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2、十方城

　　人皇伏羲画下先天八卦，而有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方。
　　但须弥山中，除人界之外，尚有天地二界，贯通上下，故成十方。
　　十方城，是魔君成焱建都之地，因其自封天地人三界共主，手握十方生杀大权，所以用“十方”来作其城名。
　　十方城具体的位置，就和蓬莱、昆仑这些仙家圣地一般，可遇而不可寻。有说在最西北的人际罕至的大雪山中，也有说在地心两万里，还有说在大海深幽处……总之都是普通人终生无法踏入之地，只有有缘人能窥其门径。
　　玉罗身为创世金仙，要找十方城自然不在话下，但到了城门口，才发现这里设下了法力屏障，法力过高者一旦进入，便会惊动全城。
　　他此番来不过临时兴起，尚未探得城中虚实，亦未嘱咐天龙八部等游行众生，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思忖了一番，便果断卸去身上九成法力，刚刚好卡在会触发警戒的临界点上。
　　便这一成法力，施个易容术也是足够了，所以玉罗幻化成一名新死的书生鬼，排在长长的进城队伍里，有一茬没一茬听着前面排队者聊天。
　　“真没想到，我们这次真的到了十方城，还以为这次又会进六道轮回呢。”
　　站在玉罗前面的两只鬼似乎是旧识同伴，都做江湖混混的打扮。
　　“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你说我们这次能看到魔君本尊么。听说他比画像上的还要威仪勇武，你说他会不会招我去做他小弟啊，简直要激动死了……”
　　“我们已经死过了。”
　　“哦，对嚯。”
　　玉罗默默扶额……早听说十方城专门收留三界不愿管的法外狂徒，里面大多都是成焱的无脑追慕者，今日一探，智力果然堪忧。
　　“你们放开我！我不是来这里的！”
　　突兀的挣扎声从后面传来，玉罗回头看去，却见两个面无表情的阴差架了个穿着华丽的贵族公子鬼往这边过来。
　　“老实点！多少孤魂想来十方城还来不了呢，你可知足吧。”
　　阴差把这公子哥往罗霄身后一推，让他排进队伍里，随后就离开了。
　　公子哥转身便想遛，却发现队伍两边都是结界，排上队了就再也出不去，连后悔的退路都没有。
　　“你们这是强行拉壮丁！我要去中天紫薇大帝那里告你们！”他愤怒的声音响彻城门，引得队伍前面的鬼纷纷回头，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
　　听其提到紫薇的名号，玉罗不免留意又打量这小公子一番。他腰间和手腕上还佩戴着天人加持过的金玉法器，看图腾确实是紫薇门下的不错。
　　“你之前是天人？”玉罗不经意开口，打断了小公子愤怒激动的情绪。
　　小公子只觉一阵和风吹过心头，一心的躁动悉皆平静。他愣了片刻，看向玉罗，见其容貌穿着虽然普通，淡然如玉的气质倒和路上见的那些妖魔鬼怪不是一路，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我原是忉利天到凡间历劫的，一直拜在紫薇大帝门下。”小公子虽未知玉罗身份，但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先将自己的修行背景和盘托出，又拱手问道，“不知这位仙友师承何门？”
　　玉罗微微一笑：“我修无上道，与佛门道门倒都有些渊源，只是一个人惯了，并无宗派师承。”
　　小公子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反而安慰道：“师门这个确实是要看缘分的，你既一心向道，也不必妄自菲薄，自会有机缘到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玉罗也未多言，又问他，“你既是紫薇门下，为何来了这十方城？”
　　一提到这个，小公子便有些忿忿：“我这一世历劫，落在人间富贵家，自认从未与那些纨绔子弟同流合污，一心向道，洁身自好。按命数只要规规矩矩等到英年早逝，便能功德圆满飞升回去。”
　　“谁知我不知怎的飞岔了，落在这十方城地界，被巡逻的阴差发现。他们说只要进来这里的，不管乐不乐意，都要先进城等魔君定夺去留。也不听我解释分辨，就把我强行抓过来了！”
　　“是么……”玉罗听完，似乎另有判断，却微微一笑，闭口不言。
　　小公子见他这反应，有些不乐意了：“你不信我？”
　　“我相信你当下和我说的都是真诚的。”玉罗难得出言安抚，“只是这也只是你个人的视角而已。”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因果缘法，你来这里自然有来这里的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小公子毕竟有些修行功夫，听玉罗这么一说，立时陷入沉默。
　　“你说的是有道理……”小公子不得已承认，“可是我如今身不由己，要怎么找到这个因呢？”毕竟他还是得回天上啊，不能就这么呆在十方城吧，来过十方城的人在三界口碑可都不怎么好。
　　“既来之，则安之。”眼看快排到城门口，玉罗也不和这小公子展开聊了，“等你见过成焱，那个因也许就浮出水面了。”
　　玉罗说话声音不大，却感觉周围的气氛瞬间冰冷下来，排队的新鬼、守城的阴差、包括身后的小公子，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半晌之后，小公子才战战兢兢地压低声音，凑到玉罗耳边：“仙友大勇啊，竟敢直呼魔君名讳。”
　　魔君成焱来历神秘，灵通六界，连在天界人界的大佬们都不敢直呼其名讳，以免被误会为挑衅，没想到这位普通书生竟在十方城门口大大方方叫出来了。
　　甚至，连敬称都没有。
　　玉罗这才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的平等心，在别人的地界上会显得太过特立独行。
　　所谓入其乡，随其俗。他于是收敛了姿态，微微点头：“是我唐突了，下次注意。”
　　其它人见他这般，也没有深究，自顾又干自己的事去了。毕竟这书生若真的得罪了魔君，也轮不到自己出头，自己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顺利进城之后，玉罗本欲自己一个人先逛逛，了解一下此地风俗民情。但那紫薇宗的小公子认准了这儿只有他一个说得上话的，紧紧跟着，像个黏皮糖一样。
　　玉□□脆先就近找了个茶馆二楼坐下，这里视角绝佳，近可见市坊里往来的商贩走卒，远可望成焱所居的宫殿，正好方便观察十方城物态以及成焱的治理风格。
　　“对了仙友，我叫高仁，不知仙友怎么称呼？又是怎么到十方城的？”小伙子在玉罗对面坐下，等上茶的小厮出去了，便同他继续说话。
　　玉罗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绝世高人的高人？”
　　“不是不是。”高仁嘿嘿笑道，“是登高望远的高，道德仁义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