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等发霉的香菇

3、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

　　街道老年活动中心里有乒乓球室，只有沈宜霈有空时才会让孙沁稔去挥两下。两个行动迟缓的老太太就像两只树懒，做什么都慢半拍，很少能接住球打个来回，往往顺利发完球就一局终了。
　　捡球弯腰又太累，眼神也不好，橙色的小球滚在脚边也能看不到，到最后总是小王捧来一小框球让她们只管打，最后他来收拾。
　　幸好沈宜霈空闲时候不多，一个月才来两三次，不然小王的腰肯定也要不好。
　　每到这时候，沈宜霈就不由感叹自己眼光好，年轻时挑对象，年老时挑房子，都没出过差错。
　　当初买这房子时福利分房政策还在，虽然下岗潮开始，可孙沁稔的工作还是很稳定的，两人就住她单位的福利房，虽然厨房和厕所要公用，可不需要额外花钱，孙沁稔上班也近，算是顶好的条件了。
　　如果不是那晚沈宜霈骑车掉沟里了，可能两人现在还住在那儿呢。
　　想到这里，沈宜霈瞥了眼在身边捶腿的孙沁稔，不免得意，所以家里的事情还得听自己的，这书呆子能有什么本事。
　　“嗯？”注意到她的目光，孙沁稔抬了抬眼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是不是饿了？”
　　中午随便煮了两碗面，家里只有一个鸡蛋了，沈宜霈就让自己吃咯，眼下大约是饿了。
　　“我们去天钥桥路看看吧。”
　　“去哪儿干嘛？”
　　“看看老邻居啊，搬出来之后就没去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以前不老吵架吗，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反倒挂念上了？”
　　“你也说了这么多年，我得让他们看看到底谁老了没人照顾。”
　　因为住的是孙沁稔单位的福利房，隔壁大多是她同事，两人总是同进同出，时间久了自然有不少风言风语。孙沁稔工作忙，听到耳朵里的不多，可沈宜霈工作不稳定，常常在意料之外的时候在家，听见了不少旁人的悄悄话，好几次没忍住和他们吵起来，最后搬走，这也是原因之一。
　　孙沁稔后来才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别人仗着她们没男人，常常顺手牵羊拿走不少东西，在那物资匮乏的时代里，每一粒盐都格外珍惜，沈宜霈本就是不能吃亏的个性，但碍于都是同事，吃了不少哑巴亏。
　　“还记得呢，都多大的人了。”孙沁稔说着抬手替她勾起落在脸侧的白发，别到耳后，极为自然地在她耳垂上捏了捏。
　　“不正经。”沈宜霈抬手就把她的手拍落，睨着眼瞪她：“在外面呢别动手动脚。”
　　“谁稀罕看呐。”孙沁稔东张西望，两人坐在肯德基的角落里，下午三点多店里最多的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没人会注意两个老太太。
　　“没番茄酱了。”
　　沈宜霈喜欢吃汉堡薯条，可孙沁稔念着油炸不营养，一个月才同意她吃一顿，今晚正轮到日子，所以午饭吃的很随便。
　　孙沁稔去收银台又要了两包番茄酱，她们来的很固定，店员虽然都是兼职，可都能记住她们。
　　“今天还有圣代半价，和甜筒一样，但是有巧克力和草莓味的。”
　　每次离开前，沈宜霈总会再要个甜筒，自己先吃，吃不下了就给孙沁稔。
　　孙沁稔想了想，要了个巧克力味的。
　　吃完两人还真去了天钥桥路的老房子，沈宜霈还不嫌麻烦地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并且让孙沁稔开着小黑去。
　　当初买小黑还是用老房子的钱，孙沁稔还记得开着小黑离开汽车公司时，沈宜霈兴奋的东摸摸西摸摸，然后说虽然还是没有厨房和厕所，甚至连床都没有，可总算有个真正属于她们的地方了。
　　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胆子，那天直接沿着打浦路隧道开去了浦东，那时刚刚建好东方明珠没几年，浦东远没有如今这样热闹。
　　记得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把车停在相对人少的地方，隔着江，看向对面的外滩，和远处呼啦啦飞过的和平鸽。
　　沈宜霈新烫了卷发，孙沁稔穿着挺括的的确良白衬衫。
　　难得不嫌声张，拉过孙沁稔就亲。
　　车上的收音机依旧在放歌，孙沁稔只记得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
　　回去的路上，沈宜霈主动说：“等搬去了新家，就说我们是姐妹吧。”
　　既然沈宜霈做的决定，那就是小事了。
　　孙沁稔点点头，然后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右手，覆在沈宜霈的手背上：“听你的。”
　　等到了天钥桥路才发现，老房子早没了，两人兜兜找找了好半天，才在一堵依稀有些记忆的土黄色大墙上看到个红色的拆字。
　　“没了啊。”
　　沈宜霈不甘心地又拉着她饶了一圈，记忆中的街道店铺早已变了个样。
　　“看瞎了我穿了这身。”沈宜霈特意找出了年初新做的衣服，还配了条红艳艳的丝巾，眼下只吃了一脸的灰土。
　　“没有，好看的。”
　　“你知道你什么用。”沈宜霈一想到没能看到那些人羡慕的嘴脸就来气。
　　孙沁稔勾着她的胳膊，好脾气地说：“有用有用。”
　　“回去吧。”
　　“来都来了，再走走吧，公园不知道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