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长河》瑾肆

1、海阔天空

　　这是书顾研究生的最后一年。
　　她研究生学的学科英语，尽管本科不是英语教育，但是也和对英语要求挺高的，又是鹤城好大学，实习单位是一个重点高中，前途一片坦荡。

　　书顾本来教的高一两个实验班的英语，但高二宏志班的英语老师临近生产，又是书顾直系学姐，找到书顾想要她代课。
　　书顾有点恐惧：“欢姐，我能行吗？高二我怕自己教不来，会误人子弟的。”
　　欢姐用手摸着肚子，笑得慈祥：“别谦虚呀，咱可是鹤师大毕业的，对自己有点信心。”

　　书顾应了下来，去找教务室安排课程顺带办实习手续。
　　办好出来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学校被高楼拥抱，晚霞簇拥。操场上是鲜衣怒马的嬉笑声，校服随风摆动。
　　书顾怔怔地站在办公楼的走廊上，目光里不知是带了点羡慕还是别的情绪。

　　“听说咱班英语老师要换了，不知道又是哪个女魔头。”
　　楼梯处脚步声伴着交谈声传进书顾耳朵，书·女魔头·顾：真不好意思呢，貌似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女魔头...
　　“管这么多呢？嗤，别烦老子就成。”
　　“对对对，离哥牛逼，也是，连许清欢那灭绝师太都拿你没办法。”蒋绍廷对身边他叫做离爷的男生说。
　　书顾轻笑，心想现在的男孩子都这样幼稚的吗？

　　书顾刚想回头从那边楼梯下去，就听到那个男孩特别吃惊地叫他离哥。

　　“卧槽，离哥前面那个女生好正啊，你看那背影，那腿，绝了，就是不知道前面咋样。”说着低低笑起来，满是男生之间不言而喻的深意。

　　然后叫离哥的那个男生拍了几下篮球，对蒋绍廷低笑：“咱这破地能有很正的妹？不是戴眼镜三好乖学生就是隔壁职校一群一群火辣妹，你想要正妹不如今晚自己看小片解解馋？”

　　书顾：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纠结要不要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男孩子抱着篮球已经上了楼。

　　书顾给许清欢发微信：“欢姐，宏志班不是实验班吗？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欢姐回了一个表情包：“你会发现还会有更多惊喜的。”

　　书顾想可能是惊吓吧。

　　教导主任说好让书顾晚二的时候先去高二宏志班自我介绍，然后再上一节课试试效果，就随便讲讲没关系。

　　课案昨晚就已经备好了，书顾百无聊赖的问起了宏志班男生的情况。
　　在书顾二十二年的生命里，并没有遇到过这样大喇喇讨论女生的情况。读书的时候，很不幸她就是刚才那俩小男孩眼里的不戴眼镜的乖学生。

　　“你们许老师快生产了，所以给你们找了一个年轻的代课老师，明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今天就先和你们认识一下，我们欢迎。”教导主任热情激昂的声音落下，班上同学开始稀里哗啦的鼓掌，听的李野趴后桌上昏昏欲睡。

　　“你们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代课老师，我叫书顾，现在在鹤师大读研二，很开心和你们认识。”

　　李野刚把眼睛眯上，就被后桌蒋绍廷踹了后桌腿，“蒋狗，发疯呢？”李野带着怒意压低声音回头看了一下蒋绍廷。
　　蒋绍廷向李野努嘴，提示他看讲台。
　　但李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蒋绍廷只好给李野传纸条。
　　“离哥离哥，下午那正妹是我们新来的老师，整挺好看。”蒋绍廷看着年轻女老师声音温软地做自我介绍，背过身时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意识到这个背影貌似是下午他放肆谈论的那个。
　　一下子冷汗袭来，不知道被听到没。

　　李野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单薄的眼皮去看讲台，下意识的对着蒋绍廷“嗯哼”一声。
　　但——
　　“蒋绍廷，李野，你俩在后头嘀嘀咕咕干嘛呢？”教导主任威严的声音响起。书顾笑意吟吟地看着后排站立的两男生，知道就是下午谈论她的那俩小孩。带有深意的眼睛扫了俩人一眼，然后让他们坐下了。

　　“这节课就是先试下效果，不讲书本内容，有时间的话给你们放电影看或者听歌。”书顾背过身将U盘插入电脑的USB入口，打开这节课要讲的内容PPT。
　　那年高考改革，鹤城不再独自命题，参与全国统一命题，所以她就介绍了所有的高考题型，以及她以后的授课方式。

　　讲完的时候，最后一节晚自习还剩十几分钟。正值中秋时分，晚上些许凉意，但仍然压制不住青春期里要下课的燥热。书顾笑着给他们放了音乐。
　　“你们安静些，快下课了做会习题，我给你们放点音乐你们安静呀。”

　　她放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她小时候去书店总是听到隔壁的录像店放着香港乐团的歌，歌唱理想，歌唱叛逆，歌唱自由。
　　就像今天下午那群男孩子在球场上奔跑着的样子。

　　有些男孩子跟着轻轻唱：
　　......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下课铃响的时候下起了雨，她说了下课后就往门口走，看到后排那个男孩子抄起地上的保温桶和搭在防盗窗上的黑色外套，漫不经心地将外套穿上。
　　她瞥开自己的眼睛，笑着和几个与她打招呼的学生说再见。

　　因为下雨的原因，走廊上停滞着不少人，吵吵嚷嚷。
　　鹤城的雨并不多见，她在鹤城读书这些年听过过的雨声一只手能数过来。
　　到楼下的时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没带伞，于是被困在教学楼出口。想着要不要给同住的舍友发个信息来接她。
　　因为实习，她自然是没办法在学校住。一中在县城，学校在市区。
　　呆呆地看着雨出了神。

　　直到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诺，给伞给你。”书顾听出声音是李野的。李野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又好听，书顾几乎听他开口就记住了。

　　“那...你怎么办？”
　　李野没回她，拎着保温桶冒雨追上了一个男生，看样子应该是蒋绍廷。

　　“啊？刚刚那是李野吧？原来长这个样子啊？刚刚那是她女朋友吗？好绅士啊。”
　　“不能吧？没听到李野有女朋友的消息啊？那可能是李野看那个同学没带伞好心借给她的吧。”

　　她撑开伞融进满是学生和雨水的夜里，想着她还欠那个男孩子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