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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契阔(四) ...

  •   祁凛想做一个人的英雄,但是他并不能做好一个英雄,哪怕是此时作为人而存在,他对这个世界仍旧称不上喜爱,冷漠的久了,一个人便习惯了黑暗,所以只要出现一点点光芒,都会惧怕后退,可是他的这抹光太死皮赖脸,直到黏着他习惯了他的存在。

      但呆久了黑暗的人,哪有不受影响的,二赖子被剐去了皮囊,鲜血染红了地面,他最后被倒挂在房梁上,血液沿着肩膀整齐的断口往下滴,活生生的感受着蚁虫噬咬他的血肉。闻讯赶来的崔家的女人自是为她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整个镇子都被阴森森的阴气覆盖,无孔不入的侵蚀每个人的呼吸,乃至血肉......

      而小沈珩作为见证人之一,当温热的血溅落在地,他熟睡的面庞成了这处血污之地唯一的慰藉,镇子霎时成了死亡的展览馆,只有那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昭显了曾经的焰火人味。

      “啊,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沈珩抓了抓脑袋,接着询问道:“然后呢,我被抓走之后呢?”

      祁凛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明亮且富有光彩,可他眼里的自己,只能呆在一个黑色的世界里。祁凛亲了亲他的眼皮,沈珩不由轻轻的阖上了眼,颤动的眼皮像是代替了他的心跳。

      我救了你

      祁凛一笔一划写道。

      他只会告诉他,是我救了你。

      沈珩睁开眼睛,脸上泛起了淡红,他低头掩饰性的偷笑,却又被阿凛扣住下巴抬头,‘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沈珩呼吸乱了一瞬,他猛的抱住了祁凛的脖子,小声道:“我记着”

      记着你的话......

      夜幕降临,沈珩乖乖的躺在祁凛怀里。

      叮铃,叮铃,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在牵魂铃的响声中,又恰似潜藏着更深的意蕴,忽近忽远,波谲云诡,空灵细碎。

      是鬼语!

      祁凛眼底闪过一丝暴虐,蓦然捏紧了拳头,自指尖传递而上的凉意正逐渐蔓延,黑色的阴气如附骨之疽,压制着即将退化的血肉。

      祁凛掖好被角,站在床前俯下身来,他拂开沈珩额角不规矩的发丝,漆黑的屋子,只有睡着了的人和不能睡着的人。

      窗外的呢喃诡调戛然而止,房里站着的人却已消了身形。

      树林里,人群大多在手臂上绑了一条白色布条,有序的行走着,燃烧着的火把在夜里像是一盏龙形长灯,然而轿夫抬起的不是华丽的花轿,而是冰冷的棺木,他们的脸上却是镇静的,不带丝毫表情。

      这是一场死人与死人之间的葬礼。

      凉风习习,吹得树叶簌簌作响,队伍的尾端忽然多出来一个身影,没有人关注到了这一幕,就连死者的家属们,也只是独自哀凄的向前走着。

      棺材发出砰的一声响,这是到地方了。

      轿夫们卸下麻绳,正准备休息一下,哪知一抬头已是分不清东西了。

      起雾了,浓厚的雾气在夜晚是那么的冰寒刺骨,一个劲儿的往骨子里钻,恐惧的情绪开始操控住众人的脑袋,第一声尖叫还未发出,那人便已成了一大张着嘴的冰人,满脸的惊惶失措。

      迷雾笼罩之处,逐渐结出了冰凌,树叶边缘的冷光伴随着最后一根火把的熄灭而隐匿。

      哒哒哒的脚步声打破了笼罩着的寂静,来人丝毫不惧寒雾的冰冷,他将手放在一侧的棺盖上,难听的木料摩擦声使得这地方充斥着诡异,伴随着一身哐啷落地,棺材里的一片漆黑。

      他伸手往里摸去,触及的只有硬邦邦的木板。

      男人皱起了眉头,将视线投向了另外一个棺材,既然是阴亲,自然是两个棺材了,他小腿下压,轻松跳下了坑洞。

      棺材上已是一层白霜,密密麻麻的附着在木质棺身。

      不等他推开棺木,一只骨手突然自肘部脱落,空荡荡的袖口垂下,男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克制了下来,这具棺材是钉了木楔的,男人朝棺材的左右两边各轰击了一下,棺盖自中央裂开,塌陷了下去。

      他伸手朝里摸了摸。

      男人的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像是集聚着狂风暴雨,竟然也是空的,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对这个地方有所感应。

      发泄似的猛力轰向棺材,坑里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飞出的木屑划伤了男人的手指,他却无半点波动,苍白的指节没有鲜血滴落的痕迹,他早已没有血液可以流了。

      忽然,男人眼中滑过一模震惊,他急切的踹开挡在面前的棺盖碎片,一枚青翠如玉般的颜色映入他的瞳孔。

      这是......他放在阿珩那儿的东西,是那把剑的缺口,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珩,祁凛的瞳孔开始扩散,那仿佛无休止尽的黑暗正在侵吞着眼白,像是要将他推往更深的黑暗中,成为恶心的、疯狂的、残暴冷酷的怪物。

      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瞬移出了寒雾,皎洁的月光毫无遮拦的照射在他身上,与他体内的阴气互相搏斗抗衡。

      在他的身后,百草枯寂,木叶虫兽,顿失生机......

      而另一边,睡着了的沈珩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先是往身边摸了摸,没想到却只剩平坦的薄被。

      阿凛?

      沈珩坐起身,疑惑的左右张望,持续震动的手机锲而不舍的摆弄他的存在感,沈珩顺着声音找到了躺在床底的手机,他挑了挑眉,想必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

      “喂,你好,哪位?”

      呲呲呲......沈珩皱了皱眉,手机上的一格信号若有若无,他穿上鞋走出门外,电话里传来的电流声逐渐减弱。

      “喂,喂?”

      “时...到”沙哑的字眼,在结合此时诡异的环境,沈珩直接挂掉了电话,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平复了呼吸,再看这号码便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叮咚

      短信提示音响起,是张尚峰发来的信息,说他电话打不通,所以才发短信过来报个平安,前些天他们被歹人袭击,后来又被人扔在了坟山上,吓得两个人够呛,要不是附近过来祭拜先人的家属发现了他两,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呢,虽说是报了警,但是警方那边没有一点头绪,实在是嫌疑人半点线索都没留下,甚至安排了心理医生对他们进行治疗,哪怕是透过文字,沈珩大致也能预想到张尚峰的气急败坏。

      他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在想刚刚那通电话是不是张尚峰打来的,可是通话记录上显示的却是发信人和打电话的人用的不是同一个号码,这就奇怪了。

      这时,刚刚黑屏了的手机又忽然亮了起来,是最先打来的那个电话,沈珩咽了口唾沫,犹豫着是否应该接。

      可是铃声一直在响,像是笃定屏幕的另一方一定有人在。

      沈珩叹了口气,认命的接了电话。

      沉默并没有维持两秒,几乎是在沈珩将耳朵贴近屏幕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个人说,时机已到。

      砰

      手机栽倒落地,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沈珩没有回头,他看着天上盈盈的月亮,苦笑道:“真快啊”

      祭坛设在镇子的东北方向,在那儿矗立着一座十分高大的山峰,那是距离喻镇最近,也是唯二的靠近本源之地。

      沈珩捏紧拳头,一路走来,镇子在寒雾中已化作了一处冰窟,就连之前接待过他们的李家父子,也在睡梦中消失了呼吸。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沈珩心有不忍,他甚至不敢直视那些已经化作冰人的人。

      那道士哼笑一声,“即是成大业,自然会有所牺牲”

      “现在这种局面,不是这些人死,就是他死”

      一席黑袍之下,虽看不见样貌,但道人的声音较之先前多了几分森冷嘶哑,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灌满了冷风的破喉咙。

      沈珩闭上眼,道人说的他,只能是阿凛了,为了他能活着,却以这么多人的性命作为牺牲,这值得吗?沈珩陷入了沉思之中,脚步也便停了下来。

      “呵,你既然为这些人的死不忿......”道人停顿了一下,却用讥讽的语气笑道:“那就离开”

      “只是可怜了少主,阴毒滋生,蚀血侵肉”沈珩的身体几不可闻的颤动了一下,他接着道:“你当这些人有什么用。不过是给他填补损耗的生机”

      只要仪式成功了,想到这里,道人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就能见证到族人们守候多年的夙愿。

      返祖...返祖......

      他望着沈珩的眼神逐渐变得邪恶而锐利。

      “你不用拿这些来激我”沈珩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忽然变得神神叨叨的道人。

      “即便是我要走,你也不会罢手,更何况,为了阿凛......”他嘴角泛起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不会走”语气坚定。

      沈珩脚步不停,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和无处安放的绝望,内心却时刻遭受着煎熬。

      阿凛他,会生气的吧。

      沈珩闷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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