才的靡丽。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
“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
“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 ”
王者早瞥见陵海一脸焦急，无奈浅笑：“陵儿，你先回去罢，如今向太后陪个罪，怕也不晚。”
“皇上，这……”陵海咬唇敛褰：“陵海告退。”
王者目送陵海离去，直到那袭深蓝华裳羽裙消失在夜色当中，不禁苦笑——女人，大概只会拘于可有可无的礼节罢，始终不会明白男人浴血奋战、权术谋略、兼济苍生的壮心啊。
他复捧起雕龙玉觥，饮一口，随着婉转的曲调，思绪追忆到过去，轻吟唱：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倘若，那个人仍在，听到那么哀婉的曲调，定然会暗自泪下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星象爻卦，缅怀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