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一朵相思》蝴蝶想花衣

46、月迹

　　儿时的夏夜农村,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村民们为了纳凉早早吃过晚饭，然后在自家院子里搬出竹床、桌子、凳子，人人手摇一把蒲扇，优哉游哉地扇着小风。
　　孩子们缠着大人讲故事，翻来覆去总是老掉牙的那几个故事，大人一张口小孩们就没有了兴致，然后就开始自己找乐子。
　　那时村民们舍不得点灯，屋内反比屋外黑。好在月亮大而明亮，能够清晰地照着村庄的一切。
　　小孩们聚拢在一起，从村东头追逐到村西头。明晃晃的月光照着他们，即使是被太阳晒得最黝黑的孩子在月光下也泛着荧荧白光，白净得煞是好看。那银色的月光洒在小姑娘的裙子上，浪漫的像童话里的公主。爱美的小丫头们把头发披散下来幻想着自己是月宫中的仙子或者是长发公主，还有一些孩子在月光下收拢些野花树叶然后天女散花般地抛洒开去……大一点的孩子尤其喜欢模仿婚礼的庆典，大家簇拥着最美的女孩，调皮的男生则高声嚷着：“新娘来啰，新娘来啰！”
　　那时的我常常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玩游戏，特别喜欢看他们玩“老鹰抓小鸡”，长长的队伍甩过来甩过去，年纪小点的孩子常常被甩出去：摔跟头的摔跟头，气恼的气恼，哭泣的哭泣，吵架的吵架……最后的结果总是不欢而散，但是第二天队伍依旧。
　　当孩子们披头散发大汗淋漓地回去时，总免不了父母的一顿训斥，定要重新洗个澡，这一天的夜晚才算消停。孩子们吵吵闹闹，丝毫不觉得炎热，可能孩子的夏夜，只要玩得痛快，哪里会有得酷热难耐了？
　　我不爱疯玩，就爱在竹床上静静地躺着。外婆在一旁边摇着蒲扇边讲嫦娥的故事，我边听边望着明亮的月亮，似乎真的能看到月中的桂树与嫦娥。即使外婆讲了千遍我也永不厌倦。有时外婆给我扇着蒲扇哼着小调：“月亮走我也走，我到河边洗把手，乌龟王八咬我的手,一拖一拽一网兜……”然后有个本家哥哥戴着头灯提着鱼篓经常路过院子，我每次都爬起来问：“哥哥，乌龟王八咬手了没？”外婆就笑了，本家哥哥也笑了。
　　实在躺无趣了我就爬起来到河边抓萤火虫，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发现月亮总是跟着我的脚步。我跑回来问外婆：“外婆，月亮是不是总是跟着人走？”
　　“是的，”外婆回答。
　　“那一千个人走，岂不是需要一千个月亮？”我问。
　　“那我可不知道，”外婆说，“总之月亮只有一个。”
　　我得不到回答又无人可问索性就不再想，因为河边的星星点点萤火实在太吸引人。
　　待我回来时外婆已经去里屋睡了。我把装着萤火虫的瓶子放在竹床枕头旁，再幻想着月宫里的生活场景，慢慢睡去。一觉醒来，竹床已经被露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