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守诺 ...
-
默契如约定一般，我们谁都不再提及那天的事。
只是他的手还伤着，活动尚不方便。不知是接近阴历年关的缘故，还是他也开始把约定放在了心上，晴天霹雳地放起了长假。虽然依然需要在家里远程操控，于他来说，已实属难得。
他休养期间，我不时地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依着他的指示，帮他操作电脑。我坐在他的腿上，他从后面拥着我，我试图要摆脱这样暧昧的姿势，他一脸坦然的样子倒显得我思想不纯洁一般，便由了他去。
我曾试问他：“这个有关商业机密吧？”
他的下巴倚在我的肩膀，无所谓地说：“嗯。”
“不怕我泄密？”
他闷闷地笑出声来，调侃着说：“让我想想，对我家殇殇使什么样的计策，才能让她忘恩负义。美人计？”
“喂！怎么说的我很花痴啊！”我不满地抗议。
“你敢说你之所以跟我谈恋爱，没有一点外貌的因素。”
他今天找茬呢，此等成年旧事怎么都翻了出来，不可置否，当初确实首先是被他的外表迷到的，我吞吞吐吐道：“嗯，是有一些啦……”
“看来我要杜绝你身边出现外貌出众的人物。”他故作语重心长状。
我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他，“再乱讲，我罢工了！”
他扣紧了在我腰上的双手，正色道：“你还真想知道原因啊？那我可就说了。宅女的本质属性是懒，你又怎可能为自己找麻烦呢？”
他说出了真正的原因，但听起来怎么像是把我损得更厉害了，从贪恋美色升级到懒了。算了，我就是懒，大人不计小人过。
今年的阳历和阴历有说不出的巧合，2010年2月14日居然是大年初一，可真是天意弄人。我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跟家里疏通，千方百计捏造各种加班的理由，保证大年初一回家，才使得爸妈放弃了冲上素商把我抓回清和的念头。这下子，让我里外不是人了，既不能陪爸妈过除夕，又不能陪他过情人节。
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宣布，要交男朋友，一定先带回家给家里人审核，合格通过的才有机会晋升为男朋友。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因为恋爱而影响家庭关系，这种故事听得太多太多了，种种事实表明，家长的眼光是锐利的，如照妖镜一般可以使一切妖魔鬼怪现出原形，听他们的话，多半是没有错的，只有他们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然而，人事不可量，意外无处不在，如他，就是我生命里的意外，我没敢带回家的原因在于，我知道，他不是陪伴我走完生命旅程的那个人。
他是烙在我内心深处的人，一寸相思一寸灰，等到生命抵达了彼岸，化为了灰烬，他也将是意识中的最后一人。当我把他驱逐出我的心里，意味着心将不复存在。
每一天，在心里倒数计时，一步一个沉重的脚印，迈向终点。
一天晚上，寒风阵阵，冻得我手冷脚冷。最最要命的是居然停电！暖气供不上来，依靠自身能量抵抗寒冷，怎么称呼来着，自不量力！热量消耗得特别快，又冷又饿的感觉，真是糟糕！
“我肚子饿了。”我坏笑地把僵硬的手捂在他裸露的脖子上取暖。
他眉头一皱，宠溺地问：“想要做什么？”
“家里还有泡面，但我一个人吃不完，一起吃。”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我就把想法付诸于行动。泡面是有的，热水是有的，明晃晃的白色蜡烛和银色烛台也是有的。
于是，最终演变成我和他两人共吃泡面，就着摇曳着虚弱身姿的蜡烛。烛火闪烁着点点红光，彼此之间遥相呼应，时间一长，滴滴烛泪，融成了柔美的造型，不复最初的生硬。并不是保持完好如初就一定最美，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极致的陷阱，让人自甘堕落而不自知。那一份残缺经过时间的发酵，变成心尖上的朱砂痣，越发美艳动人，难以忘怀。
我看着烛火在他瞳孔中映射出的犹豫，开心地问：“这样是不是很浪漫？”
他显然不敢苟同，回了一句：“所谓的烛光晚餐？”
“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吃着简陋的泡面，还是可以很开心呀。”
他抱紧我，双方各自汲取所需的温暖，平静而安逸，多么美好。
与其徜徉在离别前的悲伤中，不如尽情地享受当下的幸福。浅显的道理，却有很多人参透不得，苦苦挣扎，错失了太多，一时错，世世错。
我的生日总是挨着年关，转眼又过了一年，时光又在我的生命里刻下了一道印记。孩提时期，巴望着生日的来临，仿佛每一次快乐都预示着成长，快快长大是每个孩子内心最纯真、最执着的愿望。长大后，期望着生日不要到来，尤其对女人而言，韶华易逝。
他提议两个人一起过生日，我欣然接受。上次他生日时的不欢而散，导致我的礼物一直没有送出手。
一家雅致的餐厅，坐落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其他的顾客。
他看出了我的疑虑，解释道：“我包了全场，才没人打扰。”
我忍不住抽动我的嘴角，他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腐败了，看来手痒了。
餐厅的气氛被营造得极好，暖色调的墙纸，柔软的布艺沙发，显得温馨又浪漫。悠扬的音乐缓缓流动在耳旁，融入这一刻的美妙，宾至如归。
用餐期间，没有一丝不和谐的声响，我们保持着一贯的沉默。饭后，饮着香醇的顶级红酒，谈笑间，餐厅的侍者一边推着小餐车，一边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走了过来。燃了一支白色蜡烛的巧克力蛋糕，不大，只能称得上饭后甜点。看来，餐厅充分考虑了我们的食量，服务周到。奉上蛋糕后，又马上捧来了一束硕大无比的花束。我耐着性子仔细数了下去，1、2、3、4……99，整整99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正欲开口问这是他送的还是餐厅准备的，转瞬思考后，便笑着作罢，最终还不都是他掏钱。这是他第二次送花给我，而且是以这么大众的示爱方式，不过，是谁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让我无法拒绝。女人偶尔也会虚荣一把。
抬头要对他道谢，却被他手中的红色饰品盒吓住了。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婚戒，不是那种带有一颗大主钻的求婚戒，而是一整圈由碎钻密密镶嵌而成的结婚戒。
“不……”我急忙拒绝，这哪里是我能够接受的礼物。
在得到我迅速的拒绝之后，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随即又淡淡笑开，“你急什么？又没说让你戴手上。”他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条白金项链，小心翼翼地把戒指穿过项链，如呵护心中的珍宝一般。然后，走了过来，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他凝重地望着我，说：“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但是，收下它好吗？倘若有一天，它可以出现在你的左手无名指上，我会感恩戴德的。就当是给我一个期望，嗯？”他摩挲着我左手的无名指，传说那里有一根血管直接连接着心脏，它在他手中跳跃。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让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它们是一对的，所以也帮我戴上。”他手上的男戒，跟我脖子上那枚遥相呼应。也许，我的内心也迫切地需要一个期望，我顺从地把它戴在他的脖子上。
它们是一对婚戒，却被当做饰品装饰着。这是一种错位，却给我们一种幻想，贴紧颈间的地方，那里有最贴近心脏的大动脉。
他拥着我翩翩起舞，在外人看来，犹似一对永浴爱河的甜蜜情侣。没有人知道我们心中所想，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是遥不可及的。
“Happy birthday to you！”他说。
“The same to you！”我笑。
最后，都化作了一句轻喃，融在了柔软的口舌密语中。
他收下了我准备的礼物，眼中的柔情差点把我溺死，却幸福地如至云端。
在剩下的日子里，我们日日甜蜜，时时温存，谈不上浪漫，只是温馨。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其他，对方的眼中只有彼此。我不再与外界联系，专心做他的小女人，机会不多，也许终其一生，仅此一回。
当你越想挽留逝者如斯的时光，它就仿佛跟你玩笑般，溜得越快。2010年2月13日，约定之期的最后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许是之前做下了种种的心理建设，这一天，我们过得一切如常，没有一丝刻意，就像明天早上起来还能互相道个“早安”一样。
我不想走得拖泥带水，所以在夜晚给他下了剂猛药，让他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沉睡下去。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狠心到这个份上，纵使床上躺着的是我心爱的男人。看着他的睡颜，万般不舍。俯下身去，逐一吻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不仅要让心牢牢记住他，也要让身体永远记得他的存在。
解下一直带在手上的那条他母亲赠与的手链，压在一张卡片上——上面只有六个英文单词：
I Love You & Thank You！
把它们留给了他，他睡醒时，第一眼就会看到它们，知晓我的意思。
唯一带走他送的东西，是那条戒指项链，空余一片想念。
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每走一步，心都感受到撕扯般的疼痛，密密斜织的无形的线，将我的心牢牢牵绊住，让它遗留在了这座房子的主人这里，带不走了。
寒冬中的深夜，冷意丝丝入扣，街上十分冷清，等待了许久才上了的士，直奔机场。许多家庭灯火通明地守岁，可以想象他们其乐融融地欢聚场景，多么美妙的团聚夜晚！紧紧包裹着我的只有没有尽头的寒冷和漆黑，真心希望今夜，他能做个好梦。
机场灯火通明，闪了我的眼，在一片白光中，我如约登上了回家的旅途，又有谁看见了那抑制不住的泪花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守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