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班》一只春天的熊

39、半明半暗的十九岁

　　No.87
　　罗阳最近生病了。
　　最近因为换季，班里一大半的人都开始咳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对暗号。起初罗阳并不是很在意，只当是场小感冒，谁知它来势汹汹，一副清亮的嗓子硬是被磨成了公鸭嗓，连我都十分嫌弃……十分心疼。
　　好在我爸最近也感冒了，今天临走前我顺手把柜子里的药悉数装进了书包里。
　　想着老马感冒还没好全，他的药就被我拿来给罗阳吃了，我满心愧疚。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直到二模后他的病才有转好的迹象。
　　“吃非常休闲吗？”郭子睿拿着一袋见底的零食问。
　　“滚。”罗阳说。
　　郭子睿一时语塞，憋的脸通红，转头问：“他今天怎么了？吃地雷了？”
　　我捂着嘴小声说：“嘘，他二模考砸了。”
　　谁知他一声大笑：“呦！生活终于开始对你下手了？”
　　“注意措辞，”罗阳抬眼：“是对我拳打脚踢。”
　　虽然是开玩笑，但罗阳眼底的失落却实实在在的溢了出来，这比生病时的他更让人心疼。
　　我本以为像他这样的男生，就应该事事遂意来保护他这一身的傲骨。可是二模后，罗阳不怎么打球了，只闷在教室理解题，全然没有以前安慰我说放松心态轻松应战时的云淡风轻。从他明显的收敛就不难看出，这次的成绩给他造成的打击不小。
　　一身骄傲好像也被一击即碎。
　　也许在我看来足够定心安神的五百八，对于他来说，完全不亚于我考了四百分时的揪心和难过。
　　同样的，对于沈然，考到四百分的他像中了彩票似的，成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每个人的能力不一样，对自己的定位也不同。其实相比于郭子睿吊儿郎当什么事都想尝试的态度，罗阳的心态更加坚决。他没有比别人更优势的领域，所以只能闷着头，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高考横在眼前，我们除了成绩什么都看不见，一叶障目，就是这个道理了。
　　郭子睿自觉没趣，上课铃还没响就回到了座位。
　　没一会，庆贺推门而入，随即下达了一年一度合唱比赛的通知，安静的教室里瞬间欢呼声一片，这无异于一场黎明前的狂欢。
　　我兴奋的看向罗阳，只见他缓缓趴到桌面上，脸上没有表情。

　　学校规定每个班必须要有一首红歌，一首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自选曲目。教室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整个大课间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丁溪连说了五六首歌都被徐建国否掉了，他这一次分外认真，一点都不马虎，带着其他班委动不动就出去讨论，看着他们上课下课进进出出，场面让我想起了过年的时候。
　　每年过年，我妈也是在家里里外外的忙个不停。
　　“选定了吗？”罗阳睡醒后搓着手问。
　　“还没定，”看他裹了裹外套，我问：“你冷吗？”
　　“不是，就是刚睡醒，我怕再感冒，捂一会。”他说。
　　徐建国在座位上跟周围“进谏”的臣子讨论着，特别是丁溪，她已经被第七次拒绝了，所以格外的气愤：“凭什么《相亲相爱》不行！我们初中唱这首歌的时候炸翻了！”
　　她拍着桌子说。
　　“你初中那都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谁还唱这歌，太过时了！”徐建国丝毫不为所动。
　　“那《相亲相爱一家人》为什么也毙掉？”丁溪不死心。
　　“这也是你们初中的时候唱的？”徐建国挑着眉问她。
　　丁溪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不屑，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那倒没有。”
　　“那时候都落选了，现在唱什么唱？！”
　　“你……你强词夺理！”
　　丁溪怒吼，徐建国完全不理会她的反抗，转头接着对身后的人摇摇头：“这歌不行，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谁选的《十年》？不能因为红军十年长征就选这歌啊。”
　　“推荐《勇气》的是想挑衅权威？禁止男女交往过密的校领导还坐在下面，你就在台上唱爱真的需要勇气？”
　　在大家怨声载道吵成一锅粥的时候，郭子睿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对罗阳说：“楼上九班和十班打起来了!”
　　罗阳一下从被刚才吵得头晕脑胀的状态里抽离出来，站起来伸着脖子问：“激烈吗？!”
　　“激烈！”
　　“多激烈？”
　　“十班的女生都上了。”郭子睿兴奋的说：“那场面把万宇轩和陈宏宇都吓傻了！”
　　万宇轩吓傻了？
　　那看来是下死手了，十班要不薅光九班人的头都对不起万宇轩十一中战□□声。
　　罗阳一听——不止是罗阳，连同刚才围在徐建国身边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跟着郭子睿风风火火的冲了上去。
　　可见一直以来的高强度学习真把他们憋坏了。
　　谁都没想到文科班激烈的竞争体现在方方面面。
　　不就搞个合唱比赛而已嘛，至于打起来吗，像我们这些除了成绩什么都不在乎的，在成绩上被别人压了一头还忍气吞声着呢。
　　罗阳不在，我忍不住跟丁溪吐槽。
　　“什么都不在乎倒是难说，”她说：“刚才我差点跟徐建国这个小古板干起架来。”
　　我耸耸肩，一场合唱比赛燃烧了大家积压已久的情绪，也为紧张而压抑的高三增添了些许的活力。
　　正说着，谌衡从前门冲进来，带来了前线的战报：“班长——”
　　“听说十二班选了《夜空中最亮的星》，十一班知道以后也报了这首歌，十二班班长气不过就去十一班理论，一个没忍住就动起手来了。”
　　我们没有去观战的人一片哗然，替十二班惋惜：“这十一班也太不地道了吧。”
　　“就是啊，抢别人的歌。”
　　“听我说——他们两个班这么一闹，现在谁都不唱这首歌了。”
　　谌衡控制住场面，在大家都安静下来以后他凑到徐建国耳边一阵耳语，最后两个人同时露出了奸计得逞的……□□。
　　“这么做不道德吧？”徐建国犹豫的说，接着谌衡对他又是一阵耳语。
　　“行！”徐建国拍桌定歌：“就这么定了！”
　　“大家散了吧！”他高兴地说。
　　“什么歌啊你倒是告诉我们啊！”丁溪好奇又着急的问，我知道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相亲相爱系列。
　　谌衡在一旁附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合着你俩搞专制霸权呢！”丁溪抗议道。
　　很可惜，徐建国此刻是一人之下五十三人之上，而他上头的庆贺此刻不在，我们却是他之下的五十三分之一。
　　最后，各班曲目列表被张贴在各班内的公告栏处。我们班的红歌曲名是《黄河大合唱》，自选歌曲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为本班不耻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耻。
　　整个一周，每当我们与九班或十班的人相遇在楼梯拐角处、厕所以及篮球场、林荫道等校园的各个角落时，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作奸犯科的欲望，可九班十班的兄弟姐妹，我们也是无辜的啊……
　　我们也觉得徐建国很无耻啊……
　　你们听我们解释嘛……

　　曲目已成定局，除了每天活在鄙视链的最低端，就是被徐建国各种骚扰。他四处收集多才多艺的人，开始着手搞创意，但凡有特长的都会被他拉去面谈。
　　跑操结束，我和丁溪正在闲聊，徐建国突然冒出来：“丁溪，你有什么特长吗？”
　　丁溪别过脑袋去不想理他，显然是余怒未消，我可算见识了小肚鸡肠为什么用来形容女生了，都三个星期了还记着仇呢。
　　“吹拉弹唱之类的都行。”徐建国接着问。
　　“没有！”丁溪吼道。
　　“哦。”徐建国吃了瘪，悻悻的闭上嘴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问：“你为什么只问她不问我？”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不屑的说：“会跳广播体操的不算。”
　　我嘴角一抽，高一那年运动会的帐他记到现在。
　　是谁说小肚鸡肠形容女生来着？徐建国你算什么男人！
　　除了徐建国，丁溪身为文艺委员也忙个不停。天天往音乐组跑，全级部共用三个阶梯教室，谁抢到算谁的，所以丁溪完全发挥着她软磨硬泡强抢豪夺的性格优势。
　　在一片紧锣密布之下，罗阳显得越发不合群。
　　他一心扑在学习上，连排练都从不参与，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要参加高考一样。如果以前，我或许会觉得他是杞人忧天。明明已经摸到重本的门框了还天天惆怅，让我们这些跃龙门的怎么办！但是现在，在我看过他标榜的未来后，我不再用套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要求标准去质疑他为什么还不满足。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和不归路要走。
　　他像在时刻提醒我，在这场短暂的闹剧之后，我们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中去。不论现在我们怎么把南瓜变成马车，把老鼠变成车夫，只要十二点钟一过，一切都会变回原样，宫殿的归宫殿，厨房的归厨房。
　　同样的学校，同样的校服，不同的人生。
　　我理解这类想要时刻保持清醒的人，不合群的人他们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是罗阳，所以我更该理解。
　　只是后来想起那个肆意洒脱，爱开玩笑的少年，他好像永远留在了二模以前的那个夜晚。

　　No.88
　　第三次排练，庆贺亲临现场，罗阳没能逃掉。
　　于是在开始排练的前一秒钟，我火速把丁溪拽过来要求她给我换一个远离罗阳的位置。原因简单明了，我五音不全且唱歌跑调。
　　我可不想在罗阳心里除了学习差脾气臭以外再留下一个唱歌难听的印象。
　　我当然不会这样直接的告诉她，我胡扯了一个理由她也没多问就把我调到了罗阳的对角线上。
　　他在最后一排最右边，我在第一排最左边，距离这么远，怎么样也听不到了吧，我松了口气，就是不能让他听到我唱歌，坚决不行！
　　但奈何大家不争气，在合唱过几遍之后，庆贺的眉头越皱越紧：“就这气势还黄河大合唱呢，哼的是催眠曲吧？跟念经一样。”
　　丁溪尴尬的指挥着：“都别抢拍！”
　　“有休止符的地方一定要收干净，别拖拖拉拉的。”
　　她做了几次示范后又要求我们唱了几遍，效果微乎其微。
　　终于庆贺忍无可忍，说：“一排一排唱！”
　　我顿时如临大敌，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虽然这首歌耳熟能详，但真唱起来，走音还是很严重，况且伴奏带里没有原唱。我想我张张嘴不出声她应该发现不了吧，于是打算在其他同学的声音里滥竽充数，但很尴尬的是，其他同学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丁溪说完预备，唱以后，画面上就像是按了静音的歌唱表演，宛如一部哑剧。
　　“都不出声是吧？”庆贺说出了让我想去死的话：“那就一个一个来！”
　　说完，丁溪扫了一眼，然后指向最左侧的我，接着下达了让我直接去死的命令：“惟希，你先来吧。”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道惊雷正中我的脑门。
　　我血脉喷张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种被自己战友一炮轰了的感觉着实刺激。我突然想到初中毕业后去KTV，跟男生合唱时他一开口全场就静了下来，那几声起承转合的低音炮炸出了不少女生的红桃心。直到我开口，全场再次安静，连打牌的都不打了。
　　她见我没反应，又喊了我几声，把刀架在了我五音不全的嗓子眼上，我心一横，反正现在也乱糟糟的，赶紧趁乱结束估计也没几个人听见。于是我正要开口——
　　这时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的徐建国突然吼道：“都还想不想唱了？”
　　“要是都不想比咱们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明明是集体的事一个两个的都这种态度。”
　　他一脸严肃，把气氛降到了冰点，我心里发虚，这一个两个里，应该没有我吧……
　　毕竟除了刚才，我一直都挺积极的配合他们工作。
　　他见大家都沉默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我们高三了，这样的活动还能有几次？我们好好整一回，在高中留下点关于彼此的回忆不好吗？”
　　他这一番话很有教育意义，听的我深深感动，接着，徐建国说：“那我们继续。马惟希，你开始吧。”
　　排练室内鸦雀无声。
　　如果说刚才丁溪让我先唱是晴天霹雳，那么徐建国这句话简直就是五雷轰顶，我被劈的刺刺冒烟，无比后悔刚才没有趁乱早唱。此刻寂静无声的教室里，我无地自容，无处可逃。
　　苍天啊，你劈死我吧！
　　丁溪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连催了我两声，我正要自杀式开唱时，突然有人说：“别浪费时间了，大家一起唱吧，我们一定好好唱。”
　　我提着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但又有些许的失落油然而生。
　　说话的是沈然。
　　他看出了我的难为情……
　　不是罗阳。

　　大家齐心拧成一股绳之后的效率很快，下课铃响的时候半首歌已经排练好了。
　　我们三三两两走出教室，看到沈然，我追上去：“沈然——”
　　他缓缓转身，手里握着被他卷成柱形的谱子，像是踩到我要说什么一样摆摆手，“不客气”。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可能会死在排练室。”
　　说着，我不自觉地脸红，奇怪，跟他说话我脸红什么？
　　“我也是举手之劳。”他指了指耳朵说：“不然死的就该是我们这些无辜听众了。”
　　看他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我说的对吗？
　　在我动手之前，沈然溜之大吉，我也就没注意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

　　No.89
　　排练结束后，距离放学还有半小时，回到教室又听老张絮叨了一会，翻来覆去不过是让我们不要落下学习。
　　下课铃一响，赶在第一个人跑出教室之前，徐建国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奔上讲台，扯着嗓子喊：“回家一定要多听听歌，记记歌词呀！”
　　说着，前排的几个人已经跑出了教室。
　　我用余光瞟了眼罗阳，他默默的收拾着书包，头都没抬一下。
　　“发什么呆呢？”他见我在看他，站起身问。
　　我忙收回视线随便往包里塞了几本书说：“走吧。”
　　一路上沉默异常，虽然以前走在一起沉默是常态，但今天总感觉哪里很奇怪，好像是故意为之。我抬头看了罗阳一样，他抿着嘴像在想事情。
　　我又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抿着嘴。
　　我……
　　“怎么了？”在我第三次看向他时，他垂眸对上了我的目光。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他收回目光。
　　骗人。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排练上，但又没办法脱离群体，这种烦躁我不知道算不算不开心。”
　　“我很害怕。原来人心底最大的恐惧不是没钱的时候，而是没有方向的时候。”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罗阳。
　　这样褪去满身骄傲，脆弱又无助的他。
　　“你只是因为发烧才导致成绩下降的，只失误了一次而已。世界上没有一直春风得意，什么事顺遂的人。每个人都有各自崎岖的山路要走。时间还有很多，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郁郁寡欢好不好，那一刻我忽然有些迷茫。好像我已经不知道，我希望他开心，究竟是想要罗阳开心还是因为我喜欢开心时候的罗阳。
　　夕阳的余晖被云彩遮蔽，整个世界都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真实，灰尘仆仆。
　　罗阳仰起脑袋，声音硬邦邦的：“可我没兴致。”
　　“时间一直都在，所谓没时间做的事，等于它在你心里不重要。你会为不重要的事创造时间和条件吗，合唱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难道你真觉得，这是一件重要到值得浪费时间的事吗？”
　　我有些看不懂罗阳，只当安慰他：“如果觉得开心，就不算浪费时间啊。”
　　“但开心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眉间染上了一层阴霾：“一时失足掉进水里不会被淹死，但是一直待在水里会。”
　　他看向我：“想想当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什么开心什么失足落水不过是个比喻，道理都懂只是情绪作祟。
　　所以我心里即便已经有了答案，却依然不肯松口：“合唱比赛，很重要。”
　　“无聊。”他说。
　　我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
　　也许他是真的觉得很无聊吧。但是我却好像看到眼前的一团火忽然就灭了，被渺渺飘起来的一缕青烟熏红了眼眶。

　　是很无聊。

　　No.90
　　我和罗阳又默契的开始冷战。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排练不见罗阳的身影后，丁溪问我：“这几次都没见罗阳，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最近心情不好，兴致也不高。”郭子睿在一旁解围，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补充道：“理解一下。”
　　我听着这句话里有话的话，转移了视线。
　　理解什么？
　　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竟有些委屈。
　　你觉得你很累，我也觉得我很难过，原本我们只要互相体谅，抱抱就好，可是却演变成了你觉得我不理解你，我认为你不体谅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此刻的我和罗阳了吧。
　　喜欢明明是很开心的事，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们之间只剩下互相忍耐了呢……
　　“惟希惟希！”丁溪在一旁叫我。
　　“啊？”
　　看她的反应，显然是刚才跟我说了一堆的话，而我却走神了。于是她索性又重复了一遍，徐建国在一旁不停地附和，最后总结说：“所以我们现在有一个创意。”
　　我点点头，示意他们我在听。
　　徐建国献计：“要不我们就像演唱会一样，到时候就拿着手机把手电筒打开边唱边晃，带动气氛？”
　　“手机……”丁溪嘀咕，随即一声大吼：“你是不是有病！”
　　“人手一块手机在校领导面前晃，你是嫌死的太慢吗？”
　　就在徐建国和丁溪快进入战斗模式时，罗阳和沈然从一旁走来，在我左手边站定后，他朝郭子睿微微欠身：“接下来的话你听着就行，别回头。”
　　“左后方三点钟方向，王雅坤正往这边来。”
　　郭子睿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脸都僵了。
　　“还有，”罗阳又凑近了些：“你校服今天穿反面了。”
　　小郭噌的一声跑没了影。
　　沈然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罗阳，又不明所以的看着状况外的王雅坤，低声问：“他俩……分手了？”
　　罗阳牵动嘴角：“你的祝福我会带到。”
　　“可别！”他赶紧呸了几声然后说：“我这嘴可开过光。”
　　罗阳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转身看向我：“今下午能来球场帮我送瓶水吗？”

　　十一中地广人稀，唯一还算人性化的一点就是高三教学楼距离办公楼特别近，便于学生时刻跑到办公室请教以及老师巡查。两栋楼一侧就是操场和篮球场。
　　我到场时，罗阳他们正打的激烈，反正我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就站到一旁等。直到他接连进了几个三分以后对方要求停战，他才看见在一旁的我。
　　罗阳朝我走来，微撩起上衣衣摆擦拭着脸上的汗珠，被撩起的部位春光乍泄，脸上似乎有火在烧。
　　“你的水。”我伸手递给他，目光落到地上。
　　他接过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抹了抹嘴角笑着说：“谢了。”
　　说完又接连喝了几口，看着见底的瓶子，我暗道不好，早知道多带几瓶了。
　　没一会，最后一口水也被喝光了，他随手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有点尴尬：“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低下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答应你来就肯定会来。”
　　我们就这样干站在一起，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回班？”他忽然低头，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挑起了眉毛。
　　这话问得我措不及防，立刻走倒显得刻意，于是我含糊到：“啊……透透气，马上就回去。你呢？”
　　我看他们不像是要继续打的意思，于是转移话题。
　　“我啊，”他笑了笑：“我等你透气呢。”他说。
　　傍晚的风轻轻的吹着，像极了以往的每个下午，但今天又好像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不太一样。
　　我们又站了几分钟，终于我扭过头对他说：“你以后……来排练吧。”
　　他意料之中的摇摇头：“我觉得做这件事意义不大。”
　　“怎么没意义。”我反驳，说出了心里话：“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我不想你的高三除了考试就是考试，也不想你以后回忆起的高三生活是像白花花的试卷一样一片空白。我们总要一起在十九岁留下点什么。”
　　说着，我忽然有些难过。
　　以前竟不觉得与某些人以后的交集，需要靠制造回忆来维系。既然已经这样，我只是想留下一些有关于他的，关于大家的记忆来应对即将到来的离别。
　　总不至于在分道扬镳时，两手空空。
　　罗阳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轻笑着说：“谁说我的高三除了考试就是考试了？”
　　“还有你啊。”
　　我愣了几秒，眼前的人有些不真实，他看我的眼神那样温柔，说话的声音好像比口型慢了几拍，直到他开始对我笑的时候，他的声音才飘到耳边。
　　他说，你可比考试和试卷重要多了。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我们的脸颊比嘴要诚实，还不等我说什么，脸腾的就红了。
　　我的心里呲呲的冒着火花，如果他没有煞风景的多说后面一句，我可能从头红到脚。
　　“再说了，”他接着说：“我试卷什么时候跟你的一样是白花花的一片空白了？我哪次不是写的满当当的？”
　　此刻我只想用心里呲呲的火花点个大炮，一炮轰了罗阳。

　　回教室的路上，他对我展开了全方位的思想教育。他说现在高三了，我们没有时间经得起这样浪费，最后高考成绩不会因为我们班得了第几名而多加几分。为了一个无名无分的纯粹凑热闹的比赛耽误复习真的不值得。
　　他说的义正言辞，我没办法反驳。我也知道做人不能太理想主义，但如果事事都要在心里计较一番，用值不值得来衡量，那么生活该多无趣啊。
　　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都没有资格去判定对方。他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我也做着我愿意做的事，这就足够了。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那年的我和周陈深。
　　庆贺说过，我们可以陪伴彼此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光，可以后，就是我们自己的人生路了。
　　大家走在我的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云淡风轻的笑着，叫我跟上，可是只有跟在身后的人才能看到这之间的距离，到底多远。
　　我知道，可我不想承认。
　　他们每个人都很阳光很明亮，要去远方也很远很远，我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
　　我们都去不了彼此的远方。
　　但是每个人生活的小星球，都是由他喜欢和经历过的一切组成，所以即使彼此会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也终究会回到自己的小星球上去。也许到那时，回想起来我最幸运的事依然是与他们相识一场。
　　世界再大，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这年我十九岁，在恣意充实的高中，我有许多幻想。
　　我想去旅行，想和喜欢的男生牵手拥抱，还想变成吹过耳边的风，带上身边的人一起去看未来。

　　也许到了那时，我还是会想回到这段时光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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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祝大家好梦，明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