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掩鲸

5、Chapter5

　　颜未舒翘了周四晚上的钢琴课。

　　当年的她绝对没有这个勇气，但现在的她，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愿来。

　　当初请钢琴老师是颜承泽的主意，让姐妹俩都学学钢琴，日后不至于上不了台面。也就是在各大节日的家庭聚会上，让她俩弹奏弹奏，震震亲戚们的耳朵。

　　颜未舒现在越想越不乐意。她也确实没有那个兴趣。

　　她自始至终没有变的兴趣只有写作。

　　当年出国，也是随了颜承泽的意愿，读的是金融专业。虽然最终不算落得个一窍不通的结局，但学的东西都不是她想学的。

　　隔天晚上，颜承泽回来后把她叫下去，钢琴老师把她翘课的事一并告诉了他。

　　颜未舒坐沙发上，承认：“我不想学钢琴了。”

　　“你说不想学就不学？”颜承泽语气沉重。

　　他眼里的厉色在以前能震慑住她，现在不一样了。颜未舒说：“我对钢琴不感兴趣，所以不想学了。”

　　“你知道你周伯伯家的儿子吗？周耀！他拿了几个钢琴比赛的金奖了？我给你姐妹俩请老师也不是一定要你们跟他一样，拿什么奖。但你俩好歹给我争口气吧？”他边抽烟边说。

　　颜未舒平淡说一句：“又是为了面子是吗？”

　　颜承泽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他知道她最近变得很不对劲，整个人在家里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蔫得不像样。就别说对自己的态度了，对她舅的态度就像对待仇人一样。

　　颜承泽冷笑，手肘往前撑膝，“我是不是得罪你什么了，颜未舒？”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这该是女儿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吵什么吵。”门开，纪兰从玄关处走过来。纪老爷子身子不好，她刚从纪家探望完回来。

　　颜承泽又吸一口烟，“你看看她，你是不知道她刚才对我的态度。”

　　纪兰：“把烟灭了。”

　　颜承泽照做。

　　纪兰手搭在颜未舒肩膀上，“未舒，你到底怎么了，能跟妈说说吗？”

　　颜未舒看她，道：“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颜承泽顺一口气，火气更甚：“你现在花的是你爸妈的钱！你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颜承泽！”纪兰吼他。

　　“那你别再给我花钱了！我也不想花你的钱！”颜未舒扔下一句话，起身就走。

　　“未舒！”纪兰追不上她，她几乎是奔着出门。

　　颜晓羽刚下楼梯，就看见颜未舒气势汹汹冲出去。“姐！”

　　颜承泽：“别管她，她会回来的。”

　　“颜承泽！那是你女儿！你看看现在几点？！”纪兰耐不住火，“还有，公司很忙吗？你看看你现在每天几点才回来？”

　　他往后一靠，叹口气，再点支烟。“我的错。”

　　纪兰刚想出门，被颜晓羽拦住：“妈，我去找姐！”

　　“晓羽！”又是一声未落，人就不见了。

　　----

　　颜未舒不知道往哪边跑，心里紧着一口气，不跑不畅快，索性就一直往前奔，方向也是随便转。

　　街边路口的灯洒下橘色光影。她抬眼，进了一家网吧。

　　颜晓羽看到她闯进去那时候还愣了一秒。

　　她姐会来这种地方！离奇。

　　“怎么回事啊姐。”颜晓羽碰一下她肩膀，对前台说，“35、36号两台机，各两小时。”

　　颜未舒惊讶之余，两人坐下。

　　颜晓羽问：“要不要来碗肠粉，放松放松？”

　　“这里能吃这个？”

　　“当然，螺蛳粉都能吃。瞧，还有人在这过夜呢。”

　　颜未舒从来没来过网吧，她不玩游戏，而且讨厌吵闹的地方。况且，这里混杂着烟味杂味，实在刺激嗅觉。所以她往常路过的时候从没给过这地方一个眼神。

　　“玩点什么？”颜晓羽问，转眼，颜未舒已经登录□□，打开了贴吧网页，“好吧。”

　　大致翻扫了学校贴吧的帖子，颜未舒都不感兴趣，哪怕是看到别人议论自己，她也懒得理。

　　人人都有一张嘴，怎么合怎么闭都跟她没关系。

　　她□□好友不多，除了自己圈子里的人，其他人她都没加。所以空间的动态无非是好姐妹分享生活，发布一些悲伤感言，个性签名什么的。

　　一个被新时代潮流冲刷过的人，恍惚再翻转过来看这些东西，虽然有点回忆，但还是提不起兴趣。

　　她好想见季阳译。

　　随便点开个应用，玩起了虚拟宠物。她干脆放了首歌来听，戴上耳机。点开日记，随便打下几行字。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这是海子的诗，颜未舒第一次看见就很喜欢，她对他的死感到怜惜。

　　现在的她，是体会过那种感觉的人了。一个人究竟得到什么地步，才会放弃生命呢。

　　颜未舒想起临死那日，只觉得暗无天日，明明是夏日的海边，但她觉得寒风呼啸着身体，灵魂就要出窍。

　　活着已经够难了，跟对立面的死亡，到底哪个对人来说才算更有勇气。

　　她手指覆在键盘上，敲着几个拼音，屏幕慢慢出现——JIYANGYI。

　　敲着敲着，疲惫的眼皮忽合忽闭。她干脆发起呆来，旁边的颜晓羽开飞车开得起劲。

　　彼时，一个人从身后拿下她的耳机，再给她戴上另一个耳机。

　　耳朵一紧，心也跟着一颤。

　　还没转头，一句歌词已经传进耳朵里。

　　“Dreams are my reality. A wondrous world where i like to be……”

　　眼里像是点亮了一片星空。

　　季阳译的倒影在屏幕上，他的眼睛也看着颜未舒的眼睛，在对她笑。

　　颜未舒感觉不到其他的了。她只感觉心脏快要爆炸，赶紧删了那行字母。

　　耳机被他拿下来。

　　“颜未舒同学，很高兴在这见到你。”

　　还没缓过神来，季阳译一个响指打在她耳旁。她转头，起身，“你怎么在这……”

　　有点慌张，怎么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一样。

　　声音实在太吵，两人都用加倍的音量说话。

　　“什么？”不知他是真没听清，还是假的。

　　她又重复一遍，他还是一副困惑的表情。她只能凑近，在他耳旁说：“我说，你怎么在这？”

　　“跟朋友来打游戏。”他也凑近她，能闻到呼吸，“突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没想到真是你。”

　　两人寒暄几句，颜未舒和颜晓羽打了下招呼，要出去一下。而她妹还没看见刚才两人碰面，一直沉浸在飞车奔驰的世界中。

　　荧光闪烁的灯牌下，气氛有点尴尬。

　　他问她吃不吃冰淇淋，附近有家开到很晚的冰淇淋店。

　　她还没回答，他就抢先一步说：“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

　　还没清醒过来，手里已经接过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

　　正好是她最爱的味道。“谢谢。”

　　“以前没见你来过这里。”他说。

　　颜未舒尴尬地笑，反问：“你经常来这里？”

　　“偶尔，偶尔。”

　　总觉得在这地方碰面，真的很尴尬。以前在一起之后，他可没带她来过这里，她也不知道他来过这里。

　　不过，她也知道的，男生大多都喜欢玩游戏。

　　季阳译今天穿了件黑T，荧蓝光线打在他肩膀上，映着他侧脸清晰的线条。他身段修长，身下简简单单一条短裤，配一双跑鞋。

　　像刚从篮球场出来，但没有汗味。

　　颜未舒看到那的时候，低头看见自己的拖鞋，脚丫子差点扣地。都怪刚才跑得太匆忙，忘了换鞋。

　　跟上次一样。

　　他没看见吧？完犊子。把自己搞得这么邋遢，他会怎么想自己啊。

　　颜未舒尴尬笑笑，抬头，装作无所谓，咬在冰淇淋头上。

　　“刚才的歌好听吗？”他突然问。

　　“好听。”她知道那是什么歌，一部电影《初吻》里的插曲。

　　他当年和她一起看过这部电影，是他喜欢的，看了之后，她也喜欢上。刚才给她戴耳机的动作，也是电影中经典场面了。

　　记得看了不下几十遍。

　　季阳译大口咬上，道：“是一部电影里的。”

　　“初吻。”她回。

　　他似有点惊喜，“你看过？”

　　颜未舒点头。

　　她知道他喜欢看电影，他还跟她说过，梦想是当导演。但后来不能如愿，也算是不可弥补的遗憾。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一切事情都可以改变吧。

　　只要他家里好好的，他人好好的。

　　“你家里离这里远吗？”她故意这么问。

　　“不远。”

　　她目光又落在一处，声音很轻：“你的眉毛。”

　　“不小心摔的。”他拇指轻抚了一下左眉。

　　颜未舒咬完最后一口脆筒，她接过季阳译递来的纸巾，道了声谢，擦干净嘴角。

　　他又对着她笑。

　　她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爱笑。是只对她，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颜未舒记得以前，两人初识之后，相处之间都会小心翼翼，是那种在暧昧边缘徘徊的感觉，还没冲破情愫悬崖，就止步在道不清说不明的阶段。

　　后来不久，季阳译才跟她告了白。那都是高三的时候了。

　　是因为什么举动，她实在是忘了。

　　不过，爱情不就是莫名其妙地纠缠暧昧。

　　“对了，我有□□了。”她话还没说完，他拿支笔出来。

　　“写我手上。”

　　颜未舒低眼，季阳译的指节分明，手指也修长，他先是捧手背在她眼下，想了想，又翻过手心。

　　颜未舒愣了两秒，左手轻握他的手，右手缓缓落笔。

　　“我回去就加你。”

　　“好。”

　　颜晓羽是到点后，出门才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诧了那么一瞬，又不太憋得住笑意。一把手拐来颜未舒的手肘。

　　两人互递着眼神。

　　本来几个人就打算在这里分手，但几个男生坚持送她俩回去。两人推脱后还是妥协。

　　夜路，光影斑驳。出店时已过十一点。

　　颜未舒两人走在前头，和后头的男生隔了大概有六米远。

　　“姐，你真行。”颜晓羽搂她搂得紧，“背着我和他在外面相谈甚欢啊。”

　　颜未舒甩开她，“闭嘴。”

　　“快和我说说，你俩到哪一步了啊？”

　　“与你何干。”她怼。

　　“说说嘛，你和他刚才说了些啥。”

　　“与你何干。”

　　“……”没意思。

　　到小区门口后，颜未舒转头喊：“你们回去吧，好晚了。”

　　季阳译向她挥手，目送她俩进去后，几个男生才转头走。

　　“追上了没？”孟开宇问。

　　“什么？”

　　顾伦坏笑：“别装蒜，你知道的。”

　　季阳译哼笑，“她给了我□□。”

　　“可以啊！终于肯给了？”孟开宇推他一下，“不过，她最近确实变得很奇怪啊。”

　　季阳译：“哪奇怪？”

　　“少装，抱你那事不奇怪？”顾伦说，“你是不是偷偷采取了什么进展？还是你俩早就……”

　　“是啊，上次你俩还在冰店约会。”孟开宇戳穿他。

　　顾伦震惊道：“什么？！”

　　季阳译笑，“那是她要给我道歉，因为抱我那件事。”

　　顾伦：“哟呵，道歉。”

　　孟开宇拍季阳译肩膀，“那就是快成咯。”

　　“要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