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狂奔》佐川川

7、Chapter7

　　我稍稍冷静下来，给林业凡打了个电话。

　　“耀光啊，什么事？”一接通，那端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碗碟乒乓碰撞声，伴随小孩尖叫，刺耳难听。

　　我皱起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不耐烦道：“你能不能找个安静说话的地方？”

　　无论上辈子还是现在，我对林业凡这家伙从来没多少好脸色。

　　“哦、哦……”
　　片刻后，嘈杂声骤然消失。林业凡大概被我吓到，语气谨慎：“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懒得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质问：“时淮景最近是不是在酗酒？”

　　“啊，我不知道。”林业凡很茫然。

　　我翻了个白眼。

　　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瞬间拔高八度音量：“什么——你说，他在酗酒？！！”

　　“你不知道就算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

　　傍晚，我用冰箱冷冻室里的高级牛排精心烹制了两人份的晚餐。
　　配上红酒、蜡烛、餐前面包和奶油浓汤，颇有浪漫情调。

　　——除了这间客厅的老旧装修略显拉垮。

　　不过没关系，我把灯全部关掉，营造昏暗暧昧的氛围。顺便打开新购入的投影仪，准备一会放电影。

　　做完这一切，我蹬蹬蹬跑上楼，敲响了时淮景家的房门。

　　“叮咚，叮咚。”

　　门很快开了。

　　时淮景穿了件烟灰色真丝衬衫，肤色苍白，发型凌乱，身上弥漫着浓重酒味。

　　我微笑，“我做了晚饭，下来一起吃吗？”

　　时淮景神情慌张，大概生怕我闻到酒味。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说：“好的，等会哦，我先去换件衣服。”

　　“不急。”我说。

　　他弯腰给我在鞋柜里找了双新拖鞋，搁在玄关地板上，招手道：“进来吧。”

　　这是我第三次来时淮景家。

　　他家装修显然比楼下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处处是人民币和良好艺术品味堆积出的舒适优雅。
　　上午陈姨刚来打扫过，整间屋子更显得光洁簇新。

　　时淮景走在我前面。
　　我注意到他穿着亚麻白色九分裤，露出一截没有脖子的脚踝，行走间半隐藏在拖鞋里，怪可爱的。

　　“要喝饮料吗？”时淮景忽然转身问我。

　　我熟门熟路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然后他进了卧室换衣，门半掩着。

　　若在平常，我指定克制不住要实行偷窥。

　　但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办。

　　我伺机而动，偷摸到厨房，一边竖耳听那边的响动——时淮景还在窸窸窣窣地脱衣服。
　　打开冰箱，我定睛果然看到了陈姨说的1L装矿泉水瓶。

　　我拧开瓶盖，嗅了嗅，一股刺鼻的酒味儿。

　　我又试着喝了两口，没想到这酒的度数居然这么高，直辣得喉咙生疼，龇牙咧嘴地猛咳出声。
　　“咳、咳……唔唿……”

　　正巧时淮景从卧室里走出来，我们四目相对，他的表情瞬间从愕然变到张惶，疾步走过来夺走我手里的瓶子。

　　时淮景身上飘来一股浓重的古龙水香味。肯定是为了掩盖酒精，我心想。

　　“你喝了？”他问。

　　“嗯。”我缓过来，还是忍不住劝道：“你怎么能把酒当水喝呢？不该喝这么多酒的，伤身体。”

　　时淮景看了我一眼，把瓶子放回原位，语气敷衍：“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我一时气急攻心，半口郁闷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憋得慌。
　　你这小兔崽子！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算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步地。

　　我重新扬起笑容，“淮景哥，咱们下楼吃饭吧。”

　　“哦，好。”他怔忪了一下。

　　-

　　不夸张地说，我自认为是全世界最懂时淮景喜好习惯的人。

　　我知道他最爱吃海盐胡椒肉眼牛排，洒上一点迭迭香，5分熟。
　　我知道他偏爱烤干的蒜香面包片，佐以黄油。
　　我也知道他爱喝菠菜奶油浓汤。这款在外人看来有些鬼畜的汤品，他每次一口气能喝掉两大碗。

　　为此我特意去法国学了一手蓝带厨艺，经常给时淮景做西餐。

　　看到桌上的这些食物，时淮景面露惊讶，不敢置信：“这都是你做的？”

　　“当然。”我早就想好了理由，“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西餐教学帖，自己学着做的。”

　　“还有这种帖子？给我看看。”他好奇道。

　　我拿手机调出页面递给时淮景。我并不怕露馅，因为上辈子住院无聊时，我确确实实把菜谱发到网上过。

　　今天故意重做这些菜，我其实是想看看时淮景的反应。

　　看他心里……有没有哪怕万分之一的我。

　　时淮景瞄了两眼很快把手机还给我。

　　他沉默地用餐，半晌，幽幽道：“你做的菜很像他。”

　　我明知故问：“‘他’是谁？”

　　时淮景淡淡道：“一个朋友。”

　　“哦……朋友。”
　　我低头切牛排，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没滋没味的。干脆化愤怒为行动，把每块肉都切得歪七扭八、碎碎烂烂。

　　-

　　吃过饭，我问时淮景：“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单身男子》的电影？”

　　时淮景：“有点印象，还没看过，怎么啦？”
　　我把他拽到客厅沙发，顺手拿了盘草莓，笑眯眯地说：“那你陪我看电影好不。”
　　他拗不过我，只能无奈答应：“那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很好看的！”我赶忙打开投影仪，有意无意地开始叙述故事梗概：“一个大学教授，他沉浸在同性伴侣的死亡阴影中无法自拔，然后打算自杀……”
　　“呸呸呸，你说他是不是有病？生命这么宝贵，难不成他们还能在阴曹地府相遇？”

　　说完，我扭头看向时淮景。

　　时淮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灵契合的伴侣，却又失去。可能教授觉得比起此后余生都要孤独终老，倒不如早点结束。”

　　“我不是很明白，孤独有什么好惧怕的？人本来就是独自出生、独自老去的，难不成还有一定拉着伴侣殉葬的道理？”我反驳。

　　时淮景悠悠地看着我，“所以说，你还是小孩子嘛，不懂这些很正常。”

　　我：“…………”
　　混蛋！
　　看不出来我在教你做事吗？

　　第一轮影射生命诚宝贵的教育，卒。

　　我当然不可能就此放弃。

　　虽然我也是个很丧的人，但我特意邀请时淮景下来吃晚餐，然后一起看电影。各种费尽心思，因为我在试图积极向上地教育他——爱情绝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人家乔治好歹是为了与自己十六年共同生活的伴侣想死，而时淮景呢？
　　他为了周文浩这样一个已婚生子的大渣男，竟然酗酒！！

　　我实在恨铁不成钢，心如槁木。

　　……

　　电影看到一半，时淮景有些口渴。他习惯性地去拿桌上的矿泉水瓶。

　　这水是他从超市买的，我们都一样，同款。他喝了一怔，发现不是酒。

　　我看他的表情，在一旁酸道：“要不要我去楼上给你拿酒？”

　　时淮景：“好啊。”

　　我：“…………………………”
　　胸口剧烈起伏。

　　妈的。
　　再被气下去，我迟早更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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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喽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