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66、病入膏肓（2）

　　秦解忧用长袖捂住脸，轻轻啜泣。
　　秦颂咬紧牙根，转过头，往归月皇的方向看去，刚触到那张灰白色的面容，立即不忍地迅速转向另一个方向。
　　王太医方才一下子判断出病因，说明他对归月皇的情况早就有数，只是迫于压力，一直不肯说。连秦解忧多次拿着紫苏阁的丹药去太医院询问，都没人敢说出密陀僧的毒性。
　　但他秦颂又做过什么呢。他深知这不是怪罪任何人的时候，定了定神，
　　“此毒，可有解？”
　　王院判面色灰白，“若在早期，适当调理尚有恢复的希望，但陛下服用丹药太久，即使现在停了，毒素已化为血脉中的一部分，”他咽了口唾沫，“以臣浅薄的医术，恐怕无力回天。陛下，现在随时都…”
　　“臣，只为了保全自己的贱命，趋利避害，明知陛下受奸人毒害却不发一语，愧对陛下，愧对恩师，愧对列祖列宗啊！”
　　他说完又不断磕起了头，震得全室咚咚作响。
　　秦颂没空指责他，回头与秦解忧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最后那抹希望。
　　秦颂对她点点头。
　　秦解忧一手擦掉鼻涕眼泪，“我立刻让人去请师傅进宫，医治父皇！”

　　“密陀僧？”
　　萧青崖昨夜刚经历有生以来最激烈的情绪变化，一晚上辗转反侧。但在归月皇的床榻边站定，一下便进入了状态，一番望闻问切，就说出了归月皇的病因。
　　秦解忧轻声道，“王院判说父皇至多还有半月，依师傅看，父皇他…可还有救？”
　　萧青崖眸光一闪，没有立刻答话。
　　秦解忧一直观察着萧青崖的神色，
　　“师傅？”
　　萧青崖低头错开秦解忧祈求的目光，缓缓将归月皇的手臂放进被子，掖好，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回二殿下，公主殿下，草民的想法跟王院判大人一样。铅毒已伤害了陛下的肌体，神智，即便用最珍贵的药材调理，也至多托上半月，期间陛下能不能有清醒的时候都未可知。”
　　秦解忧仔细打量着萧青崖，没看出任何异样，也没再多想。萧青崖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大夫，现在连他都说归月皇没救，那定然是真没救了。看着床榻上神志不清的归月皇，秦解忧心中一阵悲凉，晃悠悠朝归月皇走去，最后扑倒在他的床榻边哭起来，
　　“父皇！父皇！父皇啊！”
　　哭声悲切至极，在场的之人无不动容。
　　秦颂眼眶发红，朝萧青崖道，“多谢先生诊脉。我送先生出去，顺便安排一下先生的住处。即使剩余时间不多，也请先生能留在宫中，为父皇调理。”
　　“是。”
　　秦颂带着萧青崖走出殿外，却没有停下。他给守在门口的亲信做了个手势，然后晃悠悠带着萧青崖越走越远。
　　萧青崖安静地跟着。
　　到了听不见任何人声的角落，秦颂回头，“萧大公子。”
　　萧青崖谨慎应道，“二殿下。”
　　秦颂直直看着他。自从徐离家倒台，宫内各方都认清了形势，已默认他便是下一任储君，他再也不用假装谦逊，还未入主东宫，已端起了该有的架势。就这看人的眼神，他都对着铜镜练习多次，争取做到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可萧青崖只不卑不亢地回望着。
　　秦颂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可心中疑虑不减，因为他方才也分明看到了萧青崖目光闪烁的一瞬间。他跟秦解忧不一样，不会怀疑自己看错，
　　“本殿的亲信守在旁边，这里绝没有人偷听。本殿再问你一次，父皇，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萧青崖暗悔方才失了防备，让他抓住把柄，只能硬着头皮道，“草民不懂殿下何意。方才草民已经将全部诊断结果说出，与王大人的诊断一样。”
　　秦颂打量着他清秀的，平静无波的面庞，突然笑了笑，“呵，如今萧家已经沉冤得雪，莫非萧大公子还在怨父皇？”
　　萧青崖神情震动，“草民岂敢！？”
　　“那你为何不说真话！”秦颂双眉冷竖，怒斥道，“方才解忧问你父皇是否有救，你脸色明明有变。你若现在跟本殿说明，本殿暂且可以饶你欺君之罪，只要能将父皇救回。若你再瞒着不说…”
　　“…”萧青崖十分无奈。倒不是受秦颂威胁。在调查徐离家的案子时，他便知道这位二殿下不但聪明，且怀揣着一颗仁义之心，该判的罪判，莫须有的罪绝不会强加在他人头上，即使对方是曾坚定支持徐离一派的人。也因此在此事后声誉大涨。
　　萧青崖知道，此时这些威胁，不过来自一位急切地想救父的孝子。他心里终是不忍，小声道，
　　“二殿下，可还记得萧家为何会遭大难。”
　　秦颂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对视好一阵。
　　秦颂在萧青崖若有所指的视线中，逐渐想起了什么，脸上褪去急切，却比方才还难看，“你是说，可以用萧国医当年那个…”
　　萧青崖垂眸，“二殿下，有些法子，不过是从外面听说来的，不一定有用。但若让有心人听去，反而会生出祸端，伤及…无辜。”
　　他说最后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若是别的人来听，必定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秦颂何等细腻的心思，只思索了几下便听懂了。
　　秦颂想清楚其中要害，不由得往归月皇寝宫的方向看去。他目光挣扎，眉头挤出深刻的纹路，似乎在做十分困难的抉择。半晌，秦颂眼里的挣扎化为坚定，回过头来，语气比萧青崖的更为低沉，
　　“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萧青崖知道他听懂了，顿感欣慰，看秦颂的眼神更为尊重，“草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不过宫里人多嘴杂，还需要二殿下多留心。”
　　“这个自然。”秦颂又抿唇又想了想，“你刚才说不透露半个字，可那法子应当还有别的人知道。”
　　萧青崖点头，“草民正打算去提醒那位…殿下。”

　　萧青崖辞别秦颂出宫。宫门外，萧写意正在马车内等候。
　　一上车，萧写意便栖身上来，双手拢住他的，皱着眉头揉捏，“怎么那么冷？”
　　昨夜萧青崖发现他假装手臂动不了后，将东西一扔让他自己上药，便溜回了卧房。但在萧写意看来，两人算是互相表明了心意，现在他终于不用有所顾忌，可以将人放在心尖上疼了，光明正大的那种。
　　可萧大公子还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他自觉昨夜虽然没有否定，可也没有肯定，所以二人现在应该还是互相拉扯的阶段。面对萧写意亲昵的态度，萧青崖脸上又泛起红潮，本能地想抽回手。
　　萧写意可不会让他走，死死抓住，抬头，默默看着他，抿唇，带着几分委屈，似乎在说，怎么刚过了一夜就翻脸了？
　　萧写意那张脸，不作表情是块寒玉，关心起人来是无声的，冷冰冰的，不让人觉得有任何不妥，可现在这块寒玉简直觉醒了，放出里面封印已久的“妖力”，稍稍发力，一个挑眉，一个抿唇，就将萧大公子看得心神荡漾，手上一下子失了力，只能任他揉搓。
　　萧大公子看着自己的弟弟堂而皇之的对着自己的双手哈了几口气，暗道，这该死的美色啊！
　　萧写意捂热他的双手，又为他披上狐裘，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看萧青崖有些惊讶的神情，笑笑，“阿青刚才的脸色比平时紧张。”
　　萧青崖忍住一阵悸动，尽量平静道，“陛下病了。”
　　萧写意若有所思，“很严重？”
　　“铅毒入体，只剩半月。”
　　萧写意看他神色，知道他还有话说，静静等着。
　　“父亲当年提到的法子，也许可以救他，也许不能救，但是，我没有说。二殿下看出来了，也同意我的做法。现在需要去说服另一个知道的人。”
　　萧写意默默听完，掀开轿帘朝外道，“瑟，去霜离一行下榻的客栈。”

　　上次在宫中的选驸马大会尴尬收场，霜离跟弋凤的人都还在各自的客栈里等候宫中的旨意。
　　见到萧青崖二人，离清还以为跟蛊毒的事有关，故作关切实则有些得意，“听说你们萧家的仇人已经下狱了？我那一手御蛇之术还不错吧？”
　　萧青崖拱手，“多亏离清殿下的御蛇术，才能当众揭穿徐离一家多年恶行，为我萧家沉冤昭雪。”
　　离清点头，受了他的礼，“也多亏你们那二殿下手脚利索，将我给他的东西抹在他那大哥的袖口，我的蛇才能咬准人。本殿说了，绝不伤及无辜，其余的蛇都没有毒性，唯独那一条能循着味儿…”
　　离清一说起他的蛇就没完，萧青崖有些无奈，萧写意果断上前打断，
　　“离清殿下，那蛊毒的事已经结束，今日我们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离清被打断有些不悦，“什么事？”
　　萧写意往门口看了看。
　　离清跟着他的眼光看去，“门外没人，老山老火都在自己房里。”
　　萧青崖眯起眼睛，神色莫名，“看来，离清殿下对自己身边的人早有防备。”
　　“呵，”离清眼中透出一丝狠戾气，“带他们出来，就是想看看到底谁暗地里跟归月通气，这下果然露了马脚。”
　　萧青崖与萧写意都不置可否。离清之前跟他们提过，养毒的蛇虽然被偷了出去，但解药的方子却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塔拉明明’的毒能迅速被李太医解掉，说明离清身边有人跟徐离家勾结，不过看样子离清早就知情。
　　萧写意皱起眉头，“既然里请殿下早就知道，为何还让手下的人自由行动？”
　　“我既然已经知道是谁有鬼，就不用着急，再说，我们霜离的事，自己解决，没有在归月的土地上处置自己人的道理。”
　　萧青崖立即道，“不瞒殿下，今日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据在下猜测，当年父亲向贵国医师打听后宫妃子中毒的事之前，已经与贵国的医师有所交流。”
　　离清淡淡道，“所以？”
　　“所以，”萧青崖接道，“当年父亲提出的，换血的法子，恐怕也是出自霜离吧？”
　　离清有些意外，“萧大公子不会是想将当年萧大夫的事怪到我霜离头上…”
　　“非也，”萧青崖迎向他，郑重道，“今日来，是想请求殿下，无论有用还是没用，请千万将那个法子的秘密守口如瓶，不要让任何人泄露有关那个法子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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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昨天加了卷标，感觉清晰很多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