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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雾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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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之后,新的一年到来,花长出了新苞,瓣却作尘泥入土。
云公公改回了自个儿的姓,在云帝入葬后的某一日别了皇宫。
现在还是冬天,三月的骄阳冻人,枝头上刚冒出一点新绿,又给冻回去了。
这才没过几天,就连婢女都在谈论旧皇,柊浮都快要忘了个干净。
走出政殿,俯瞰百阶边上起了层淡淡的薄雾。轻轻地,柔柔的,好似他手中的传国玉玺。
民间有一奇话:柊家隔壁住的还是柊家,两人不是亲戚,却是比亲戚还亲。
都说柊家郎儿长得俊,柊家娟秀生得巧。前者是朝中柊,后者是医中柊。
医柊家有三女,年龄一般,性子相仿,但古来小女最为得宠。
柊幼为人活泼,儿时如此,长大后时而文静时而洒脱。与柊浮玩得颇好。
两人不能算得上兄妹,在外人眼里只是个朋友,再亲一点就是知音。谁都没有往深处想。
尤其是在柊浮初次入宫后的日子,宫中传来了柊浮嫁入皇宫的消息,他和柊幼的关系才板上钉钉只是位朋友。
可现在不到半年下来,柊浮成了皇上,柊幼却自然而然的嫁了过来。
是否自愿,是否开心,他一概不知。但是他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现在的柊浮成了帝,大臣呈递奏折前总是会轻声咳嗽一声,抑或是向他使个眼色,意图被钦点上前发言。
这些云帝都教过给他,这时只需摆出自己的架子来,表情严肃些,气势凶了,气质也就出来了。
这时柊相再开口,配合上面那位的气势,皇家的权威也就出来了。
“几月前的琅锵案理司已经调查完了。云帝私自采取地下晾水,运送途中遗漏几瓶被张家儿郎拾去饮下,这才导致了他们五人的死亡。”
几个月前的事情谁都不想提,但真相出来后众人先是一惊,后来又觉得难怪。
当日有人瞧见运货的马车来到皇宫附近消失,但运货的小厮却消失在了柊府。
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谁也不想惹上这个麻烦。柊家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在暗中发布云帝私采地下毒水的消息。
这一传十,十传百,哪怕有那么零星几人知道真相,那也是大海捞针,最终被民众的风向带偏。
柊帝和柊相互相对视了一眼,谎言被无声辩解掐灭。
新婚那晚——
云帝很惊奇:“我只知晾水被太医们制成堕胎药,为何还能使墨消去?”
柊浮接过毛笔,搁在手中转了一圈,才把桌上的纸张亮了出来。
“纸曾沾过晾水,早已干透,再用掺杂晾水的墨水书写,很奇妙的就消失了。”
焰光打在纸上,成了个暗色的像,未干透的水泽清晰可见。
“那张家女子,学得最好的一门手艺,便是书法。”云帝突然想起来。
柊浮看去,还想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开口却道:“晾水跑进墨水里?可能性不大。更何况是内服。”
可能性被pass,两人又陷入沉默。
接着是公公来敲门,兴是事情过火,他急道:“云帝不好啦!踉跄路上又死了个人!”
子时已过,十月十一日,死了个王家女子。
二人的第一反应同时看向了纸张,难道又是晾水?
房门被打开,一条长队袭来,领头的公公慌慌忙请了云帝下旨查探。
跟来的大多都是理司的大人物,形势不妙。
云帝眉眼藏笑,说是要亲自过去查看,柊浮顺着他的话也就应着来了。
朝堂上——
“可是不对啊,柊相你怕是糊涂了。琅锵路上可不止死了张家五郎,其他人的死,难不成也是晾水所害?”
问的是李相,朝中人人皆知他俩是死对头,什么事都喜欢对着干。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东方的旭日终于升到高处,暖光照进来了,柊浮好像想起了从前的往事。
八月那会,他经常会在望向窗外是瞧见一抹白。因为天色暗,四周静,也就没在意。
后来几天,家中送来了只蓝毛鹦鹉。不仅长得好看,还很会讨老太太的欢心。
但有一次,柊浮看鹦鹉颓废已久,便将它的链子解开想给它飞一会。结果这一放,就再也找不见了。
幸好那天老太太不在家,第二天鹦鹉就飞了回来,身上脏兮兮的,爪子上隐隐约约扯到了什么。谁不都知道它怎么回来的,先前去了哪里。
再后来就是隔壁柊家听说他们这的鸟儿可人,几个孩子风风火火地吵着要来看。
那时柊幼穿着一身白,转身逗鹦鹉的身影和记忆中的白晕对上,柊浮就悄然的记在了心中。
老太太曾几度认为这两个孩子互相看对眼了,但由于脸面薄,一直没敢出声。
听到了柊浮称帝的时候,老太太原本死了的心又复燃起来。八抬大轿地将柊幼嫁进了柊家,住入了皇宫。
几时退朝了他不记得,但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
当一位皇上具体都要做些什么呢?
首先,一个和谐的早朝是一天的美好开始。不过很显然,这个和谐有点不和谐。
但是早朝之后是圣上的悠闲早饭时间,每每这时,云帝都是去往岚凤殿。
一开始柊浮还很懵,后来因为美食也就屈服了。
从政殿走向岚凤殿路程不远,半柱香时间足矣。路上总有奴仆候着,脸上总是一副吃瓜的笑容。
现在的殿内,少了一个人,吃食时也不是什么滋味。
早饭后,皇上又要到自己的书房去看政文,下午又要和大臣去商讨。
真是好不无聊。
又是回忆——
“昨日我听那个小宫女说你要回门,要不就今日吧!”
一口热粥喝下,暖气灌满了整个身子。
柊浮继吃下绿豆糕,想了一小会儿,道:“你今天很闲?”
“不闲不闲,难得案子有了眉目,回个家门慰问下亲戚又怎么了。”
言落,云帝莞尔。
金色的朝服并不适合他,也许白色会更好些。柊浮又想。
虽然两个大男人在衣服颜色上思虑许久,确实有些不妥,但路上不论是老儒还是小儿,看到两人一身白蓝衣都会觉得养眼。
路过客栈,老板娘还是在嗑手中的瓜子,一副悠闲的模样目送两人走过。嘴里不住说着“真好啊”。
“建国个这些年来,您就一直乐悠度日。人们都说咱们云帝心大,其实并非如此吧。”
夜晚,柊浮还啄着绿豆糕。微弱的烛焰快要睡着了,云帝却还在批阅奏折。
“我有一支军队,他们从未见过我,但十分忠心。谁手里有传国玉玺,他们就听谁的话。”
云帝轻声答道。他说的漫不经心,不怕被别人听见这个‘秘密’。
柊浮点点头,啄了口绿豆糕。
要说在皇宫里最喜欢也是唯一感兴趣做的事,他当属答说品绿豆糕。
当初在柊府,老太太总是不给他吃尽兴,说是绿豆糕小儿食也,大夫少食。
现如今,这还不是百八十种绿豆糕供他挑选。
吃得撑了,柊浮就喝茶消化,不过天儿太晚了,没等吃下茶,他就卧案而眠。
当帝王真的很累,心性什么的很容易被磨灭。但想想云帝那幅豁朗样,还真有些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