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51、祸起萧墙（2）

　　“这恐怕…”萧青崖的声音响起，房内众人的呼吸声都立即变轻了，生怕他说出恐怕没救，却听他说，“恐怕不是归月常见的病症。”
　　阿那在听到的一瞬间嘴角一颤，随即上前怒吼道，“你这人什么意思，就是说是我们弋凤自己搞鬼吗！？”
　　“小英雄息怒。”萧青崖在行医时连气息恐怕都是抚慰人心的，“草民只是说不常见，但天下病症无数，每日都有新花样，只不过草民积累浅薄，还没有深入了解罢了，跟贵国殿下如何染上的并无关系。”
　　王太医听他语气，立即觉得有门儿，“贤侄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萧青崖抿唇沉默一会儿，“现下的确不能根治，恐怕要行…金针断脉之术。”
　　“金…金…”王太医刚升起希望的脸片刻又犯了白，“金针断脉…这等决绝之术，非绝处不可用…”
　　此时床上的塔拉明明又是一阵哀嚎，极力证明自己在何等“绝处”。王太医闭了嘴，但脸上仍是为难。
　　秦颂看着萧青崖示意他解释，萧青崖道，“所谓金针断脉，是家父与草民当年一同琢磨出的法子，无论何等要命的病，用此法都能救人于命悬一线之时。”萧青崖走到塔拉明明身边，阿那与一众太医为其腾出空地。萧青崖低头双指并拢在塔拉明明身体上方虚画了一个形状，
　　“人体靠六脏运行，六脏靠十二经脉沟通输送气血。无论何等病症，都要经由十二经脉影响六脏，然后引起病症。金针断脉，便是把着十二经脉用金针封住，只留万中之一的空档，吊着最后一口气，减缓症状，为寻找根治的法子拖延时间。”
　　“虽然本殿不懂医术，但听萧大公子的意思，这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岂不是将人推到将死不死的地界，在险中求生？”秦颂立即反应过来。
　　萧青崖听秦颂作为外行人却快速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心生愉悦，不禁勾起一抹笑，“看来二皇子殿下在医术上天赋过人。”
　　阿那哪里见得这两人在眼前传道授业，“意思是要将我们家殿下先弄死，再救活！？”
　　秦颂对他粗俗的用语十分不屑，但萧青崖好像更开心了，“小英雄这理解也十分贴切。”
　　“贴切你个奶奶！”阿那估计为了今日学了不少骂人的归月话，“听起来就邪，万一真弄死了，跟杀了我们殿下有什么区别？！这些庸医，”他回头数土豆一样点过几位太医的头，“看他们的脸，你敢说，他们敢做吗？”
　　王太医等人杵在原地，不敢反驳。
　　萧青崖回身，脸上还上十二分万的恳切与严肃，“各位前辈，这法子若不是真到了绝处，青崖也绝不敢用，但现在塔拉王子殿下的命危在旦夕，若再犹豫，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萧青崖用眼神瞟了瞟阿那，意有所指，“还是诸位家里人，归月千万百姓，恐怕都有危险，若不用在此处，青崖真不知该用在何处了。”
　　几人商讨一会儿，王太医被推举出来，满脸愧疚地朝萧青崖这个晚辈鞠躬，“青崖贤侄，你说的都对，可是…哎，可是我们几个跟萧国医与你，真比不了，下手若差了半分都…”
　　“不会。”萧青崖伸手扶住王太医双肘。
　　他身形如此单薄，王太医却感觉从那双手上传来了从未体会过的力量，“几位前辈，这个法子本来就需要多人将十二经脉同时封住。现在前辈们有六人，一人捏两脉，由青崖居中坐镇把控时机，只要能找对地方和力度，救人，”精光从萧青崖双眸绽放，看得六人晃眼，“只在一瞬间。”
　　“地方我们倒熟，可时机，力度，如何把控？”几位太医在萧青崖的说明中被激起了不知什么时候丢弃的那股求知心。
　　萧青崖从怀中掏出一根金针，十指拇指捏住其中一点，“时机力度，都在一句口诀，只要几位前辈同时念这句口诀，保证同时开始，同时结束，结束时这金针恰好在我标注的这一点，就万无一失。”
　　这下不仅几位太医，连秦颂，阿那几人，禁卫军，还有地上的萧写意与萧蔚然，都好奇了，“什么口诀？”
　　“很简单，我说，陛下驾到，前辈们就同时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青崖笑到，“这种各位练习了几十年的事，定然能做到整齐划一，默契十足吧。”
　　房内的大多数人都用过这句“口诀”。它如此常见，如此简单，但被萧青崖用来为金针断脉把控时间，任谁都会在心里叫一个妙字。医术，最终目的是救人，但这过程中又需要多少对大千世界的认知了解，对人心性情的见微知著？萧青崖跟随萧木不过五年，不敢说遍识各种药草病方，但他学的最透彻的，便是萧木医道中最核心一点，要救人，先知人。
　　萧写意有时怀疑萧青崖的心是冰晶做的，否则怎么会那么纯粹又剔透，能照出面前人的所有七情六欲，当下过往。萧木大概就是如此才选择了他吧。他看着萧青崖有条不紊的指挥几位太医各司其职，分发做好标记的金针，心中升起抑制不住的倾慕和满足。
　　这样开心的阿青，他很久没有见过了。
　　旁边萧蔚然兀自安静许久，目睹了萧青崖从被冠下毒之罪，到不卑不亢的辩解，再到说服太医院众人，始终长不大的心里有什么终于发芽了。
　　一帮子人再见到日头都不禁感慨，从来没有叫万岁叫得那么惊心动魄过。弋凤国一行留在房内侍奉他们将死不死的殿下，留阿那一人出来给秦颂还有萧家三人送行。
　　“今日上朝我会将此事立即禀明陛下，请示下一步安排。无论如何，一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还请阿那公子与各位弋凤国的勇士好生照看明明殿下。”秦颂向阿那道别，由回头朝萧家几人道，
　　“萧大公子，刚才你提到金针断脉只能拖延五日，这五日内，太医院一定会尽快想出根治的法子，若有什么不懂的，还望萧大公子能指点一二。”
　　萧青崖向前深深一鞠躬，“二皇子殿下，草民身背重罪，无法行医，也没有行医。方才能将明明殿下救回一口气，全靠各位前辈高超的医术，草民不过是因被疑偷毒，不得不从旁协助罢了。现在误会已经解除，草民也该回去继续做生意了。”
　　秦颂眉心一抬，扫了扫旁边的萧写意，“萧大公子不管闲事，想要明哲保身，本殿理解，可明明殿下身上十二根金针都还明晃晃的立着，现在说甩手不干了怕是不妥吧？”
　　“请殿下放心，金针断脉最多只能将病情拖延五日，这五日内草民一定每日拜访，以确保十二根金针不出纰漏。至于其余的事…”萧青崖身子勾的卑微，语气却相当坚决，“草民实在力不能及，便要依仗太医院的众位前辈了。”
　　秦颂兴味地勾起唇角，暗道既然入了局，要撇清干系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嘴上并未跟萧青崖费口舌，只轻哼一声，转头面向几位太医神色肃穆，“此事属于机密，各位的嘴可得管紧了，若透出一点风声，王院判，第一个拿你问罪。”说罢留下禁卫军保护弋凤一行，只带着随从离去。
　　太医院几人忙不迭地磕头发誓，恭敬地送走秦颂，见二殿下没影了，才赶紧围到萧青崖身边千恩万谢。他们明白，光靠他们自己多半是救不了里边躺着的那位的。
　　“贤侄，那金针断脉之术真是神了，接下来几日我们几个老的恐怕顶不住，有什么需要我们搭把手的…”
　　“前辈们无需客气。今日成功都是前辈们胆大心细，青崖不过在旁边废了些口舌，不敢争功。说到查探，青崖不过一届布衣，连太医院的大门都没资格进，更不敢僭越了。”
　　“谁敢拦你！？你要是想来查什么看什么，我们几个老的帮你把门儿！…”开口的人被王太医一肘子怼得闭嘴，王太医笑笑，
　　“既然贤侄都那么说了，我们硬顶着老骨头，也得把这病因查明，把人给治了，不然怎么对得起贤侄这手回春之术。时间紧急，五日后，金针离身之日，再与贤侄叙旧！”
　　几个太医将萧家几个送走，还在感叹万千。
　　王太医边走边朝刚才嘴瓢的人说道，“老李，太医院里面都是为贵人们看诊的记录，那萧家老大自己都不敢说要进，你这嘴可太快了。”
　　李太医忙抬手往嘴上招呼，“是是，院判大人恕罪，我这不是太激动，竟然能亲眼，不，亲手实施萧国医当年的金针断脉，可以吹好久啦！不过，哎，多好的小子，现在竟然也懂了明哲保身之道，想当年萧国医可是…”
　　旁边另一位姓赵的太医一跺脚，“那小子得萧国医真传，你当他不愿吗，是不敢哪！”
　　几人互相看看，都想起了旧事，一阵无声的感慨，却都不敢明言。
　　沉默一会儿，李太医接着嘟囔，“不过接下来，哎，弋凤那殿下的病症如此奇怪，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啊。”他停下来，像是在回忆塔拉明明的惨状：“额头发青，双唇乌紫，双眼流白泪，鼻孔流白脓，泪液脓液竟有奇异的酒香…哎，真是造孽啊，说不是中毒我都不信。”
　　“嘘！”王太医赶紧的将他拉住，“隔墙有耳。”
　　几人跨过门槛分头里去，没注意角落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带着一晚上的消息，疑惑与震惊，不知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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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一气呵成，还是蛮畅快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