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59、故人遗曲（2）

　　萧青崖二人听见有东西，都激动了起来，“能否拿出来看看？”
　　“恩公？”此时春莺正好换好衣裳准备排练，撞见萧青崖几人，问清来龙去脉后也觉十分碰巧，跟元香一路将人领到存戏曲本子的地方，
　　“那些本子跟我们平常的混在一处，恩公稍等，让我跟元香妹子一起理出来。”
　　春莺跟元香忙活一阵，理出五六本曲谱，
　　“大概就这些了。”
　　几本曲谱封页普通，写了曲谱的名字，随意画了些花草当做背景。萧青崖与萧写意各翻开一本，从头到尾，只是正常的曲谱加唱词，仔细读过去也只是些民间的小故事。两人将几本都翻完，都没找到什么，互相看看，都叹口气。
　　春莺不明就里，“恩公…到底想找些什么，我们也可帮忙？”
　　“莫非两位萧公子以为，父亲带来的这几本戏谱里，有医治塔拉明明殿下的方子？”元香更是困惑，“可这些戏谱我们班子的人没事翻来覆去唱过好几遍，没见有什么特殊的？”
　　萧青崖跟萧写意交换了个眼神，都暗道哪里能明说我们怀疑你父亲常年参与谋害后宫女眷，我们是来找证据的？
　　萧青崖含糊道，“对对，我们就来找找，阮太医当年是否留了些手记，能帮忙医治塔拉明明殿下。”
　　“塔拉明明生病啦？”
　　众人转头，之间秦解忧出现在门口，惊讶地问。
　　“公…”萧青崖正想行礼，却见秦解忧慌乱地摆手，“我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姓‘宫’，跑出来玩的，你们可千万别跟公主说。”
　　萧青崖尴尬的杵在原地，看看元香跟春莺，也都是一脸无语，只能道，
　　“是…宫姑娘，我们绝不跟公主说。”
　　秦解忧满意地点点头，“师傅过来是在找方子？莫非这几本曲谱里有什么玄机？”
　　她上前将几本曲谱都翻了翻，突然灵光一现，“戏文里总有把秘密藏在什么书里的事，我看了好多，正好来替师傅解密！”
　　“宫…姑娘莫非发现了什么？”萧青崖暗含期待，秦解忧的确蛮脑子新奇的想法，能发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也不奇怪。
　　秦解忧撸起袖子，“暂时还没有，但那些藏秘密的方法本…本姑娘了如指掌，一个个试过去，迟早有收获！”
　　众人奇道，“都有哪些？”
　　“有什么藏头诗，有特殊的墨汁写成的字，只有火烤，或者水淹才能现行，还有把秘密藏进书的夹层之类的，好在就这几本，我们一个个试过去，总能找到。”秦解忧胸有成竹。
　　然而，可怜几本戏谱，经过火烤，水淹，甚至被拆的七零八落又被缝好，还是没能现出“原型”。
　　秦解忧沮丧道，“师傅，恐怕这几本的确只是曲谱而已，我尽力了。”
　　萧青崖抹把汗，“宫姑娘的确尽力了，不怪你。我们恐怕要从别处找了。”
　　元香跟春莺第一次见有人如此对待曲谱，不禁都有些心疼，“那…那我们就将本子收回去啦。”
　　萧青崖二人十分不好意思，“真是添麻烦了，”边说边将曲谱关上收好，“都收去哪里，我们来。”
　　元香小声道，“有几本还湿着，估计需要晒，有几本被火烧焦了边儿，以后也只能将就用了。”
　　萧青崖红着脸，将几本摞在一处。就在他将手中的曲谱交给元香之时，他低头看向最上面的一本，他瞟过那粗糙的封面，瞟过那上面墨迹斑驳的曲谱名，最后定在那背景里的花草上。
　　有些东西就是早已明摆在人面前，但因为太明显，太直接，却被忽视了，反而让人舍近求远，走了不少弯路。
　　那花花草草略一看去的确是普通的花草，谁又会注意封页上的背景图呢，连萧青崖乍一看去也忽略了。但在他碰巧低头之时，他忽然注意到，背景上画的朵朵小花，每一朵都有五瓣花瓣，每一瓣都有一个突出的小尖，被丛丛圆边的绿叶包裹着。
　　这对于这本粗糙的封页来说，未免太精细了。
　　“一花生五瓣，白色，斜方状椭圆形，先端针尖。叶丛生，倒卵型或倒披针型。”
　　“味苦，性凉。”
　　“是谓，六月雪。”
　　“清热利湿，消肿拔毒。”
　　元香正要从萧青崖手中接过，却发现书还被人捧着，而萧青崖低头看着合上的书一动不动。
　　“大公子？”
　　萧青崖正快速的思考着。六月雪是一味常见的药，却也可以作摆在院子里的装饰花草。若是平日，即使懂医的人，看到它被画在书本的封面，也不会特意去分辨。但这些曲谱是阮岐阮太医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东西。他帮人掩盖后宫女眷死因多年，真的没有留一点后手吗？若“六月雪”就是他的后手，又是想给后人传递什么呢？莫非是隐喻他并非自愿，而是遭人协迫，有六月飞雪之冤屈？
　　“元香姑娘，这些曲谱，你可有给戏班之外的人看过？”
　　元香回忆着，“父亲走后，李叔偶尔来看看我，倒是偶尔问起父亲都给我买些什么，他也能给我买点，我便给他看过一次。”
　　萧青崖警惕起来，“那他…看过之后，有说过什么吗？”
　　“没有。”
　　萧写意猜到萧青崖可能有所发现，“不如将这几本书带回去，也好跟太医院有个交代？”
　　“好。”萧青崖抬头，“元香姑娘可允我们代为保管几日？”
　　元香还道这曲谱真被萧青崖看出了什么方子，“拿去就是，若几本破谱子能医治那位外邦的殿下，也是为他积点阴德了。”
　　两人揣着几本曲谱离开迎春楼，待周围无人，萧青崖才把六月雪的事告诉萧写意，萧写意惊叹他敏锐的观察力，也同样疑惑，
　　“若仅仅是想表达六月飞雪之冤屈，又何必藏那么深。元香又不懂药草，若不是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揭晓。”
　　萧青崖摸着下巴，“没错。‘六月雪’，一定是给懂医的人看的，李太医是唯一知道元香跟阮岐关系的人，有可能是要将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传递给昔日老友？”
　　“知道后又如何？那老头恐怕连六月雪都没看出来，还能指望他伸冤不成？”
　　“李太医没看出来恐怕是意外。若是看了出来，又如何？”萧青崖顺着这条思路好像抓住了什么。
　　萧写意眉头紧锁，“便能得知阮岐一直在背地里的勾当？莫非六月雪有什么指代的含义，阮岐知道，李太医也知道？”
　　“阮岐知道，李太医也知道？”萧青崖默念着这句话，忽然灵光一现，他侧头看向萧写意，笑得意有所指，“阿意，你说，两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知道的，还能是什么？”
　　萧写意差点被他笑的晃了眼，忽然也想到了，“六月雪！？”
　　转了一圈，二人又回到了太医院，众太医依旧查阅着各类医书。此刻已是傍晚，过了今日，金针断脉，便只留最后一日，可现在还是毫无收获，好几位太医的脸上都透出绝望。
　　李太医见到二人进门，立即道，“贤侄可有收获？”众人都满怀期望地看向萧青崖。
　　萧青崖摇摇头。
　　房内一片哀叹。
　　萧青崖趁其余太医不注意，给李太医使了个眼色，李太医领会，找个空档溜了出来，
　　“莫非贤侄在元香那儿打听到了什么？”
　　萧青崖神色遗憾，“没有。不过…”
　　李太医眼中泛光。
　　萧青崖朝萧写意示意。萧写意撸起袖子，显出手臂，李太医惊道，
　　“这是被什么蛰了？”
　　萧写意小臂上有好大一个脓包！
　　“我这个弟弟被不知哪里来的虫蝇咬了，也不吭声，撑到现在成了这样。现在外边药铺都关门了，能不能劳烦李叔帮我们指个方向，我们自己去抓点药敷上，绝不耽误你看医书。”
　　李太医将钥匙交给二人，指了个方向。二人谢过，拿了钥匙来到太医院内部的药房。
　　满屋子不同药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甘甜与苦涩，一如萧青崖的心情。他小半生所学，都依赖于这间小小的屋子。萧木曾一手拿着医书，一手指着那铺满三面墙的药柜，教萧青崖辨药；也曾用桌上精巧的药秤，手把手教他调配药方。
　　“父亲，这路边的白花竟也能入药？”
　　“白花生于路边，灵芝长在山巅，不过是习性不同，能医治的病症不同。天下没有任何一本医书上说，长在山巅的能治病，长在路边的就不能治了。我看你小子最近长了见识，连花花草草都能分个贵贱，以后岂不是还要学看人下菜碟了？”
　　每一种药，都能牵出年幼时的一丝记忆，丝线织成网，将萧青崖困在短暂的美梦中。里面全是那个严苛又慈爱的声音，他将萧青崖当作最珍视的璞玉，日日精心雕刻，生怕出一点差错。
　　“阿青？”萧写意走到了药柜旁，却见萧青崖仍停在门槛外。
　　萧青崖侧过头，衣袖拂过眼角，“好久没进过那么大的药铺，熏得我眼疼。”
　　萧写意转头看向铺满墙面的药柜，“嗯。的确有点熏人。你快进来看看，是哪一个抽屉。”
　　萧青崖在他身后平复好心情，径直走到左手边，伸手拉住某一个抽屉的柜扣，“是这一个。”
　　那个憨厚寡言，死后连家宅都没留下的阮岐，除了将线索藏在他最爱的药草中，别无选择。如今这个藏了十几年的秘密，那个无法无天的黑手，终于要揭晓了。
　　萧青崖顿了顿，没有立即拉开，“阿意，你说，里面是什么。”
　　“有可能什么都有，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萧写意盯着那个抽屉，神情莫测，“若是知道背后是谁，你会怎么做。”
　　萧青崖绷紧下颌，“公之于众，还要去问清楚，这件事跟我萧家当年的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萧写意无声地点头。
　　萧青崖下定决心，拉开抽屉，里面是普通的，晒干的六月雪。萧青崖并不惊讶，将抽屉整个抽出，伸进底部摸索一阵，又往抽屉外边的底部摸了摸。
　　“贤侄找到了吗？”
　　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回头，“李叔？”

---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周末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