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见过鬼蹁跹》》童家小默

6、灰飞烟灭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了，睡了一觉之后江予怀精神恢复了很多，虽然还是比不上之前的状态，但好歹能做正事了。

　　他一直知道水里的东西是不敢真正和他硬碰硬的，但无可奈何的是它一直躲着不肯出来，江予怀也不可能深入江中与它缠斗，于是怎么引出这邪祟的本体就成了一个问题。

　　不过当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受了点伤，做事情就要更加周全一点，以防万一，他要走一趟王大勇的坟地。

　　起来收拾好东西之后，江予怀这才发现霍书青不知道哪儿去了，不过他没有在意那么多，霍书青这样的身份，必定和他一样，在每个地方都待不长久，想去哪儿都是他的事情，自己也管不着。

　　江予怀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着水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准备去找村长说一说去王大勇坟地的事情，谁知他才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霍书青。

　　“醒了啊？”霍书青看了他一眼，道：“你好些了吗？”

　　江予怀点点头，道：“好多了。”

　　“那就好。”霍书青一边把他推到屋里坐下，一边道：“你是想去村长那儿找他说那事吧，不用去了，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那老头子还不同意，呵，不同意我就拿他去祭一祭那水里的东西。这威胁人的事情我知道你干不来，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我嘛！”

　　江予怀看他那样子，摇了摇头道：“师父教我，凡事要讲道理。”

　　霍书青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仙，我跟你说啊，这世间呢，很多事情没有道理可讲，以后你会明白的，不过……”说到这里，霍书青缓缓走近江予怀，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江予怀也垂头与他对视，就听到他又说：“不过你不要明白也罢，说了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继续当你的小天仙，至于其他一些纷纷扰扰呢，我替你挡着就行了。怎么样，这买卖不亏吧？”

　　江予怀后退几步，拿起他的小包袱，道：“我习惯一个人。”

　　“哎呀习惯这东西最不可靠，再说了，习惯是可以养成的嘛！”霍书青浑不在意，道：“外面坏人那么多，万一你被欺负了怎么办，在鬼面前有你，在人面前有我，我们俩天下无敌！”

　　江予怀只当他开玩笑，于是也不再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直接背起他的小包袱，道：“我去王大勇坟地看看。”

　　“等等我。”霍书青跟在他身后，将东子家的门关好，一边跟上他一边道：“我已经和村长说好了，现在他应该正派人过去那儿。”

　　江予怀点头，加快了脚步。

　　埋王大勇的地方就在白桦林边缘，这里坟很多，基本上新联村有个什么去世的老人之类的都会选择埋在这里，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新联村人的专属墓地，这么多年，这儿也没出什么事情，不知怎的就这段时间闹起来了。

　　江予怀到的时候，果然见已经有有好几个人在这了，见他来，打头的村长急忙道：“大师，你看看有什么古怪？”

　　江予怀站在王大勇墓的脚边看过去，发现这一片坟虽然多，但都是死坟，埋在里面的人自气绝后身上所有的气也一并烟消云散了，唯独只有王大勇的坟上空飘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

　　江予怀眼睛一眯，随即掏出一张符纸，两指夹住符纸一抖，那符纸便无火自燃起来，待符纸燃烧到一半，江予怀便将它往半空中一扔，符纸的灰四散开来，瞬间打散了那些黑气。

　　随后，江予怀拿出墨线，将墓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固定了一根桃树枝，再以符纸封镇。

　　待他刚做完这一切，忽然听见江面上有巨大的潮声响起，众人俱是一惊，不由得跑上不远处的江堤看着江面。

　　只见江面上无风起浪，浪潮掀起一两米高，层层黑气在江面上不断翻滚。

　　“它来了……它又来了……”人群中有人腿一软，随即跌坐在地，那人惊恐地看着江面，用手臂撑着后退了几步，随即站起来大声叫喊着跑了。

　　江予怀一伸手，将所有人挡在身后，沉声道：“全部回村，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那些人听了立马撒腿就跑，唯独霍书青心中担忧江予怀受了伤没好全，怕他和这东西对上会吃亏。

　　江予怀看着江面下翻滚的影子就是不肯出来，怕他又跑了，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旁的霍书青想起了江予怀说的这东西有思想的事情，不由得眼珠一转，跑到江予怀身前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大声尖着嗓子道：“江哥！我们快跑吧！反正我家汉子还没回来，我们快跑啊！我知道他的钱藏在哪里，你要是不肯走的话，我还告诉你一件事，其实孩子不是我家汉子的，是你的！我只爱你，从没爱过那个丑八怪！”

　　话毕，江面上忽然掀起滔天巨浪，一个巨大的身影冲破水面，直朝江予怀和霍书青侵袭而来。

　　一瞬间，原本还有些亮色的天一下子黑如斗墨，沉得可怕。

　　霍书青心知已经成功将那东西引出水，于是迅速放开抱着江予怀的手，几步爬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棵桃树上。

　　江予怀见那身影接近，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抽出用桃木做的箭，搭上符纸后一箭射过去，正中那邪祟的肩膀。

　　邪祟发出一声刺耳的怒吼，随后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睛朝江予怀袭过来，江予怀一个闪身避开它的袭击，眼神凌厉地瞪着那邪祟，道：“王大勇，人间无门，且去往生。”

　　这是他们的原则，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一般先劝人往生，毕竟谁也不想把别人仅剩的一缕生魂弄得灰飞烟灭。

　　王大勇理也不理，狂吼着要袭击江予怀，江予怀疾退两步，和王大勇眨眼间就过了几十招。

　　江予怀不动声色地把王大勇朝有树林的地方引去，待一人一鬼到了树旁，江予怀后退几步，借助树干蹬了几步，一个后空翻直接站在了王大勇的肩头。

　　王大勇狂怒着伸出惨白的手就要把江予怀给扯下来，奈何江予怀比他更快一步，直接用墨线将王大勇伸出来的两只手给捆住了。

　　王大勇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似乎开始逐渐明白过来它已经被人制住，又有了逃跑的想法。

　　正剧烈挣扎时，它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江哥，你快打死它，我和孩子等你！”

　　王大勇被刺激得露出尖利的獠牙，剧烈地抖动起身体来。江予怀在他肩头稳不住自己，便一个起落跳在了距离它有五步远的地方。

　　落地后，江予怀迅速掏出几张符纸，将符纸抛在空中，那些符纸立即在空中列阵排好，随即朝王大勇冲了过去。符纸形成一个圆将王大勇包围在了中间，王大勇巨大的身体挣扎不停，它还想向前，却发现已经寸步难移。

　　此时，江予怀站在它的正前方，有强劲的风吹过，江予怀的头发随风而动，他手里拿着弓箭，将包有符纸的箭对准了王大勇，随即瞳孔一缩，精准地射.出了一箭。

　　王大勇被符纸困住，又受了这一箭，仰天长啸了一声，随即站不稳身体，跪在了地上。它身体不断冒着黑气，怨气已经达到了极致。

　　江予怀沉沉看着它，道：“你既不愿去往生，那便让我送你。”

　　说完，江予怀拿出铜钱剑，道：“乾坤无极，道法自然——灭！”

　　随着这一声落下，那铜钱剑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从江予怀手中飞速飞出，直接穿过了王大勇的身体，又打了个弯回到了江予怀手中。

　　王大勇跪着的地方黑气越来越浓，江予怀拿出一张符纸，手一抖，那符纸无火自燃，飞到王大勇身上，一瞬间点燃了王大勇和包围着王大勇的几张符纸。

　　良久，王大勇所在的地方黑气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江予怀站在江畔上，任风吹过他的头发，他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一团焦黑，一时间，江畔寂静无声。半晌，江予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扭头一看，是从树上下来的霍书青。

　　“其实他挺可怜的。”霍书青站在江予怀身边，道：“我都觉得我刚才用他的痛处戳他有点不道德了，不过，他若不灭，遭殃的就是那些无辜的活着的人。”

　　“嗯。”江予怀不再停留，道：“去一趟村里，把这事和村长说一下吧，也多谢你帮忙，不然它不会这么快从水里出来。”

　　“害，多大的事。”霍书青一摆手，道：“我既然姓霍，就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江予怀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去了村子里。村里的人一直在等着他俩，这会儿见他们回来，立即围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被一大群人这样围着，江予怀有点不太适应，他皱了皱眉，稍微往后退了退。霍书青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伸出两只手把最前面的几个人推远一点，道：“干嘛呀干嘛呀！有问题就好好问，干嘛动手动脚的，走走走离我师兄远点！”

　　他这么一说倒是起了点作用，前面几个人不再挤着江予怀了，但嘴里还是不停问着。

　　霍书青道：“水里的东西我们已经顺利解决了，以后你们尽管放心去洗衣服去挑水去打渔。”

　　“真的？”有几个人还持怀疑态度。

　　“真的。”霍书青道：“绝对没事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江予怀又带村长他们去现场看了一下，确认了之后，大家这才完全相信。

　　村长长吁一口气，道：“两位大师大恩大德，我们都会记着，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一块大洋，是村里大家伙儿凑的，大师收下吧。”

　　江予怀摇了摇头，道：“捉鬼除妖，本是我应做之事，你把钱退给大家吧。”

　　“这……”村长捧着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霍书青见江予怀与村长相顾无言，道：“老头儿，你把钱退给大家，我师兄说不用就不用，你别给他添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村长只好把钱收下了，但好赖还是请两人吃了一餐好的，让村民们杀了鸡鸭，做了鱼，给两人做了一顿饭。

　　饭后已经是天黑了，两人没有赶路，就顺着村长的意思继续睡在了东子家里。

　　霍书青喝了一点酒，躺下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白天抱着江予怀的感觉，满脑子都是他身上有股冷香，他的腰好细，他有腹肌，他……长得真好看。

　　霍书青觉得自己脑袋越发不清醒起来了，他怎会对同是男人的江予怀产生如此奇怪的感觉？莫非……霍书青使劲摇了摇头，摆脱掉心里那些异样的想法，黑暗中，他扭过头看着正闭着眼睛躺在他身旁的江予怀，心里奇异般平静下来。

　　良久，霍书青轻声道：“你睡了吗？”

　　江予怀缓缓睁开眼，道：“没。”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霍书青问。

　　“罗盘指引我去哪，我就去哪。”

　　“这样啊。”霍书青翻了个身面对着江予怀，道：“其实我吧，从小就跟着我师父学武，我师父是止戈武馆的张馆长，可厉害了，那些日本人都奈何不了他，我也很有用，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所以？”江予怀微微偏过头，借着月光看着霍书青，问道。

　　“所以之前我跟你说的，你再考虑一下呗，反正你我都一样，没什么固定可去的地方。”霍书青道：“你也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你不太懂，就需要我来，你让我跟着你实在不是个亏本买卖，我又不要你供我吃穿用度什么的，钱我有，我们霍家的布庄卖了之后钱都是我的，真的，我老底都给你交代了，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非是我不信你。”江予怀道：“妖鬼凶恶，你跟着我，我无法保你周全，而且，你该跟着张馆长，或者干脆参军，以报血仇。”

　　“妖鬼凶恶，难道人心就不凶恶吗？”霍书青道：“这个世界上，人心远远比妖鬼更可怕，我要报仇，你也要，我们一起，这不是刚刚好？”

　　江予怀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有人跟着，明日我便会离开这里，你也保重。”

　　霍书青见他如此坚决，便也闭了嘴，但他心下到底做了怎样的决定，江予怀也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