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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宁菱视角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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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总是喜欢这些暗搓搓的小把戏。
我站在花洒下,等待水流冲净身上的泡沫。
令我相当玩味的是,他的情绪掌控能力不知什么时候进步了不少。
等到我披上浴袍走到客厅时,脑海中还在回忆着下午男厕里第五幕的行进。真是有意思……我那一向兢兢业业配合剧本的演出者仿佛大彻大悟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变数……
变数。
很难说我是厌恶这种东西对于计划的威胁,还是期待它即将带来的波澜。
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是非常简单易懂的一种存在。无知无觉被共有的本能驱使着存活,受社会背景的影响批量生产着欲望。所有的面孔下都携带着直白的呐喊,每时每刻躯体的诉说总是那样的不加矫饰。
繁杂的冲动。繁杂的思绪。
这样难以计数的生命活动中,当然也会产生打破桎梏的可能。
我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审批了这个月的实验室采购报价单和新供应商的签约合同,拟好社团换届的干部候选人名单。
完成这些事项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门铃响起,我给前来送晚饭的章姨开了门。
当这些食物又被重新装盘摆上餐桌后,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也于我预计的时间回来了。
从玄关走到餐厅的绍椋脸上还有些未消散的讶异。我朝她笑笑:“先吃饭吧。你也有段时间没尝过章姨的手艺了。”
……
洗碗机启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很快随着绍椋关门的动作被隔绝了大部分。而后这项家务的承担者来到餐椅边,在我张开的□□蹲下身。
这孩子有意识掩盖了自己的惶惑。每次看到这种小动物般对未知事件的谨慎应对,我都觉得十分可爱。
“阿椋,你这次做得太过火了。”我摩挲着绍椋的后颈,另一只手在她的眼尾处轻轻画圈,“李青脸上的挫伤那么明显…他又说什么惹你生气了?”
应该作答的人保持沉默,仰头看向提问者。
绍椋能猜到我并不是真的要追究她今天的失控。我从不禁止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哪怕这点心思会让一些事横生枝节——倒不如说这才是养狗的乐趣所在。太过温顺的虽然省心,时间长了总是令人索然无味;偶尔闹腾的…甚至是一不注意就会反咬主人一口的,那就能给生活增添许多刺激了。
我们的视线相对。她得到了我目光中展示出的鼓励,缓缓摸上浴袍的双摆,分开它们。
神经末梢受刺激后产生的电信号,中枢处理器下达的快感指令。指尖与唇舌的简单触碰便能带来更加简单的欢愉——
我在这般活动中总是会想:生命的体验是为了什么?
人,一种碳基水合物生命体,存活于边缘星系中一颗三级行星的地表之上,从生到死以宇宙的尺度衡量不过一瞬……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牵连纠葛?为何明明已无意义,却依然在偏执中渐行渐远?
从出生起,我便渐渐地了解了“自己比常人要孱弱许多”这一既定事实。母亲偶尔哀叹她的小女儿为何得到了这样不幸的命运,父亲表达关怀的最大方式便是每天派遣助理去病房探视。他大概是不甘的、无奈的,但这么多年来他也只有这唯一的孩子兼继承人。
幸也不幸的,我带着这具身躯活到了现在,且看样子还能于世间继续存在一段时间。我常常觉得有些讽刺:世界上不甘心步入死亡的人实在数不清,我这样无甚求生意志的却不知何时能够离去。
……
来到床上,绍椋随即覆了上来。她熟悉我身体的每个地方,如往常一般继续取悦着我。
我那空荡荡的心随着躯体的交缠生出轻飘飘一点安宁——自己依然能够被这样简单原始的行为刺激,难得生出些许活着的实感。
我欣赏着这位合乎我心的床伴施展她的手和唇。显而易见的,阿椋她有些心不在焉。这孩子总是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神情……该说这份信任令人感动呢,还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要尽到家长的责任,教导年轻人有收起稚嫩的能力?
教育问题总是令人左右为难。
且让她先沉浸在回忆中吧。我也在这段难得能够放松的时间里思考一下自己的事。
从下午在花店时开始,我就有些不太正常。不,或许是更早之前。是因为这场盛大的舞台剧即将行进至最终幕吗?还是久违的三色堇刺激到了我的眼睛?
若问我作为演出者之一,却为何突然置自己编写的剧本于不顾?
我只是觉得空虚。这种感觉常常伴随着我,我已然习惯它的存在。
……分明如此才对。
不够。不满足。好悲哀。想要更多——
仿若可以听到无意识发出这般悲鸣。
期待有什么能够填满自己的身体——
什么都好。快来拯救我吧。
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稳定,如若按原定计划进行下去……唔,我也无法预见会不会出现什么演出事故。所以在男厕被李青用力箍住时,我还是决定优先处理自己的状态问题。目送我的同台乘车远去后,我也坐上另一辆出租来到绍椋的住处。
我在这孩子身上投注了许多时间,不断把她塑造出一些更贴合我心意的样子。自然的,我相当信任她:与我对其他人类的关系比较而言。毕竟谁会不喜欢自己从幼崽开始养大的一条乖巧狗狗呢?
这样想着,我还是决定唤唤她:“阿椋。”
她几乎是猛地一激灵回过神,又开始紧张了。
而后,她低下头将嘴唇盖上了我的。我怀着好笑的心情一如既往纵容着这些小伎俩,要是全然拒绝小孩子吸引注意力的手段也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
我平静地躺在床上接受触碰。当手掌唇舌来到敏感区时本能使人血压增高心跳加快呼吸紊乱,单位时间内血流量的增加也带给了那个泵血装置额外的负担,我的胸口处传来隐隐阵痛。
可我喜欢这样的疼痛。
记得15岁那年接受心脏置换手术后,在病房又被严密观察两个月的我终于转到了疗养部。
示意绍椋随便找个理由支开了带我们在花园里认路的护工,我寻得一处少有人涉足的地方,在这里的长椅上坐下,对跟在身后的她微笑。
那是我们的首次。
中途我靠在椅背上喘息,感受着心脏传来的尖锐疼痛,在快感与疼痛沉浮间想:衣冠不整死在这条长椅上,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束。
此后每一次,我都如此期待过。
而这一次也同样期待成空了。
阿椋这孩子总是担心我的身体,哪怕意乱情迷之时也始终注意着我的状态,我的脸色一有异常立刻停下自己的动作去拿急救装置。
我其实也有过反思:我还是希望这孩子能破碎得慢一些,如此死在她身边肯定不会带来什么好的影响。所以对她的执意也就放任自流了。
至于李青那个家伙,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他还热衷于欣赏我窒息缺氧、心率失常的模样,后来也改了主意,对我有了别的打算。我和他进行penetrative sex的次数本就不多……总之,我大概是要为自己规划一种别的死法了。
当然,现在我已经确定。在见证舞台剧落幕之前,我不会闭上眼。
…………
浪潮涌动过后,是沙砾间残留的湿润与泛白的泡沫。
绍椋吻了吻我汗湿的鬓间,紧贴着靠在我的枕边。她的视线专注在我身上,一种沉默的、不甘的、坚定的茫然。我没有看向她,眯起眼睛平复身体的各种浪潮——血液的浪潮,情欲的浪潮,空乏的浪潮。
“——”
这种时候,这孩子总像宠物狗一样湿乎乎腻腻歪歪缠上来,再问些故作天真的蠢问题。
得承认我的教育经验极少,并不知晓如何才能安抚她的嫉妒心,只好每次都回应这种争宠的小把戏。
“阿椋,你需要更有一些耐心……等待才能享受到最甜美的果实。”
我并不看向她。我困乏极了。
极度疲劳之下,我打了个哈欠,伴着泛出的生理性泪水闭上眼睛,蜷缩在被子里。
……愿我和她,都能获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