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30、福祸相依（2）

　　这帮人架势挺足，让铺子里嬉闹的众人都噤了声。萧写意跟萧青崖眼神一触，萧写意上前躬身道，
　　“在下是皓月居掌柜萧写意，敢问贵客怎么称呼？”
　　小个子男人本就长得富态，笑起来双颊堆起两坨颤巍巍的肉，却并不开口，旁边的下人替他答道，“这位，是我们梁爷，是如烟阁的掌柜。这如烟阁，几位该知道的吧。”
　　如烟阁是如今王都最受吹捧的香铺，直接为宫中的娘娘们供香，春意坊里的人都以能用上如烟阁的东西为荣。萧写意想了想，有点印象，又想到方才春莺几人刚才说的事，暗道恐怕来者不善，不卑不亢地鞠了个礼，
　　“自然知道，如烟阁是王都第一香铺，不知梁爷今日来我这无名小铺有何贵干？”
　　梁爷看自己的名号并未溅起期待中的水花，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继续温和道，
　　“小老板也太谦虚了，前几日我的确没听说过皓月居这名号，可现下，连陛下都对你们的八卦香赞不绝口，又怎么会是无名小铺呢？”
　　“陛下赞赏八卦香的事，说实话，在下也才从这几位客人口中听说。我们不过是个小作坊，东西能得陛下青睐，深觉惶恐…”
　　“惶恐就对了，”梁爷打量着店铺内简易的摆设，慢条斯理地打断萧写意的话，
　　“这王都，就是个林子。有大鸟，也有小鸟。原本大鸟吃大鸟的，小鸟吃小鸟的，互不干涉，便打不起驾来。可若是小鸟也妄想着在大鸟口中夺食，就有些…呵，不恰当了。小老板，您说是不是？”
　　众人听这话都明白过来，这是拐着弯儿在说皓月居自不量力，跟他们如烟阁抢生意。萧写意眉头微动，“夺不夺食的在下不懂。不过我们做买卖，只管把东西做好，买或是不买，都由客人们作主。”
　　萧青崖在心中暗赞，春莺几人也跟着点头，看梁爷的眼光都多了些鄙夷。堂堂一个跟宫里做生意的大店，不专注将自家东西做好，反而第一时间过来打压偶得赞赏的小店铺，怎一个本末倒置了得。
　　“说得好。”梁爷鼓起掌来，他对身旁的下人笑道，“你们看，怪不得能得陛下青睐，就这张嘴，我梁有道就自愧不如。”
　　他忽然沉下了脸，就像笑面虎终于露出了獠牙，“小老板口口声声说只管把东西做好，可这东西，真就是你们自己的吗？”
　　萧写意先是暗叹此人用“有道“作名可真是讽刺，
　　“八卦香是家兄自己研制出来哄家里老小喝药的，当然是皓月居独有。梁爷这是何意？”
　　“原本我还想来看看，几位是不是偶然得到了这八卦香的方子，为生计所迫才拿出来赚钱，可现在看来几位是不会松口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掸了掸，“这是我从前从高人那里得来的制香之法，你们的八卦香跟此书之中的一条法子简直一模一样，还敢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东西？”
　　“可否容我一观？”萧写意神情严肃，“此法的确是家兄亲自研制，由我将方子交给制香坊，最近才做出来的新货。绝不是从旁人那里窃取而来。”
　　梁有道轻哼一声，将书交给身旁的人，“让人拿着，你过来看。”
　　这是在怀疑萧写意会当面盗书，但事关皓月居与萧青崖的声誉，萧青崖也顾不了那么多，“请。”
　　那下人按梁有道地指示，将书翻到某一页，让萧写意凑近了看。萧写意一字一句看过去，看得相当仔细，甚至还歪着头斜着眼去看。看着看着，他脸上的严肃之色逐渐散去，寒潭般的双眸浸上嘲讽。
　　“不知梁爷是什么时候从哪位高人那里买的？”他挺直了背，颇有些质问的意味。
　　梁有道也不慌乱，瞄了眼那书，“好久以前的事，怎么？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什么时候买的又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有些大了。”萧写意挥袖示意货柜上摆好的香料，“正如在下刚才所说，这些香料是最近做出来的新货，前后花了三天，这至少说明我们得到此方是在三天之前。”
　　萧写意朝下人手上的书抬抬下巴，“此书上面的墨迹都还那么新鲜，香味浓郁，该不会是梁爷…”他顿了顿，“受了什么人的骗，买了本连夜赶好的书吧？”
　　梁有道嘴角僵硬，给身边人使了个眼神，将书收好，“梁某说了是从高人那里买的，那便是。你们皓月居光天化日偷学我如烟阁的方子，还敢狡辩？”
　　这赤裸裸的污蔑着实不要脸，萧写意也不屑于再跟他争执，“该说的都说了，若梁爷还坚持，尽可以将证据拿到官府去，咱们公堂上见。不过梁爷，到时候若我皓月居能拿出年代更久远的方子，那对如烟阁的名誉就不太好了。”
　　萧青崖不懂做生意的事，一直在后边观望，越听越觉得自己这弟弟贤惠。这东西是萧青崖好久以前做的，也不是什么药方，只随口说给了萧写意听，他便记住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别的记录。萧写意这是在使诈。
　　谁知梁有道眼皮都不眨一下，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如果对簿公堂，凭借我梁有道在官场的关系，到时候吃亏的恐怕还是你们这小店。”
　　萧写意听他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又不明白其中门道，想着光天化日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成，刚想反驳，却听一旁一直沉默的春莺出声道，
　　“做买卖的牵扯到堂上，总是不好看，梁爷恐怕也不想让小老百姓们觉得您欺负小店吧？”
　　梁有道笑着摸了摸下巴，“这位公子倒是个明白人。梁某做生意几十年，求的就是一个‘和‘字。今日来也不是想将场面闹僵。”
　　“不如这样，无论你们的方子哪里来的，开个价，如烟阁将它买下，不再追究你们盗用方子的事。但以后皓月居绝不能再用此方制香，并且，要向百姓们承认，之前你是用的我们如烟阁的方子。”
　　搞半天，就是来明抢那八卦香的方子的？！
　　萧写意被气笑了，“首先，我们皓月居不偷不抢，八卦香就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要我们睁眼说瞎话，恕在下做不到。”
　　梁有道眼角抽搐，听他继续说。
　　“其次，若梁爷对我们皓月居制香的法子感兴趣，大可以开诚布公，直说想买我们的方子，那在下还能考虑考虑。您这一进门，就用本假书，将抄袭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再威胁我们将方子卖给您，这等做法，实在让我不敢苟同。”
　　“皓月居，绝不会跟如烟阁做任何生意。”
　　梁有道横行霸道惯了，被如此当面拒绝面子上挂不住，“小老板是认真的？”
　　春莺看着不对，还想劝和，萧写意却直接往门口一指，
　　“道不同不相为谋，慢走不送。”
　　梁有道冷笑着带着下人们走了。一开张便闹出这种事，众人心情都不好，陷入沉默。半晌，萧青崖问春莺，“春莺公子可是知道这位梁爷有什么厉害之处？”
　　萧青崖看春莺方才几次想劝和，现在人走了，脸上又有几分担忧，开口问道。
　　“哎，不止是我，王都的人都知道，这如烟阁…惹不得。”春莺看着梁有道离去的方向，秀眉微蹙。
　　元香摸着心口道，“刚才吓死我啦，那梁爷真是笑面虎。小老板这下，唉，恐怕不好过啦。”
　　萧青崖跟萧写意二人都疑惑地看着春莺。
　　春莺道，“普通人不晓得，但我们时常跟官场中的贵人们打交道，听说过一些。这如烟阁的背后恐怕是紫苏阁。”
　　萧青崖奇道，“就是那些为皇帝陛下信任的道士？这年头，道长都做起生意来了？”
　　春莺点点头，“听起来的确好笑，但估计错不了。从前这梁有道还到春意坊来作过客，跟郭…家父子关系十分紧密。我曾听他们聊起来，说紫苏阁凭借圣上的庇护，一边做着道士，一边做着生意，什么香料，布匹都有。无论卖什么，都打着皇帝陛下用过之类的旗号，因此极受吹捧。”
　　“那如烟阁的香，最初也是说什么能安神养生，还开过光，用起来身上都是仙气。皇帝陛下信任紫苏阁的道士们，自己就在用，后宫的娘娘们自然也跟着用，这才火了起来。”元香补充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其实我们自己买来比较过，跟普通的香没什么区别，但，哎，买的就是那个名头，说出去好听呗。”
　　春莺有些担忧地看向萧青崖二人，“梁有道这么气势汹汹，估计也是因紫苏阁在他背后施压。皓月居的八卦香都在圣上那儿露了脸，扫了紫苏阁的面子，这是动了他们的根儿，自然要来找皓月居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