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诡绊》三两木支

51、契阔（三）

　　孩子们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先生身后，渐渐的，树木开始稀疏了起来，地面多了许多踩踏的小路，这 表明附近不出多远必定会有一处村子，或是隐居在山里的猎户。

　　林先生没有去管小徒弟为什么消失了，但是从他的行动中却又可以看出他开始变得警惕起来，孩子们忍耐着蚊虫的叮咬和不时出现的路障，身上已经是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臭汗淋漓，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并不好闻，所以林先生并没有靠他们很近，故而他也并没有发现，在这些孩子的鞋边都沾了一点血迹。

　　凛冽的大风吹进山壁裂隙，在依稀可见的蒙蒙的晨光之中发出恰似鬼哭狼嚎的幽鸣，像是打了个饱嗝，一截带血的发丝自裂隙中吹出，顺着风的方向，落在了小沈珩的手臂，被他打了个喷嚏掉落在地。

　　出树林之前，林先生再次弄晕所有人，将孩子们绑在树干上，而后他装模作样的下了山，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他带上来三四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沿小路将所有的孩子运下了山。

　　　　“诶诶，你看就是这孩子，我老早就说过了，合过八字，看这面相，和你们家那位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诶呦喂......”面带谄笑的牙婆边拿手扇着风，仿佛脸上还能扯出几层皱子。

　　“就是夫妻相，瞧这女娃娃小脸嫰的”她作势在小沈珩脸上捏了一吧，登时给弄出了一个红印。

　　小沈珩嘤咛了一声，害怕的后退一步，瞅见牙婆手边让出的半点儿缝隙，蒙头朝外冲，牙婆伸出一根手指便勾住了他的衣领，扯着他跌回原地。

　　“哎呦，个小兔崽子，竟然还敢咬我”她用力的搓了搓手臂，狠狠瞪了小沈珩一眼，倒是碍于旁人在，没再教训他。

　　然而那家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紧紧的拉着牙婆的手，带着祈盼的眼神询问道：“林先生来了吗？他答应了要过来操办的”

　　“晚上......等晚上过了第一声鸡叫就可以下葬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主人轻声喃喃着，偶一低头便瞧见了小沈珩沾湿了的眼睫毛，心里沉甸甸的，却还是不忍心的别过脸。

　　“哎，你听说了没，崔家那小子要讨媳妇了”

　　“什么！！可是那人不是早已经死......不是月前呛了水，没了吗？”

　　“你懂个屁，人家有钱，还不能买个人来做阴亲”说道这里，语气颇有些泛酸。

　　围着的人多了起来，闲言碎语也变得不堪入耳，崔家的女主人双手叉腰，骂骂咧咧的同他们吵了起来。

　　这倒不怪这群人，只是这里民风淳朴，乍一听闻有人要买个娃娃结阴婚，总归是看不过去的，当然宵小作乱之辈也是有的，不过是瞧得眼热，说的话也刺人。

　　但也仅限于此，盖因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家，所以即便是人言亦言，却也没真出现一个人来阻止，大家习惯了相安无事的过自己的日子，于是这事成了茶余饭后闲唠的笑话，可谁也不会去想这样的笑话背后的过程，不会知道这阴亲，可不止简简单单的一个仪式。

　　天黑了

　　“等子时一到...就一起下葬......”屋子里传来几声妇人的低喃，烛火透过纸窗照在了枯草上，黑色的天牛顺着锄头攀爬，不一会儿钻进了另一个黑黢黢的屋子，它震了震翅膀，停在了一个软软的位置。

　　小沈珩蜷曲着窝在墙角，肩膀瑟瑟颤抖，燃烧了一天的蜡烛发出毕剥一声，倏忽灭了。

　　月光斜照了进来，触及到了屋子正中一个大大的“奠”字。

　　小沈珩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推了推门，依旧是纹丝不动，他侧了侧头，看到屋子中央的一块白布动了动，他小心地挪过去轻轻扯了一把，白布滑落，两根细长的触须从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嘴里探出。

　　一声嘶哑的哭叫打破了夜里的寂静，崔家的女主人翻了个身，被子底下她肩膀颤抖，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不去听。

　　小沈珩用力拍打着木门，直到嘴里再也喊不出话来。

　　子夜将至，微弱的鸡鸣声响了起来，并且逐渐嘹亮。

　　“哭什么”

　　小沈珩揉了揉哭肿了的眼睛，朦朦胧看清了身后的这个瘦削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驱散了朦胧的重影。

　　两个......两个人，长得一样的。

　　他害怕的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又看向右边站着的一只鬼，疑惑的却又带了几分怯懦的后退。

　　在他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又不见了，冰冷潮湿的气息贴近了他的耳朵，“我说，你小子在我的灵堂干什么呢”

　　恶狠狠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小沈珩像个惊慌失措的鼹鼠，大叫一声抱着头缩到屋子的角落。

　　“别吃我，别次窝...妈妈，妈妈”

　　“奶奶救我”

　　“哥哥......唔，哥哥”小沈珩想起了老宅子里的哥哥，哭的更大声了些。

　　“切，没劲”望着瑟瑟发抖的小人，青年撇了撇嘴，他转头看了自己的尸体一眼，瞥见自己嘴里竟然钻进了一只大虫子，顿时恶心的舌头发麻，一脸扭曲的死死盯着那只天牛。

　　然后眯了眯眼，踢了小沈珩一脚，倒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激得小沈珩打了个冷颤，嘴唇轻微的哆嗦。

　　“给我去把我嘴里的虫子弄出来”他指着躺在正中央的自己。

　　“快给我去，不然我冷死你”崔福冷笑道。

　　见小沈珩捂着眼睛不动，崔福又作势打了他几下，灵魂穿体的滋味并不好受，那种冰冷仿佛能冻僵了血液，小沈珩的脸色逐渐发白，但是他的嘴巴依然在颤抖，不似受冻的冷，倒像是在叫着什么。

　　叫着什么呢？他疑惑的凑近。

　　窗户发出轻轻的咯吱声，接着是翻动的声响，崔福抛开了哭得跟个猫儿似的小沈珩，飘荡着移动过去。

　　“我擦，二赖子，你跑我灵堂干什么”

　　偷偷摸进来的人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偷鸡摸狗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他长着个癞痢头，脸上常年不见干净，偏偏养成个恶霸习气，和镇上其他几个小瘪三呆在一起三天两头不干正事。

　　只见那二赖子左瞅瞅右瞅瞅，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我就说，我就说，还不信我，这崔家不把钱花在儿子这里还能在哪”

　　他瞄中了灵堂中间摆着的一个手掌大小的玉观音，连着盖在上面的白布一起揣进了兜里，旁边的崔福见了，立马破口大骂，愤怒的拳头在他身上穿过，激得二赖子打了几个冷颤，“麻麻的，太他娘的冷了”

　　“哪里来的哭声”这声音细弱得，他心里开始犯怵，草草搜罗了一番便准备走，哪知路过墙角的时候磕到了木桌，恰巧压在了缩成一团的小沈珩身上。

　　“哎呦，摔死爷爷我、靠，是个人？”二赖子摸着身下温热的躯体，嘴里的声音压低了惊呼。

　　“唔唔唔”小沈珩鼻子里发出气音，嘶哑的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二赖子被他叫得心神一荡，没成崔家的女人居然真的给儿子买了个媳妇结阴亲，看来就是这丫头了。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灵堂上的尸体一眼，阴险的笑了起来：“你可疼不到这小媳妇咯，倒是便宜了我二赖子，我先看看你小媳妇里面长得咋样。”

　　说罢，他掐住了小沈珩的脖子，另一只手嘛，已经扯开了小沈珩的外衣。

　　越来越多的眼泪从二赖子的指缝里钻出，崔福在一旁急的跳脚，数次从他的身体穿过，却还是没能阻止二赖子。

　　半晌，只听得撕拉一声，“妈的，怎么是个男的”

　　二赖子骂了一句，一脚将小沈绗踹飞。

　　小沈珩虚弱的趴在地上，仿佛快要死去，只是依稀触动的嘴唇在叫着什么。

　　接着，他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里闪烁着晶莹，他望着崔福的方向，或者确切的说是他的身后，嘶哑的动了动嘴唇。

　　哥哥......

　　“对不......”崔福道歉的话戛然而止，实际上，黑色的阴气像刀子一般在他魂体上划过，一道裂纹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并随之弥漫，而后化为虚无。

　　黑雾化作利刃切断了二赖子一双手，他趴在地上哭嚎，雷霆般的叫喊声乍响，崔家的女人慌忙的起身，奔向门外，连衣服都忘了披。

　　人影走近，轻薄的衣角触到了小沈珩的脸颊，他霎时扁了扁嘴巴，一个劲儿的向祁凛怀里钻，鼻息混乱，颤抖着肩膀，偏生红肿的眼睛还在掉眼泪，可怜的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人。

　　他的嘴巴在叫着哥哥，喉咙却火烧般疼痛，迫使他发不出声音，无声之声，最是心疼。

　　祁凛双目赤红，眉间的戾气横生，他蹲下身紧紧的抱起了小沈珩。

　　还好，还好他来了，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他不早点到，为什么他要犹豫，看到小沈珩受伤的那一霎，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随着他的迈步地面发出啪嗒的水声，大片血水从二赖子口鼻涌出，夹杂着骨头的脆响。

　　“怕...怕...”小沈珩搂着祁凛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颈间，湿热的泪水顺着祁凛的脖子滑下，正沿着他后颈的伤痕滑进了胸膛心脏的位置。

　　祁凛拿拇指搓了搓他的眼角，细碎的啜泣折磨着祁凛的耳朵，烫得他不曾跳动的心脏仿佛也疼了起来，小沈珩的眼睛肿的非常大，再哭下去可就不好了。

　　祁凛眯了眯眼，蓦然捏住了他的上下嘴唇，苦于无法发声，小沈珩渐渐停止了哭泣，眼皮开始了上下打架。

　　祁凛突然起身惊醒了他，小沈珩紧紧抓着祁凛的衣服，眼睛慌乱不安的转动。

　　祁凛怀抱着他，嘴唇开阖，仿佛在说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