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8、第 8 章

　　相留醉跟着鱼姑娘进了一个宽敞的大院，这里比丑妇的小院大了好几倍。院中间一桩二层的小楼拔地而起，气派十足。帐幔灯笼挂在窗前檐下，浮夸绚烂。这和他一贯的清新雅致相悖，相留醉皱了皱眉。

　　屋子里陈设更是高调奢华，光案几上插菊花的梨形青瓷花瓶相留醉都能看出些来头，更别说这喝茶的薄胎清透的白瓷小杯。

　　墙壁上的织物挂件也甚至讲究，花纹精致繁琐，色彩分杳构成凤穿牡丹。熏的香是天下有且仅有两盒的“尘风醉”，相留醉因大哥相慕生偶得一盒赠与了自己，不成想另外一盒在这里。

　　相留醉不喜欢这里，尤其是这房间里的浓重的胭脂味。但毕竟为客，左右也是挨一晚，并未露出些许不满。

　　“这房间极大，想必鱼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下如此叨扰，也怕毁了小姐的清誉，想拜会下令尊亲自道声谢。”相留醉拱了拱手。

　　鱼美人轻啊了一声，吞吐道，“不必，不必。家里都是好客的人，公子不必客气，安心住下。”她忙转移话题，“今日与公子相遇甚是有缘，我看公子也是风雅之人，不如我献唱一曲，让公子听听我丹阳之乐，也不虚此行。”

　　相留醉精通乐理，对她说的丹阳之乐也很感兴趣。当下她又是地主，自然也不会拂了面子。既来之则安之，“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鱼姑娘声音温柔，唱起歌却是清冽如水，潺潺涓涓宛如天籁。她唱花开并蒂，她唱月下引缘，她唱的柔肠百结付与东流水，唱的相留醉没有来的一阵心疼。

　　小鱼姑娘才华横溢是相留醉生平少见。至于多少见，相留醉忆起一些与自己交往过的文人雅客，四下对比，这位姑娘与他们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鱼姑娘唱完，相留醉忍不住说了些见解，他建议小鱼姑娘改掉几个词然后再变几个音调，这首曲子在和一段洞箫，会更加完美。小鱼姑娘激动不已，当下便用他的建议唱了一遍，还叫来了伶人和了洞箫。果然，曲子更加灵动顺畅，也更加的哀婉动人。

　　难得遇雅士，唱完歌余兴未消，鱼姑娘又邀请他秉烛对弈。没成想是棋逢对手，自是妙不可言。

　　“刘公子莫不是在骗小女子，这落子之刁钻、图谋之诡异根本不像个失忆之人，倒是个手谈高手。”她喝了酒，本就粉面含春的脸，如三月开的正灿桃花一般更加的娇艳欲滴。

　　“呵，姑娘说笑，也许做一些曾经常做的事情突然忆起些来，看过的一些棋谱亦浮现脑子里，我也是现学现卖。”相留醉心情坦然又想起些事情，有些开心也喝了两杯，眼神迷离，姿态在微醺中显得比平常随意，更比常态美上三分。

　　刘醉？留醉！他的美还真让人沉迷留醉，不论男女。

　　小鱼姑娘如是想，有那么一瞬间邪念起她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把这男人就地正法了。毕竟自己是风尘女子，主动点也没什么，省的明日到来，被那些莺莺燕燕们夺了去。但马上这个念头被理智浇灭，“风尘”这两个字让她在他面前自卑，在做些下作事情她更加看不起自己了。他是这天上明月，自己是跌入尘埃里的灰。柔肠百结的心思越想越难过，棋错一招，就见相留醉嘴角好看的一勾，“鱼姑娘，我又赢了！”

　　“刘公子聪慧过人，那是我等凡人可以企及。”她沦陷在这个笑容里，无法自拔。两人目光相撞，她慌忙避开瞥向窗外，本来熠熠生辉的眸子慢慢暗淡，半晌才转过脸道，“夜色已深，公子安歇吧。小女子告退。”

　　“和姑娘相识，三生有幸。姑娘慢走。”相留醉白面微醺，极其涵养的温温一拜，谦谦君子一般拉了门立在门旁。

　　小鱼心底的烟花炸裂五彩斑斓的让人有些晕眩，脚步有些虚浮，她抛了矜持几步上前抓了他的手，“那公子可愿....”

　　话未说完就堪堪止住，相留醉疑惑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话。他而抽手的动作自然而有风度，面上带着疏远而礼貌的笑，看她半晌不说话道，“什么？”

　　她从十四岁接客，形形色色的男人见的很多。相留醉这正经的神情，没有对她的表露半分心动，这一拂手的动作也扎了她的心。她很清楚他与那些庸俗的男人们不同，别人会为她的容貌才气痴迷癫狂，而他不会，半分都不会。如果他会了那他与旁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小鱼自嘲笑笑，“是我唐突了，公子莫怪。”

　　说罢，鱼姑娘有些狼狈的闪身出了门。

　　小鱼姑娘美妙无双自是惹人怜爱的，相留醉也很欣赏，却谈不上爱慕。小鱼姑娘表露的心思很明显，那他只能狠心拒绝。萍水相逢，好聚好散，洒脱风雅，岂不快哉？为何非要以男女之事来经营，她抬爱了也错付了。

　　看来此地也非久留之地，相留醉相通至此，只恨刻漏滴转太慢，第二天还要煎熬过五个时辰，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他丢失的记忆了。

　　记忆里他把一个人留在了洛阳，那人是不是也倚着门看着月亮，盼着他回来呢？小捕快的脸还是很模糊，相留醉只能在想象中勾勒出那红色的身影。桌上是小鱼姑娘忘记的短笛，他抓了起来试着吹了一下，竟然摸索出了曲调，这调子他跟她演奏过。她还和着节拍舞过长剑，姿态恣意潇洒，翩若惊鸿 。

　　屋外弦月西斜，伴随着幽幽哀伤的笛声，夜更深了几分。

　　第二日清晨，相留醉早早起了床，换上那身青灰色的里衣，又罩了件轻薄的白色长衫。秋季更深露重，这样穿微微有些冷意。他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这些还远远不够回洛阳，思量着向小鱼姑娘周转一下。

　　“咔嚓”一声，门板被人踢开，阳光猝不及防的照了进来。

　　相留醉一惊，抱了包袱站了起来，面上还算镇定。一个个子娇小半老徐娘的人物，摇着团扇扭着粗腰，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人未到跟前，脂粉气已经飘到了跟前，相留醉用指背掩了鼻子。

　　“在下叨扰了，即刻起行。多谢收留。”相留醉看面相以为是鱼姑娘的母亲。

　　小凤仙冲他嘿嘿一笑。“不打扰，不打扰。”

　　然后绕着相留醉转了两圈，眼露精光，垂涎之意明于嘴角眉梢。又道，“哈哈，这俊俏模样，果然是摇钱树一样的妙人儿，昨个听那笛声就知道不是凡俗中人，今儿这一看竟是要封禅的仙人啊！啧啧，这样的人物竟叫我小凤仙碰到了，真是祖坟上烧了高香了！哈哈哈....”她胆子极大，伸手就要摸他的脸，被相留醉打了回去。小凤仙不恼反笑，“呦，还是个刚烈的美人，没关系，既然到了我这，再刚烈我也能将它化为绕指柔。我会慢慢调教你，让你和鱼美人一样听话。看在你落魄份上，我好意收留你，可别叫我失望哦？”

　　说罢，还朝相留醉面部吹了口气，相留醉面皮一抖面露厌恶，心里咯噔了好几下。这婆子举止轻浮，说话市侩十分的讨厌。

　　“你是谁？”相留醉问道。“什么摇钱树？你把鱼姑娘怎么了？”

　　“哈哈，我的美人儿，昨个和鱼姑娘把酒言欢你侬我侬的时候，她没有告诉你这里是凤仙楼——丹阳第一的烟花圣地？她是凤仙楼的台柱子？我待她如亲闺女一般，怎么会对她无礼？至于我嘛，我就是这凤仙楼的妈妈——小凤仙！哈哈哈。”她拿着团扇捅了捅相留醉的胸口，眉目挑逗。心里的花开了一朵又一朵。“你可以叫我凤姐，我的美人，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烟花之地？！这里不是大户人家的院子？”他有些懵，鱼姑娘是青楼女子？那她说的帮他是真还是假？鱼姑娘骗了他？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他现在想当面问清楚这到底这么回事？“我要见鱼姑娘，我是她请来做客的，今日要赶往洛阳，她说过要送我走的。”说罢，抬脚就往外冲。

　　那婆子觉得稀罕，但凡外地的汉子来到丹阳十个有九个都要在凤仙楼待上一待，没想到这第十个竟然有生之年让她遇上了？如此单纯的男人她也是头一次遇上，加上这人一美，做什么都有趣。她朝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相留醉刚迈开两步，几个龟奴训练有素的上前形成了一堵人墙，将路拦得结结实实。

　　打架或者比力气相留醉都不占优势，他只能杵在原地干着急。

　　“公子，我劝你还是乖顺些，免得吃苦头。这里的小倌相公刚来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刚烈如斯。不过三日调教，还不是乖乖的接了客。若公子非要做那硬骨头，那到可以试试我的手段。试试到底是公子的骨头硬还是龟奴们的刑杖硬！”那婆子见他露怯，趁机在相留醉脸上好好摸了一把，这次他没躲，让小凤仙极为满意。“你这面皮男女通吃，只要你老实配合，我保准你活的滋润快活。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我，都会敬你三分，你就我的爷我的天。就如鱼姑娘那样。你看如何？”

　　“我既落到如此田地，暂且依你。不过我个条件，若不答应，我宁愿不从。”相留醉忍着反胃的不适思索了下，决定暂时妥协，好汉不吃眼前亏，随后再好好谋划。

　　“嘿嘿，你说，你说，一百个我都答应。”小凤仙见美人松了口，喜上眉梢，欣赏着美人之态，顺便放了些戒心。

　　“我所接待的客人，事先要先看过画像和打听人品，由我决定接还是不接！”此刻，他的头脑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小凤仙呵呵一笑，思索了下，道：“好！有风格！你即将成为凤仙楼的新台柱，你想怎样就怎样，这是你的特权。我凤仙楼的姑娘相公们花样繁多，还就没有你这样的。那些名人贵胄吃腻了甜的，就会爱你这种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你越是不理他们，他们就越对你趋之若鹜。我集齐了他们所有喜好，他们就离不开我凤仙楼。我的钱自然滚滚来。此事依你、依你。”

　　“还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我卖艺不卖身，如果有登徒子因此而闹事，请妈妈先回护我！”

　　“哟，这声妈妈叫的舒坦！你这仙子般的人物若像其他人一样，岂不是显得我凤仙楼低俗无味了些。我就是把你打造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让所有顾客都来宠你追求你，就是得不到你。放心，我会派楼里最得力的人护着你。”小凤仙老谋深算的一笑，脸上白粉扑簌簌的往下掉，狠辣决绝。“不过，你若走出这凤仙楼一步，所有护卫就会变成抓你辱你的刽子手！”

　　“好！”相留醉努力平复着情绪，不看那丑恶的婆子，高傲的昂着头。“我要换个住处，我不喜欢这里的脂粉味。还有让我准备些时日，最快七日，我才能抛头露面。”

　　“好好好，我的小心肝！”小凤仙围着他转圈，一阵欢天喜地。她走到门口，敛了神情，狠厉的眼神示下指挥了两个龟奴，“快去，把西苑最好的房间给公子收拾出来。”转身又走了回来挂了笑脸，拎起相留醉的手贴在胸口处，引着他的左揉揉右揉揉，笑眯眯的欣赏着相留醉，如欣赏一道御膳一般。“既然是我凤仙楼未来的金子招牌，我自然不会让你这么轻易露面。我一定把你的第一次，做的风风光光，哈哈哈哈哈~~~”

　　相留醉脸绿的有些扭曲，僵硬着那只手挨着小凤仙的皮肤 ，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他现在十分后悔逃出了那个院子。丑妇将他掳劫来，但从未对他做过什么越距的事情。而这婆子显然没有那么多羞耻心，如果不是他摆着这清高的架子，估计她早就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