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班》一只春天的熊

69、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的故事

　　No.155
　　往年的校招早在毕业前就告一段落了，而今年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拖到临毕业末尾，我和杨晓慧东奔西走了大半个学期，从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被面试者逐渐变得艺高人胆大，特别是在拿到几个公司的offer之后，底气也硬了起来，每次踏进面试间颇有种我们去面试他们一样。
　　“你们的面试问题我很满意，我会综合考虑贵公司给的条件来进行选择，请您耐心等待通知。”杨晓慧狠狠的过了把戏瘾，把林依然逗得合不上嘴。
　　陈思最近在医院忙得天昏地暗，连个鬼影都见不着，对比下来，全宿舍只有她像个正经的大学生，反观我们三个，宛如无所事事的无业流民，逮空就回家啃老。
　　这周末我又坐上了返乡的高铁，睡前给方伊伊发了条消息，约好明晚碰面后，头一歪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无事一身轻，连睡觉都死气沉沉的。
　　忽的手机震了三震，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以为是方伊伊，低头扫了一眼：
　　见一面吧？最后一次。
　　我像是吞了个鸡蛋似的，噎的喉头发紧，咽不下去也吐出不来，只能生生挨着。
　　屏幕上的八个字，像海啸一样席卷了我的心脏。
　　见一面吧
　　最后一次
　　罗阳的名字挂在屏中，没有主语，没有宾语，就像过去的那些年，只知道喜欢却总也分不清到底是我爱他还是他爱我。
　　我摩挲的九键拼音，迟迟不敢触碰屏幕。
　　不就是见一面吗，我笑自己。
　　可是，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被冠上“最后”的头衔后，都变得难以接受。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我该以什么身份跟他告别？
　　难道我要当他还是我的罗阳，只属于我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但我一直都是个矫情的人，所以尽管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消息，却也一直熬到一小时后我才回复。

　　你以为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吗罗阳，我没有。

　　看着间隔一小时的回复，我心里生上一股胜利的得意。
　　可他却没有让我得意太久。
　　因为罗阳没有再说话，一直到睡前，我都没有再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其实本就没什么好回复的，可我以为最起码他是想要继续聊下去的。
　　那个“好”孤零零的在对话框下方，像座没人回应的孤岛。

　　No.156
　　这天没怎么睡好，半梦半醒间都是扑朔迷离的画面，梦里的人好像是罗阳，又好像不是他，好像有许多人，忽而热闹，忽而冷清。
　　醒来总归还是只有一个人。
　　我提前十几分钟到了吃饭的地方，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等方伊伊。
　　她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你怎么来这么晚？”我把菜单递给她，问。
　　“下午睡了一觉，起晚了。”
　　“做梦了？”
　　她点点头：“梦见林盛了。”
　　我默然：“能让你连做梦都不想醒的，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他了。”
　　她笑笑：“今天咱俩喝点小酒？”
　　我点点头，那就喝一点吧。
　　总有些情绪是要借着酒劲才肯冒头，不然就总是往心里钻。
　　“你毕业以后打算回来吗？”她问。
　　我摇摇头：“我在外面先待两年看看吧，你呢，大龄学妹。”
　　方伊伊抬头瞪了我一眼，吃瘪的模样有点可爱。
　　“我还没想好呢，反正不打算留在厦门。”
　　“咋了？”
　　她叹了口气，对上菜的服务员笑着点点头，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这代人成了消费的主流，顶着一张刚刚褪去青涩的脸，混迹在成人的世界里，身边的各行各业中都穿梭着同龄人，再没了免费的午饭。
　　这天晚上我们喝了一点啤酒，方伊伊的酒量比我想象中要差，在我印象里她是几坛下肚能与李逵关公划拳的人物，给个过道还能走维密的豪杰，可事实上，几听易拉罐就让她像条醉虾似的，一个劲对着我傻笑。
　　“厦门一年都是绿色，我都有点忘了四季分明的感觉了。”
　　“那你当年还非厦门不去，为了去硬是复读了一年。”
　　她白了我一眼，幸好方伊伊微醉，她要没醉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这么说，不过好在我也醉了，不然就算有是十条命我也不敢这么作。
　　“那时候，总想去福建看看。”她说：“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是啊，”我看着她：“你一向如此。”
　　方伊伊身上总有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性，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她，她的执着会给她想要的答案，选择的意义不就在于如果时间倒流，我们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做出与曾经同样的选吗，她会，不论是选择复读还是去福建，她都会做一样的选择。
　　可我却总是选择逃避。
　　这也是我最擅长的事，实在起不来床可以逃掉第一节课，不想开会可以编个理由请假。
　　就连罗阳回来，我也避之不及却又避无可避。
　　我已经很少在想起他的时候难过，可他横在我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这是不是就是高中时常说的，即使将来这个人你不喜欢了，他也比谁都重要。

　　“伊伊，你说为什么一个人越成熟，就越难去爱一个人了？”
　　“因为我们越成熟就越能分清是不是爱了。”她说，“其实爱这个字很抽象，就像每个人都觉得十几岁时的喜欢算不上爱，可谁又不是循着那时候心动的感觉去划分爱与不爱呢，所有对后来人的没感觉还不是因为在对方身上体会不到少时的心动。”
　　方伊伊的道理，从来都一套一套的。
　　“那，找个像他的也行。”我说。
　　“那我要找十五六岁的弟弟了。”
　　我笑她：“你简直丧心病狂啊。”
　　她也笑笑：“可他在我印象里一直都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啊，”
　　“没有人像他，就连他自己，也都不像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像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再加上方伊伊那副悲戚戚的表情，我眼泪唰的就滚进了酒杯里，和着升起的泡沫，和罗阳昔日笑嘻嘻的脸庞，一瞬间没了影。
　　“你能想象吗，”她说：“他已经离开我六年了。”
　　以前大学聚餐，每每涉及感情或者曾经，总会有人反应比其他人慢半拍，也总会有人不明所以的浅笑吊人胃口被问起后又若无其事的摇头。我也曾反感这种欲盖弥彰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可现在我却明白，谁都不知道在那慢半拍的反应中，那些人的脑海中会浮现出谁的面孔，恍惚间只剩下无奈。
　　对于年少时深藏在心底喜欢过的少年，大多数的人都很难做到坦然。
　　因为那么遗憾，那么无奈。
　　我突然，很想给罗阳打个电话。
　　不说从前，也不问近况，只是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于是借着酒劲，我鬼使神差的拨通了语音，在被接起的瞬间，那头乱糟糟的，我不确定罗阳有没有说话，只听见一片嘈杂里传来一个女声，不出意外，应该是曲欣然。
　　她问：“谁啊！”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曾经每到课间就给我讲题的声音，那个嬉笑着叫我名字的声音，那个说一起回家的声音，那个我就快忘了的声音。
　　那个声音从梦里醒来，对那头的女声说：“哦，就……一个朋友。”
　　我的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划过脸颊轻飘飘的没有声音。
　　我张了张口，也没有声音。
　　谁是你朋友！
　　谁跟你做朋友！
　　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呢，罗阳！
　　所以罗阳真的和曲欣然在一起了。
　　会不会就像那年喜欢我一样喜欢她，认真且勇敢。
　　方伊伊默不作声的要了几包纸巾，一股脑的全糊在我脸上，我适时的想起高三那年她曾给罗阳写过一封信，有句话我记了很久。
　　她说希望你爱她少一点但是爱她久一点，现在想想这句话不对。
　　感情本来就是飘忽不定的事情，让曲欣然跟罗阳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千里同样就是把我跟罗阳分开的千里，所以我更希望他爱的时候就用全力去爱，也好过不爱了还藕断丝连的不舍得放手。
　　罗阳不爱了，他没有错。
　　我还舍不得他也没有错，我们只是陪对方走到了彼此力所能及的地方。
　　但他还在我心里面，我没办法跟他道别。
　　所以，再见的话只说一半吧，另一半留给来日方长。只是不知道再说起后半句再见，又会过去多少年。

　　终于啊，我也有了可以讲给别人听的故事。
　　每次提起都要被冠上‘以前’，就像每个童话故事一样。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学渣公主遇见了学霸王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王子爱上了公主，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就先讲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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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