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为患》是乃夜露

4、（番外）一场提不出的分手

　　与其说是喜欢雨，倒不如说是喜欢被雨打湿的车窗。倚靠在窗玻璃上听雨点像冰雹一样在耳边炸开的时候，鬼切时常觉得鼓膜里泛起一阵又一阵浅蓝色的涟漪，且这份涟漪叫他的心也荡漾起来。他最近有点沉迷在巴士上坐来坐去，大概是因为买了月票的缘故。

　　男子大学生，像小学生一样，用毛线把卡套穿在脖子上，据说是在致敬黑柳彻子。

　　“那你也应该沿着铁轨走一走看，”一个不太熟识的女孩子突然很自来熟地凑过来，“小豆豆，就是那个啦，把月票丢了，然后沿着铁轨走回家，之类的，要试试看吗？”

　　鬼切婉拒了她的好意：“这是犯法的吧。”

　　虽说如此，还是比较直接。

　　突然从背后被教授拍了拍脑袋。

　　“那个年代确实比较宽松，总之现在不可以。”教授指摘道。

　　女孩子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确实。那下一次报告做村上春树怎么样？我毕业论文的题目完全没想好，第一次提交期限是什么时候？我都忘记写手帐。”

　　总之对于鬼切来说，是完全应付不来的类型。

　　他悄悄潜入停车场，用教授给他的车钥匙钻进车后座，然后蜷缩在后座的座椅上，眼神在脚后的窗外游离。

　　时值日暮，浦肯野现象让一切都变成了水一般包容且直接的，那种联系将来与过往的蓝色。他沉浸在昏暗的傍晚里神游，耳边是雨声，夕阳美得叫人触目惊心。

　　教授从驾驶座上了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神游。他的意识飞上半空，俯视着校园里的，校园外的，隶属于这所大学的一切景象，他看见阪大坂旁的墓园，邻近墓园的是学生宿舍。真的会有人住进去吗？鬼切始终抱有疑问，但是那是生协*给介绍的房子，总不会是事故物件*吧。鬼切心说。

　　“源教授。”

　　“嗯？”

　　“没有什么。”鬼切用手遮住脸，蒙蔽了双眼，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源赖光在道口停车，等电车经过。

　　他试着向鬼切搭话：“电车是有特权的吧，我一直这么想，”他思考了一会儿措辞，行人和车辆都得避让才行。不过没有办法，电车晚点对于社会而言是巨大损失。”

　　“然后呢？”

　　“直接一点来说，说不定我们的研究经费会被削减。”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国立大学。”

　　雨点噼里啪啦在鬼切的鼓膜上敲出湛蓝的涟漪，是一串接着一串，毫无停息的雨。他从后座直起身来，摇下车窗，把嘴巴贴在车窗玻璃上，只有鼻子和眼睛露在外面。

　　“教授。”鬼切的声音因为堵在车窗上，显得有些嗡嗡的，“我们学校有陵园吗。”

　　“阪大坂中途就有呢。还可以供奉水子。”

　　鬼切突然有躺回了后座，窗户没关，雨声不止，他没带伞，也不需要带伞。

　　“赖光。”他讷讷地说，“我想回家了。”

　　“是该拿一点换季的衣服过来了。”

　　“不是，”鬼切的语气有些强硬，“我想回家。”

　　鬼切的回家有点漫长。从石桥做巴士到JR茨木，然后想方设法转车去阪急茨木，再从茨木一路坐回岚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像是一场电影，一场价格高昂的，令人眩晕作呕的3D电影，车窗里映照出的不止是憔悴的鬼切本人，还有匆匆路过的正在吃饭的家庭，妈妈在给爸爸盛汤，紧随着隔壁的楼有事办公楼，三排电脑前坐满了不戴口罩的人，叫鬼切不禁嗓子痒痒起来，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轻声咳嗽了一场。

　　电脑敲键盘的声音，很吵吧。他揣测着。浦肯野现象叫一切都浸透在湛蓝色的水里，墙反而像是黑色，他对着分明是白色，却张牙舞爪像是黑色的墙作呕，行道树也是黑色，从他眼前飞速经过，像插在地上的，开刃的日本刀。

　　即便是浦肯野现象包围了自己，鬼切依旧找不出什么快乐的回忆来，他的现实也好，过去也好，将来也好，全都在最应该被畅想的时机断裂了。

　　水子，他连供奉水子的能力都没有。

　　思及此，他倚在巴士上的头脑一瞬间比窗玻璃还透明，柔软得像是粘附在那场平平无奇的电影里，越过的，无数的大楼，餐饮店，便利店，宝马4S店，墓园，批发市场，民居，最后是车站。

　　再没有比生活更糟糕的文艺片了，不是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那句分手吧，憋在心里憋了很久。

　　——不是不喜欢，而是一不小心爱上了，不得不选择离开。就像电影里一闪而过的一幕，妈妈给爸爸盛汤，孩子在吃炸虾，炸虾可能只有表皮比较大，日本人的虚伪告诉他们一定要说好吃，即便炸虾很有可能是超市买回来的现成品。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临下bus前，他把那句分手吧删了又删，最后问了源赖光一句。

　　“我是不是很奇怪。”

　　源赖光没有回信。

　　鬼切怅然若失地在JR茨木下了车，猝不及防被人拉进怀里，抱了很久。

　　“旁边有人在看。”

　　“随便吧。”源赖光满不在乎地说。

　　“总之。你都是要回来的，”源赖光认认真真地说，“回云雀丘花屋敷来。没有令我恐惧的事情。”

　　“你掌控一切。”鬼切冷笑。

　　“话不能这么说，我暂时还不能，不过将来也许。”源赖光整理了自己乱七八糟的领带结，这是临早出门前鬼切给打的，多亏他戴着这个领带在校园里走了一天。然后他漫不经心地答复道，“毕竟校长是你将来的义父。”

　　鬼切大惊失色。

　　源赖光爽朗地笑了：“我没有告诉你吗，”他神秘兮兮地凑到鬼切耳边说，“大学是我家产业的一部分。”

　　所以不要再逃避了。尽管理由也拿不出好理由。

　　鬼切转头往阪急车站走。还未来得及抽开手，被源赖光牵了个紧紧实实。

　　“伴手礼到京都站再卖比较好？在茨木买？阿姨喜欢甜食吗，茨木的年轮蛋糕不错的。”

　　“太突然了。”鬼切试图甩开源赖光的手，奈何他自己也没用多少心。

　　源赖光哼笑一声：“陪你玩点年轻人的刺激。”

　　鬼切的分手邮件终究还是没能发出去。

　　FIN

　　*生协：大学生活协同组合委员会（好像是这样的）。我们国立大学的食堂经营者（…）也帮学生找房子

　　*事故物件：发生过事件的房子，据说会有超自然现象出现

　　吃完药之后一个小时极限写完，然后发现前文我压根没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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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沿袭我的事说来话长（没读前文关系也不大，大概是修士指导教授源赖光和文学系大学院生鬼切正在谈恋爱的故事）有违禁词我还在修改中
借鉴了江国香织的浅眠
熟悉的道口熟悉的车站
写到我困了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