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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崔缪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他眨了眨眼睛,眼角便溢出一滴血泪来。

      他周身围绕着他暴怒时被世不明斩断的一切——破碎的三清神像,崩裂的神坛,被一刀劈翻的香炉。

      整个屋子乱成一锅粥。

      崔缪却不大在意,他拄着世不明摇摇晃晃地起身,打了个响指,唤他的鬼使们上来帮他收拾残局,残忍地压榨劳动力。

      世不明也在他响指落下的一瞬间散作漆黑阴气回归到崔缪的身体里。

      黑雾慢悠悠地从地板里钻出来,白雾坠在黑雾的尾巴上。

      崔缪冲着那片烂摊子扬了一扬下巴,玻璃灰的眼底压着疲惫和依旧没有散去的怒气。

      黑雾白雾不敢再同他嬉笑玩闹,乖乖地飘去收拾那滩烂摊子了。

      宴几道,作为一个戏班的少班主在他十五岁时出现,并且由于他是个颜狗的缘故——一眼荡魂一见钟情。

      后来他十八岁时候看见一本网文,宴几道作为男主的白月光出现,接着……他还没有梦到后续记忆——这便是他目前掌握的前世情报。

      今生他莫名穿越,再次遇见了宴几道。

      并且,又一次的纠缠不清。

      崔缪思及此,只想远离宴几道。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让宴几道再也找不到他为止。

      虽然他是个疯子,但他是□□几道的。

      他的疯向来只针对别人。

      宴几道是他永远束之高阁的白月光,他永远也不舍得让月光破碎。

      毕竟月光那么美,为什么不能蛊惑几个人心甘情愿做他最忠实的骑士为他征战?

      而他恰巧正是那唯一的一个属于他白月光的忠实骑士。

      并且,参考他来到此界的方式,除了死,似乎别无他法。

      他不想让宴几道再度美玉蒙尘、饱受蹉跎。

      而他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宴几道是他害死的,是因他而死。

      崔缪靠在房门上,手指抵着头,觉得自己头快秃了。

      讲道理,鬼王真的不会搞情情爱爱,他们只会杀人、杀人、杀人,或者是虐杀、虐杀、虐杀。

      鬼界没有眼泪,眼泪软弱无能。

      而众鬼厮杀到底,至死方休。

      鬼王只不过是天道强行附加在鬼界最强者的“规则”,一个用于约束众鬼的棋子。

      这个棋子谁都可以当,只要你能把鬼王打败并且吃掉它,那么你就从上任鬼王身上继承了这个“规则”,于是,你便成了鬼王。

      崔缪是鬼王,还恰好是一个死了两次的鬼王。还十分不巧,他更是几十代鬼王其中的佼佼者。

      这注定他不仅强,还疯。

      虽然他前世三观确实很正。

      他宗门见义勇为的锦旗大多都是送给他的,他甚至帮着公安局靠着占卜抓了不少通缉犯赚了不少零花钱。

      但是如果一个人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次,接着又被人“丝毫没有缘由”的恶意杀死……那这个人,还是一个普通正常人吗?或者说,还能是一个正常人吗?

      崔缪自问自答,“当然不是。”

      “如果这种情况下这人还能毫无芥蒂地露出笑容,那这个人绝对是个大傻逼。”他喃喃自语。

      所以,尽管他仍然□□几道,但他已经丧失了一个人天生的爱人的能力。

      他是鬼。

      在他□□几道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丧失了人类爱人能力的鬼王。

      崔缪已经完全地质变了。

      他从以前的甘心为天下死的正派人物变作了现在这个控制别人毫不愧怍、玩弄人心肆无忌惮的……怪物。

      不然为什么师酒酒一个普通教师会向着他说话而毫不担心得罪席家后他见死不救?

      为什么席子清的负面消息出现后舆论都一边倒?

      都在骂席子清,没一个骂他骂师酒酒的。

      因为,他在初来乍到第一天,就让黑雾控制了整个班级,除了宴几道。

      后来几天,黑雾又分散作丝丝缕缕融入全校师生的魂魄中,但凡他们有关于崔缪的丁点恶意,黑雾就会立刻抹杀掉那个念头。

      他们只能对他抱有好感或者轻微的恶感。

      只因为崔缪不允许他们对他有任何的冒犯。

      席子清和宋飞如他没有严加管控,毕竟养只狗闲时逗逗也是挺好玩。更别提他们还会在他的暗示下做出助攻举动。

      既是用于玩乐的狗又是他的工具人,好用得不行。

      比如,宋飞如将他撞死这件事绝非偶然。

      他一手操纵了这场表面谋杀的自杀案。

      一石三鸟。

      他既可以安心死去蜕变鬼王,也可以以此为把柄辖制宋飞如,还可以由此给席子清安上一个包庇罪的名头。

      以防万一哪天实在是被逼入困境,他起码可以靠这个翻身,再不济用它拉两个垫背的。

      因为他的鬼使是他行走的眼睛他延伸的手臂,他鬼使的脑袋里任由他出入,随意删减拿出记忆。

      于是,理所应当。

      他鬼使附身的人类,他也能像对待他的鬼使一样,让他们作他行走的眼、延伸的手,并且崔缪能像一个黑客对待他的计算机一样在他们的大脑里翻阅删减。

      所以他才这样笃定。

      崔缪神经质地抠着自己胳膊上那块肉,眼睁睁看着那块血淋淋的虚无的肉掉了下来,接着转瞬就散作了漆黑阴气填补回去。

      整个过程甚至没流一滴血。

      崔缪只感受到了神经末端传来的仿真疼痛。

      并且,如果崔缪想,他甚至可以把他的五感关闭。

      他甚至,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崔缪长叹一口气,低头苦笑。

      他是疯子,他是鬼王,他不是人,他装不成人。

      常言说人心千变万化魑魅魍魉藏于其中,连婴灵见了都要捂眼睛。

      可就是这样污浊不堪的人心,却可以为爱人为知音为忠义为了家国天下而心甘情愿去死。

      多么奇妙。

      可惜他不再是人了。

      礼乐崩塌道德堕落,没有什么能够约束他。

      所以,即使现在他能保证他绝对不会伤害宴几道,可是,以后呢?

      谁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保证以后?

      三清都犹豫,他更不能。

      他十五岁时甚至幻想在宴几道成年后就立刻拽着他的小师弟去领证结婚。

      然后呢?他来到了这里,甚至都忘了关于他们的前尘往事,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部分。

      以后万一宴几道不爱自己甚至连喜欢自己都做不到呢?

      人类的爱情激素水平实在不能报以太大希望,他无法想象到时候生命停驻的他会怎样。

      他和宴几道不一样——他没有未来了,但是宴几道有。

      他的时光永远定格在他身死的这一瞬间,他无法老去也无法衰弱,除非出现一个比他还强的下任鬼王杀了他吃了他。

      所以他没办法接受宴几道的离去和他既定的死亡。

      他会疯掉,他会杀了全世界。

      他从来都天生反骨。

      崔缪那双眼撩起来,褪掉了白天的伪装露出了他的真面目——玻璃灰的眼像从来都没有过温柔和笑意似的冰天雪地穷冬烈风的冷。

      他目光温柔深情不再,唯有兵戈相见刀剑碰撞迸出的一线银光。

      而且这个社会对于AA恋的偏见更深,比他前世的同性恋的经历所要悲惨的多。

      不只是被烧死被搅碎前额叶被注射雌性激素,这个社会的双A所受到的不公处罚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A只被允许出现在文学创作中,现实中你连双A的影子都看不到。

      因为他们都放弃了。

      这条艰难而布满荆棘的道路实在是太难走,即使两个人互相扶持,仍走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未来。

      而他和宴几道,恰好是一对Alpha。

      ……一对不被法律允许结婚的性别。

      他要逐步远离宴几道。

      为了宴几道好。

      也为了日渐失控的他自己好。

      他都必须远离宴几道。

      崔缪想。

      他们还是适合做朋友。

      人类的爱情太神秘莫测,做一对爱人太危险了。

      他承担不了这风险。

      曾经他夸下海口以为他有这个资本承担,到头来兜兜转转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宴几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与崔缪同居一周以来,除了搬进来那天的一个吻,什么也没有。

      ……而且,就连那个吻,也被崔缪刻意模糊了存在。

      宴几道恨恨锤了一下枕头。

      连肢体接触都罕见,任他百般套路可崔缪就是可以在将要上钩的一刹那从圈套里跳出来。

      宴几道抹了一把脸,深觉此等神经病Alpha除了别人倒追否则怎么可能找得到老婆。

      还他妈难撩的很。

      宴几道骂了一句。

      妈的,撩是谁先撩的?

      他好不容易克服他对亲密关系的恐惧甚至主动羊入虎口了,结果一开始勇得不行的崔缪现在反而推拒起来,这让宴几道沮丧得不行。

      他就应该直接打折崔缪的腿,在脚腕手腕上套上锁链让他再也没办法跑,再也没办法躲避他。

      或者再直接一点……

      宴几道孤身一人被痴缠欲望裹挟在潮水中,眼尾熏染出惊心动魄的艳丽的红。

      他蜷起来将自己困在安全角落自持又狂乱地想。

      ——……让阿缪变成他的Omega,或者他变成阿缪的Omega。

      鬼王所居之处,四时凌乱颠倒,空间亦然。

      宴几道抬眼视线斜斜从窗□□出瞧见那一片纠缠不清的乱,桃花无辜地漂亮着,纤长柳枝却痴缠着桃花纠缠到底绝不放手,一对痴男怨女。

      活像他。

      “哈欠……”崔缪打着哈欠上楼。

      宴几道蜷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听到崔缪倦怠的哈欠声和拖拉的步伐。

      接着门锁轻轻一响一合,崔缪便进去了。

      宴几道闭上眼,轻轻地和对面的“人”说了句,“……阿缪,晚安。”

      他偏过头,面容安详。

      ……不过他也没能安详几小时。

      宴几道被门锁的轻微声响惊醒了。

      他骤然睁开眼睛飞快摸向睡衣袖子里胳膊上绑着的匕首,直到摸到了带着熟悉的花纹的刀柄才安心。

      宴几道长呼出一口浊气,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没看到人也没发现可疑迹象才安心。

      他坐起来摸到了枕头边的手机摁亮,发现现在才一点左右。

      宴几道穿上拖鞋贴着墙悄悄走向门口,他轻轻地拽了拽门锁,发现它完好无损。

      阿缪那么谨慎那么强,如果家里有外人进来首先肯定惊动他,这还轮不到宴几道。

      他贴在门上听了听,听到崔缪刻意压缓压轻的脚步正往楼上走。

      宴几道没多在意。他走到他的床旁边,打了个哈欠又面朝下摔进柔软床铺里。

      刚刚被猛然惊醒的精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睡眠不足的疲倦和懈怠,宴几道满足的用脸蹭了蹭枕头,准备去睡。

      ……结果他这次还没睡够半小时,他就又被莫名惊醒了。

      这次让他惊醒可不是什么可疑动静,而是他自己狂跳不已、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脏鼓动声响。

      宴几道抚着自己的心口,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上次他心脏这么跳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啊……好像是他被骗进丛林里的那天凌晨,他也是像今天这样,被莫名惊醒。

      宴几道倏忽瞪大了眼——他狼狈地从床上翻下来,头磕到地板上磕出了一片红。

      他顾不上,光着脚压下门把手就跑了出去,直奔三楼。

      玄学界人士对于自己的直觉向来无比信任——这是救命的家伙事。

      宴几道直觉——他如果这时候不去做些什么,阿缪就会离他而去。

      就像上次,他被坑进森林,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出去——如果那天凌晨他被惊醒后在那两个畜生的门前画一个窥阵,他就可以听见他们的所有密谋,也就不用那狼狈流离恐慌不安的半个月。

      上上次心脏这么快地跳是他母亲死去的时候。他母亲死相凄惨,被人挖了眼珠又剁了四肢,被人刻意放在他放学路上横陈。

      宴几道一巴掌拍开门扶住门框,他没进去。

      他只是伫立在门口望着靠着墙垂着头的崔缪,在他的阿缪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表情苦涩道,“……阿缪,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你明明说过再也不扔下我。”

      如果你敢跑。

      我就卸了你的胳膊,打断你的腿。

  • 作者有话要说:  崔缪疯是对别人的,他不对宴几道疯,所以他会为宴几道考虑未来计较得失权衡利弊。
    别以为他傻,其实他也是很精明一个人,前世看起来有点傻是因为从小被骗到大而已。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远离宴几道才对,因为我设定的ABO社会类似现实,AA恋OO恋的遭遇比现代的同性恋的遭遇有过之而无不及。
    举个栗子,在ABO社会,现在还有人坚信厌恶疗法和激素疗法是可以治愈AA恋OO恋的,而社会上也并没有明文禁止这一针对ABO社会的同性恋的治疗手段,只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地表面假模假样的谴责一下罢了。
    不过前额叶手术确实被禁止了,只是在他们这个社会的上个世纪才禁止。
    Q:为什么说席子清喜欢宴几道,他俩也都还是A,为啥席子清没被搞?
    A:因为席子清是个渣,他交往过好几任O。宴几道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抹激励他奋斗遥不可及的幻影,他们俩的关系就像黛西和盖茨比一样,宴几道是席子清关于他从未踏足过的上流社会一切的幻想。
    废太子那本,想写一个纯魔幻主义的,不需要深究设定也压根就没有设定的,只需要看他们之间感情的作品。
    最近沉迷赛博朋克,想写仿生人与人类的对立以及处于漩涡之中的崔之灏。
    不过我不可能写他们争权夺利,我只想写那个社会形态,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世界。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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