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光阴之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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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光阴之贼
奥修斯帝国的公主只有一位，其名西格丽德，被誉为苏特的月夜蔷薇，直至其被海盗王约比尔掳走前所有的冰雪遗民对此都深信不疑。
如今是第三纪元一八年十一月，距海盗王袭击希娜之祈祷号已经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西格丽德公主经历了何种时光无人知晓；这一年里，奥修斯与海盗王的战争如火如荼；这一年里，混乱的种子破土而出，在亚伦大陆上展露出微红的新芽。
生存或者死亡？正义还是邪恶？伟大的原初者在幕后操控着偶人，演绎冷暖自知的爱恨情仇，歌颂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玩弄权欲交织的善恶人心，它们为之悲喜，为之叹惋，为之讽刺，却不知自己又何尝不是母神的偶人？！
这是个动荡的时代，这是个蛮荒的时代，这更是个英雄的时代。
——诸君！紧握你的命运吧，绝不要将它置于旁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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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王城苏特为卓娜公主而喧嚣，竞技广场被篝火和长桌填满，游吟诗人们弹奏热闹的曲调，年轻人豪饮美酒比斗拳脚，头发花白的长者咀嚼细嫩的烤肉相互炫耀身上的伤疤，孩童们推推嚷嚷地爬上广场中心的石阶，憋红了小脸去拔紧嵌在石中“陨落群星之冠”，做着成为神选英雄的美梦。
热闹却不放荡，混乱但不失调理，这是冰雪帝国奥修斯的盛宴。
王公贵族们围坐在石篝火旁的矮桌上，端着牛角杯闲谈近日与海盗的战事，讨论旧神信仰的恢复，还有北方航线的开拓进度，气氛虽没有平民百姓那般热闹，但也算和睦，硬要说有谁不给面子的话，那只能是在座中唯一的深色头发。
上个月刚十八岁的黎凡特王子和失踪已久的西格丽德公主以‘黑发双生子’为世人所知，自姐姐在成年礼上被海盗王劫掠，年轻的王子终日郁郁寡欢，在请战被王严厉拒绝后，黎凡特接手了姐姐的书记官工作，被困在了王城。
虽然作为王的书记官能最先接触战报，可是这其中出现公主消息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英勇好战的奥修斯人比起寻回公主更在意向海盗王复仇，能拿出十几万的兵力打仗却不派不出千人去搜索。
他们恐怕认为阿姐早就死了吧，不然怎么会让这个跳梁小丑鸠占鹊巢？
黎凡特神色阴翳地盯着喜气洋洋的金发女人，常年在外征战的阿兰王风流债无数，但卓娜是最特别的一个，只因她的生母是阿兰王最亲密的盾女，若非其在红水浑之战中死得不光彩，她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公主殿下了。
卓娜以财政大臣卡丽特夫人的养女身份长在宫廷，过着似公主而非公主的生活，这种名实不符的落差感促使她对“唯一的公主”生出了敌意和妒忌，处处要与西格丽德相争，如今，她终于赢了一次。
这场宴会将会是她明光璀璨的一生的起点……可是为何！为何她又看见了那张可恶的脸？
与各家小姐交谈的卓娜公主忽然变了脸色，匆匆地离开席面，黑森家的英拉厌烦地瞥她一眼，闷闷地抿了一口蜜酒，心中烦躁不减，又听到一些令人不快的议论，干脆将杯子一撂，也起身离席了。
黑森领富饶，黑森公爵又深受阿兰王信任，因此无人敢触黑森小姐的楣头，即使这位小姐只是九年前接回来的乡下病秧子，但她毕竟是黑森领的唯一继承人。有人心中腹诽，又是妒忌又是恶意地想着：不过是个野种罢了，这祖祖辈辈的家业最后还不是要便宜外姓人。
暂时摆脱了旁人目光的英拉松了口气，横穿乱走地也不知到了哪里，她瞅着那边活跃的人群，冷不丁听到了卓娜的斥骂声。
“冒名王族可是死罪，谁指使你的！”
一些耳尖的好事者和英拉一起往那个方向望去，但看见石墙后一片破败的黑色衣角和白嫩的赤足瑟缩在厚雪中，英拉素来与卓娜不对付，今日的宴会本就触了她的伤心事，陡见她趾高气扬撒野的样子哪里还站得住，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对决。
“站住。”
英拉还未走两步，一个熟悉的冷肃声在头顶响起，须发微白的瘦削长者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赫然是她的祖父海尔森，大名鼎鼎的黑森公爵。
晚辈对长辈有天然的敬畏，但英拉对海尔森的敬畏却远不止于此。
“你这话真是奇怪，卡丽特小姐，冒充？你倒是说说我冒充谁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时冲头的惊喜让英拉忘记了对祖父的畏惧，她迅速冲过拐角，目光锁定在卓娜对面人身上。
黑发的年轻女子抬头挺胸地站在雪中，幽邃的蓝眸里有毫不掩盖轻蔑和高傲，尽管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妆点，也没有一个英武的随从拱卫，但有些人生来就是公主，只要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承认她有不可侵犯的威严。
而在她对面自称为公主的人，哈，无论穿着多么漂亮华美的衣裳，被多少骑士守卫簇拥，都显像是假的。英拉暗暗想着：不，这女人本来就是假的，整天处心积虑得想篡夺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终究是个小丑罢了。
“四、四殿下……”
巨大的惊喜让英拉连话都说不清了，那双蓝眸往她这边转了一下，落到卓娜的身后，眉梢颤了一下，眼中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仿佛受尽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见到了爱护自己的亲人友人，可以摘下坚强的面具，任泪水落下。
谁能见得她哭啊？柔软无助、纯真哀伤的眼泪连最冷硬的心都能融化。
海尔森单手牢牢控制住魂不守舍的英拉，卓娜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扼住了喉咙……这一切都是因为王的到来。
伟大的阿兰王，奥修斯帝国的大英雄，西格丽德的父亲。
金发碧眼的高大男性沉默地扫视周围，好事者们连忙缩头避开，他的目光在西格丽德身上停留了一瞬，沉声呵斥。
“宴会正在进行，你们一个两个凑在角落里做什么！”
卓娜暗暗咬牙，不敢违背积威甚重的阿兰王，英拉不想走，但在王与祖父的两座大山之下，哪有她发言的余地？
旁人散去，可王也并未久留，他没有再多看西格丽德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父王？”
西格丽德愕然看着父亲背影，强烈的恐惧和不安充满了心脏，她颤抖地往前迈了一步，冻得麻木的脚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只有麻痒的烧灼感，这种越发强烈的烧灼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她颤抖起来。
阿兰王停下脚步，背对着公主的脸笼罩在石墙的阴影之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着什么。
“我的Sigrid啊……被叛徒掳去了，不论你是谁，不论是谁指使的你，本王今日饶你的性命……”
“可我就是——”
冷戾的杀意掐住西格丽德的喉舌，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断她气息，西格丽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父王旋身而去，湿热的泪充塞眼眶，扑索索地落下，她颤抖地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积雪中，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点美感，更没有……一点点的惹人爱怜。
这是真实的泪水，满溢无助与绝望，连血液都要冻结的眼泪，谁会去爱怜这种绝望东西呢？
为什么？
西格丽德不明白，为什么眨眼间大海变成了雪地？公主变成了冒名者？谁夺走了她的一切？卓娜吗？不，那只是个讨人烦的傻姑娘，她左右不了王的意志，那谁能左右王的意志？
——只能是王自己。
这个答案让她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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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身影让宴会气氛高涨，角斗圈里的小伙子们卖力地挥舞拳脚，意图展现自己的勇士气概以博取王的青眼，但他们今日注定要失望。
阿兰王心不在焉地盯着杯中的美酒，暗红的酒液中好似藏着一切的答案，如坐针毡的英拉没有找到西格丽德的身影，心中越发焦急，不得不使出打翻酒杯更衣的老套招数借口离席，随侍在阿兰王身侧的黑森公爵瞥了孙女一眼，听到王在叫他。
阿兰王漫不经心地说：“海尔森，今夜让小伙子玩得开心些，西塔那边荒废许久，不必耗费太多精力。”
黑森公爵自阿兰王继位以来就是他的军事大臣，至今有三十一年，安排王宫守卫巡逻只是他工作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且他办事向来严谨细致，往往是用不着临时调整的。
但只要王开口了，必然要让他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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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拉庆幸今日天气明朗，没有下雪，让她这三脚猫水平的猎人也能够循着痕迹找到西格丽德，一想到尊贵的公主殿下在寒凉的雪季这赤足走在雪地里，简直让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名火起，甚至暗暗对王产生了怨愤。
“诸天的神之刃啊，青色之泉流窜在空明中……”
远处的吟诵声叫英拉寒毛直竖，奥修斯人大多歧视魔法，但公主殿下有施法者的才能在王室中也是个不大不小秘密，此处虽然不是热闹的宴会中心，但也不是荒无人烟的空地，一旦让魔法风暴吹起来，各种棘手的麻烦就会杳然而至。
英拉连忙跑起来，她身体孱弱，没跑几步潮湿的汗水就打湿了白发，不得不攥紧胸前的衣襟，努力平复喘息，鲜红的眼瞳紧紧盯着被人群拥塞的道口，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从那里响起。
“嘿，让开点，让我也看看，真得很像公主殿下吗？”
“怎么可能，也就头发和眼睛颜色对得上号，大概是塞叶斯那边派来的间谍吧。”
“混蛋，居然想要欺骗王！我们得给她点教训看看！”
“当然！不过、这间谍长得还真是、真是……妖精一样啊，声音也很好听。”
讨论从这里带上了低俗的色彩，英拉听得愤怒不已，若手有余力，她早就扑上去撕碎这些烂嘴。
“都给我退下！吾乃英拉·海拉奇·黑森！黑森公爵之孙，群狼之地的继承人！我命令你们闭嘴，立刻滚回家去！”
黑森继承人白发红眼的奇异形象广泛流传于民间，生出了许多可怕的传闻，平民们嘟囔着竟然是白发魔女，十分忌惮地散去了。
见平民退去，英拉撑不住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她喉咙发干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西格丽德从巷道中走出，她不知从哪里换了身素淡的厚袄，脚下蹬羊皮小靴，身上虽暖和了不少，脸色却冷得像冰。
英拉见她没什么大碍，先是松了口气，又有气恼。
“你在做什么？这片区域会毁掉的！”
西格丽德一口咬住微颤的唇，脸色苍白，眼含冷光。
“那又如何？看看那些愚蠢的平民，他们会惧怕一位病恹恹的公爵小姐！却丝毫不把真正的公主放在眼里！”
“这是有原因的！”英拉抓住西格丽德发颤的手臂，却被用力挣开，她对上那双怒火填满的蓝眼睛，心中生畏，努力解释：“您失踪后王就颁布了全境驱逐圣殿、复建神庙的法令，因此奥修斯是和塞叶斯的关系日益紧张，平民也受到了影响，所有人在警惕间谍，今天又是举办宴会，大家的神经都十分敏感。”
“但这不是借口！”西格丽德死死盯着污浊的雪地，咬牙道：“吾名西格丽德，冰雪帝国奥修斯的公主，为何要容忍旁人对我的冒犯？！”
英拉从未见过如此激动的西格丽德，公主殿下满含怒火的陌生眼睛让她害怕，可她也模糊意识到西格丽德所强调的东西，那是西格丽德现在迫切需要维持的东西。
“不，当然不需要。”英拉小心安抚她，转移话题：“我只是担心您，我们找了您整整一年，说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是怎么从海盗王手中逃回来的？”
一年？
心中模糊的猜测就此定音，西格丽德不露声色，好一会儿才开口。
“一些忠实之人帮助了我，说来话长。有些紧急的事情我得弄清楚，必须回王宫才行，可是父王好像因为卓娜对我有所误会……”
英拉眨了眨眼睛，听懂了西格丽德话中的未尽之意，她看西格丽德似乎平静下来，紧绷的心不由放松了点，玩笑道：“奥，当然没问题，不过四殿下，你可叫我们担心了好久，可不能就这么过了啊。”
担心吗……有多少人会真的记着我呢？
西格丽德想起父王毫无留恋的背影，虚托着右肘的左手食指掐入皮肤，她深深吸入冰冷的空气，这股气顺着气管进过胸腔继续深入，将寒凉带入五脏六腑之中，怎么也暖不热。
她垂下眼帘笑了，这个笑容含着以假乱真的温意，像极了飘雪时的太阳，瞧着又热又暖，等你晒久了才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变暖和，甚至因为呆在外头傻乎乎地晒太阳，被寒风飞雪吹得凉透了。
“放心，英拉，你知道的，我从不亏待朋友。”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ter1 光阴之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