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22、第 22 章

　　“府兵里有个用剑高手，过了几招，被他制得的死死的。”活下来的一个大个高手握着手上的一只手，仍心有余悸。“凌统领，对不住。”

　　“不用道歉，连““涅槃双刃剑”李争都打不过他，更别说你们了。”凌羽叹了口气，“不怪你们。”

　　李争的名号，天下皆知。十年前朝廷剿灭叛军，他一人一马守城抵挡敌人先头部队三百余人，一天一夜。近年来，功夫更是突飞猛进，若以少林寺的高手等级来换算武林人士的功夫高低，他败在排十二位的高僧玄正手下。而少林寺是当今武林的高度。刘轩卿的队伍里竟然请到了这样难对付的高手，怪他大意了。

　　凌羽摇头叹气，事已至此，人死灯灭，怪谁都于事无补。“回去记得好好安抚李争的家人。”他们是刀口舔血换钱的人，早就预料到生死无常。凌羽过意不去，只能多多的给钱补偿。他朝刘轩卿看了看，抑制住杀人的冲动。

　　大火被府兵们和高手联合扑灭，连着烧毁三间房屋，整个驿站算保住了。驿长黑着脸算了算损失，交给凌羽一张清单。刘轩卿抢了过来，给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一人脱手就是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驿长愁云一扫而空，踱着轻快的步子忙活去了。

　　一个烧焦的死人拖到了凌羽面前，身下的衣服没烧完，能辨别出是相留醉的今天穿的衣服料子。这一切似乎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所有人收拾东西，回长安！”凌羽寒着脸命令道。

　　“凌统领，这黑灯瞎火的就别折腾了，不如明早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刘轩卿心情极好，闲适而得意的捏了片茶叶嚼了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半个时辰后大亮，我会带着相公子的尸首去见公主，再把你的罪责昭告天下！”凌羽接了下属递过来的包袱，没好气的对刘轩卿说。“驸马爷好自为之吧！”

　　“愚忠！”刘轩卿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你最好直接告诉皇上，你看他会不会为了一个贱民杀了我？”

　　凌羽愤愤的看着衣着华贵的俊美公子，他本性子刚直，嫉恶如仇，朝廷很多人很多事他都看不惯。但也仅仅是看不惯而已。刘轩卿说的也事实，朝内局势盘根错节，皇帝顾全大局断不会为了一个平民而和朝臣反目。他也不过是一腔热血的打抱不平，一次护主不力的愤怒罢了。

　　多说无益，他甩了甩手，领着一群人离开了。

　　话分两头，相留醉被带到了十里外的一庄农户家里。这庄户小的可怜，只有一间略微宽敞的土坯垒成房子，小小院落，矮矮的墙。在这个破败的村子里十分的不起眼的一个院子。

　　屋内十分简陋，进屋先看见灶台，灶台连着土炕。土炕站了房间一半的空间，剩余的空间摆着一张桌子。

　　相留醉和顾义坐在方桌前，丑妇依旧带着面具拎了个食盒走了进来，一一摆在相留醉面前。“吃完，不许剩下！”

　　相留醉点头，老实端了饭碗，老实扒饭。像他刚醒来那样，无视面前所有的存在。

　　顾义看他的举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这一笑脸上竟开了两个梨涡，俊美无双。“天下第一的公子可不是你的宠物，十七，你就不能客气点。”

　　客气？！她会嘛？相留醉腹诽。

　　“这是我和他的事。”丑妇对顾义没好气道，“客栈那里如何了？”

　　顾义被噎了一下，瞥了她一眼。“两拨人马都信了相公子死的事实，一大早就分批离开了，接下来我们有一段安生日子了。别说，凌羽那小子还算义气，带着尸体走的。”

　　“恩，也不妨我们算计一场。”丑妇点了点头，看了眼相留醉。“凌羽再好，毕竟是朝廷的人，是朝廷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相留醉一听凌羽的消息，直直身子，抬了抬眼，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这一抬眼，正好撞上那双漆黑的眼，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她这么一看，憋了回去。

　　“说！”丑妇扣了扣桌子。

　　相留醉默默收回视线，抱着碗低了头，偷偷瞄了能在丑妇面前泰然自若的顾义。“你怎么知道我在驿站？”

　　“也没什么，那驿站是方圆百里当差的人能选择唯一的落脚点，我们三天前就等在那里了。”回答相留醉的是白衣翩翩的顾义，丑妇自顾自的喝着茶。“那里的厨子身量和年纪和莫明很像，十七就迷晕了那厨子，莫大夫伪装成他光明正大的出入前庭，我们则躲在厨子的房间里。其他高手我们都能打个平手，而李争武功高强，我和十七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在他酒力下了点莫神医特制的软筋散，不是杏林高手根本查不出来，你们带的那个大夫.....”顾义耸了耸肩，答案不言而喻，昨天晚上的吃食根本就不是食物变质就是被丑妇下毒了。顾义得意的接着说，“接着十七暴露行踪引刘轩卿来到客栈，然后让你在两拨人面前死去，一齐断了他们的念想。”

　　相留醉心里闷了一闷，他早就提醒过凌羽，丑妇不好对付，果然还是着了她的道。“我逃跑那几天，你有没有寻我？”他对抱着的干净的碗说。

　　“重要嘛？反正结果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丑妇捂着一张铁面具，不看他，往嘴里送了口茶。

　　他想起她说的什么任务结束，再也不见之类的话，加上这敷衍的回答，胸口闷的发疼。

　　一个抱着碗一个喝着茶两相沉默，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

　　顾义看着别扭的两个人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公子，赶去驿站埋伏的时候她都带着烧呢，硬撑着做了这些许多事情。在驿站养了这许多天，现在还烧着呢。她可都是为了你。”

　　“多嘴！”丑妇转了话题，“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顾义见自己在两人面前皆讨不到好处，撇了撇嘴。拿出一块刻着“十三”的精致腰牌和一包银子，推到丑妇面前，“刺杀刘老爷的赏银，一共一百二十两。这点钱财，只能维系月余，我们还要另想活计。”

　　风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相留醉心中扑通扑通的擂起了小鼓，想着丑妇带着伤病在救自己，不对，应该是想法设法把自己绑在身边，心里又犯了纠结。自己可以不用问这种蠢问题，本来就是她对自己用情至深，还非要去验证。现在好了，他又觉得回应不了她而犯了难。看她杯子里空了，他下意识的拿起茶壶默默的把她面前的茶杯倒满。

　　凤烛看着他的小心翼翼的动作，又叹了口气。

　　顾义看着他的举动皱了皱眉，偏头和凤烛的目光相遇，风烛冲他摇了摇头。顾义面色顿时五味杂陈。相留醉不敢抬头自然看不到他俩的交流。

　　说话间，山羊胡子的莫明迈进门来，先灌了两大碗茶。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相留醉，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道“回来了啊？”

　　相留醉看着这位长辈，羞臊的勾了勾嘴角。“莫神医见笑了。”

　　“怎么这么慢？”丑妇对莫明不客气道。

　　“刘轩卿改道去了苏州，我卸了伪装在镇上歇脚，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他不认识我，但他的一个手下却见多识广，认出我这小老儿。于是我虚与委蛇的跟他们吃了顿酒，送他们上了北上的货船才辗转回来。”莫明娓娓道来，“这手下是百晓生的徒弟——蒋一通！”

　　“他们去苏州做什么？”顾义问道。

　　“蒋一通说是去寻他师父买些消息，我估计八成和相公子有关。”莫明道。

　　“刘轩卿还真是谨慎，此地看来也不能久留。”丑妇转头对顾义说，“我先前给落文竹的书信写的落脚点是这里，你改道和她会面，带她往梅江镇去，我们到那里等你们。”

　　“糟糕！落文竹此刻在苏州！”顾义突然想起什么，拍桌而起。“我让她绕道苏州，替我拿新铸造的兵器。现如今和相留醉有关系的只有落文竹，根本不用找百晓生，他们的目标就是落文竹！！”

　　“老头，你们即可上路，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图走。我们去救人！”丑妇风风火火的站了起来，和顾义默契的点了点头。

　　相留醉跟着也站了起来挡在丑妇面前，满脸忧色的欲言又止。“那个...”他本就是下意识的挡下她来的，清醒自己站在她面前了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丑妇握上他的手，“好好跟着莫大夫，别乱跑，我把落文竹带回来见你。”

　　“相公子，十七武功高强，不必担忧。我们赶紧去收拾东西。”莫明笑着扯了扯他。

　　他拼命摇头，抓紧丑妇的手，“不见，不是，能不能带我去，你带着我。我..也想...去....”此刻他没有见落文竹的心思，就是见她要走，莫名的胸口发紧。所有的行为都违背了他的控制。似乎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在和当下这个灵魂打架。

　　丑妇眼神一凌，“我说过，让你见他就一定带她过来！给我老老实实的照做，听到没？”丑妇又恢复了他认识的丑妇，相留醉被她冰刀子一样的语气吓得乍起了全身的汗毛，侧开了身子。“我听话，听话的。你别生气。我...我在梅江镇等你....等...”

　　“你”字还没说出，丑妇松开了他的手。他手上的暖意消失，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间。

　　丑妇和顾义已经迈出了门，丑妇回身看了他一眼。相留醉立即充满了勇气追到了门边，他扒着门，可怜巴巴的像个被人遗弃的猫。

　　凤烛看着他心不对口，口不对心的表现，是一百个放不了心。本想说些什么让他安心，话到嘴边变成了，“莫老头，好好看着他。”说完，心一横，跟上顾义。

　　他抻着脖子就盼来这和他无关的话，失落和委屈摆在了脸色，盯着她消失的背影暗自神伤起来。他脑中一白，突然闪现出曾经的一段记忆。也是如今的这样的离别，不过女主角换成了红衣爱笑的落文竹。落文竹一步三回头的看他，迟迟走不远。没有丑妇这么狠心。

　　莫明托起相留醉的手摸上他的脉搏，嘀咕着，“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不会也是失忆症带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