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19、彼之□□

　　是夜，春意坊照常开张。可看的仔细的人便会发现，这“照常”里多少有些不同寻常。门口没有了那些揽客的公子，也没有了一看就不是正经地的彩色花灯，就连走过大门必会攒一鼻子的脂粉气都淡了下来。总之看上去不那么像一家妓坊，倒像什么正经人家。
　　即使装的如此正经，却还是显得门口两位人高马大的汉子格格不入。
　　其中一位一身便装，身侧带一不经装饰的佩剑。虽然打扮平凡，但无论是长袖下隆起的肌肉，浓眉下的那一双利眼，还有只懒散地站在那里便散发出的肃杀之气，都透露出此人的不平凡。这便是近日才从边疆归来述职的，归月第一名将，简行。
　　他身边跟着另一位大汉，穿的更随意，大开的衣襟跟刚喝完一场似的，是简行的贴身卫兵，段大山。
　　“头儿，你说那姓郭的忽然把咱么请到这儿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段大山挑剔地看了看春意坊的牌匾，鼻尖耸动，被空中淡淡的脂粉味儿刺激地打了一个喷嚏，“妈的，听说还是专找男人做那事儿的地方，怎么还那么大味儿！”
　　简行也觉得这味儿难受，但尽量憋住气，装作一副熟练的模样，“这是真正温香软玉的味道，看你这怂样，还说要找媳妇儿，找个屁！”
　　段大山早已习惯上司跟自己无所顾忌的调侃，虎眸一转，铁血的汉子硬是挤出几分羞涩，“嘿嘿，我以后的媳妇儿肯定自带香味儿，不用这些庸…庸粉。”
　　“还庸粉，去你的。待会儿可别在人文官面前卖弄，老子丢不起这人。”简行嘴角抽搐几下，转头看向春意坊，眼眸中立即泛出寒光，犹如利刃，
　　“他们文官最会那些场面话，一个词儿用不对，都嫌你粗俗，好像自己有多高贵似的，可低子里…哼。”
　　段大山也收起嬉笑，鄙夷道，“这些狗腿子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握，还敢嫌我们？那么多书，学来就为了搞这些破事儿？”
　　“手无寸铁，却心有家国的人，也并非没有。”简行听到段大山的话，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语气中升起些怀念。
　　可他话头一转，眼中寒光更盛，“可惜，这便是他的下场。”
　　“头儿你说的是不是…”段大山看简行的神色，还想问几句，却见简行突然眉头一皱，错身退开几步，接住撞过来的一个身影。
　　满身污秽的乞儿走路没什么规矩，恰好撞到了简行的身上，抬头怯怯瞄了一眼，又冲进了人群中。
　　“哪里来的小龟儿子，头儿你钱袋没丢吧？”段大山开口大骂。
　　“老子能被小孩儿偷着？你他妈小点声。”简行从牙缝里低声骂过，一只手背到身后，袖中微动，好像藏了什么东西，看向那跑远的乞儿若有所思，
　　“我看不是那姓郭的发现了什么，而是有人让他以为我们发现了什么。”
　　那撞人的乞儿穿过人群，来到一小巷内。
　　“笋子哥…成了。”小蘑菇压住兴奋的嗓音汇报。
　　小巷内正是笋子与老姜二人。
　　笋子眉头紧皱，“你确定他拿到了？”
　　“嗯，”小蘑菇声音怯怯，却掩不住心里的兴奋，贼兮兮地搓着手，从来都是从别人身上偷，这是第一次把东西往外送，还真新鲜，“我将东西往他掌中探，等他捏住才走的。”
　　老姜双拳相击，“还用担心什么老大，蘑菇偷钱袋都从没失手过，给人送张条也差不到哪去。”
　　笋子比俩心思都重，皱起眉头沉声道，“别高兴得太早，还得看这出戏怎么演了。”
　　三人都看向春意坊的方向，
　　“希望…能如恩公所料。”

　　锦瑟阁是春意坊内的一方独院，厢房内珠玑镶顶，金丝作帘，郭仁义自己规定，自己级别以下的不能入，然而为了避免这些俗气冲撞了大将军剑上的血气，他特意嘱咐郭子骞移除了所有奢侈的装饰，在这春意坊中打造出一方“净地”。
　　简行二人在门口没等太久，便有小厮将二人引入，一进门便见到郭家父子满溢而出的笑脸。
　　才见面自然互相敬酒，讲一番场面话。
　　“有这种好地方居然不早点请我们兄弟来，郭老，不仗义阿！”
　　“好久不见，大山兄弟还是精神的很。”郭仁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看那油光估计还抹了什么东西。
　　简行笑着与郭仁义碰杯，方才在门外的愤世嫉俗全甩到了天边，赫然一位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不如令郎风姿，恐怕不久就能在郭老手下做事了。“他转头朝郭子骞打量几下，”回来不过几日，便听了郭公子不少为百姓出头的美谈，果然英雄出少年。“满脸的赞赏真挚无比。
　　郭子骞双眼一转，起身为简行满上，“将军过奖。将军听说小生的事，可知小生也听说不少将军的事。”
　　简行眉峰挑起，“听说何事？”
　　“都说归月男儿都当以将军为榜样，今日一见，才知并非如此。”
　　众人均顿住，看他有什么下文。
　　只听郭子骞边摇头便感叹，“大将军如此风采，岂止归月男儿，天下间所有男儿都当以将军为榜样才对。”
　　众人哄笑，一场鲜活的官场晚宴顺利开场。

　　开局一盏茶时间，郭子骞出门寻人，见春莺抱着琴慢悠悠走来，将人抓住低吼，“怎么这么晚？”
　　“准备废了会儿事。”春莺被抓的眼角微红，委屈地瞄了他一眼。
　　郭子骞暗道他今晚看起来比平时更艳，不过也没深想，“记得我跟你说的，这简行身份不一般，不能拿下药那一套对付，你乖乖弹琴，让你敬酒再上前来。”
　　春莺抿嘴，“是，那药也只有公子你有，平白的我从哪里拿来给那将军用？”
　　郭子骞想想也是，放心地领人进去了。
　　春莺进屋，果然埋头就在角落拨弦，郭子骞也不特意介绍，暗自观察着简行与段大山的表情。段大山一见春莺眼都直了，嘴上仍然与郭家父子闲扯，一双眼睛黏在春莺身上就没动过，还伸手扯着简行非要人看，简行被扯烦了，也往角落看了一眼，脸上还真露出几分兴趣。
　　春莺仍低头拨弦，用余光观察着三人的反应，觉得这几人的眼神跟平日的客人还真不一样，别人是看美貌，这几人像是在看猴，只晓得看新鲜。那个段大山还有点欲言又止，估计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郭家父子对视，却从互相的眼中看到无限希望，郭子骞正想起身，却被亲爹郭仁义拉住，只听郭仁义道，
　　“朝中的事聊了太多，老夫倒想替我归月无数百姓，聊一聊将军的事。”
　　简行放下酒杯，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等他继续。
　　郭仁义请咳一声，眼角挤出好些慈爱，“边境条件艰苦，不知将军可有机会遇见些称心之人？”
　　“啧，那种地方，除了弟兄，哪里来的人？若是有…“简行弹了弹手边的酒杯，“就得杀了。”
　　指尖碰触瓷杯的声响微弱又清脆，但这声响由简行的手指发出，不管有意无意，总能听出点刀锋相交的意味。郭仁义嘴角僵硬，暗道吓唬谁呢，果然是砍人如切菜的蛮人，语气却更添关怀，“将军为国为民，可也得对自己家里的事上点心。这几年将军每次回来都有人介绍姑娘，老夫也试过几次，却也不见将军动心，莫非将军别有所好？”
　　简行竟也没生气，将手上的酒杯玩得溜熟，“我们当兵的都是提着脑袋卖命，哪敢动什么心？”他边说边往春莺的方向瞟了一眼，“能行乐时就行乐，至于如何行乐，”他意味深长地眯起眼，“就要靠郭老引导了。”
　　郭仁义可是恨不得将这话剥皮拆骨地听。他问的那句话，乍听上去以为是在问简行爱好的美人是男是女，可实际却是在问简行既然人不行，莫非要别的手段？这手段自然不限美人，提什么，就能给什么，全看简行的喜好。可要听懂这层，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简行本身就有坐地起价的理由，因此郭仁义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试探简行是否已经得知某些见不得光的事，若有，开个价。
　　可惜他油，简行比他更油，居然说靠他引导，关键还那么意味深长，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实在太油了。
　　郭仁义没想到，若是人特意不让你知道他知不知道，那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可惜他太专注于从那张嘴里撬出点货来，继续道，
　　“大将军的喜好，老夫怎敢胡乱猜测，猜错了那是对将军不敬，猜对了那可是散播军机阿。”他回头拍了拍郭子骞的肩膀，“你们年轻人近来都时兴如何行乐，不如说出来让将军挑选，若是将军看上了指不定能多给你讲讲边疆的事。”
　　郭家父子显然是私底下编排好了，老子先出来试探，不成再小子来，逐步深入。只见郭子骞的脸上立即泛出期待的光，好像真恨不得立刻跟简行出门打仗似的，“近来由于将军回军述职，王都的儿郎们都以能像将军靠拢为荣，像小生这样能亲眼见证将军风采的人自然不多，因此便在别处下功夫。比如将军素来衣着朴素，小生们聚会时便也时兴穿得越朴素越好。”
　　郭子骞这话将段大山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你们这些个王都的小子还时兴这个？有进步啊！可你们那些聚会吟诗作对的，咱们可插不上嘴。”
　　“不过是以前不懂事，附庸风雅而已，现在我等的聚会法子也与将军有关。”
　　他瞅着简行，想看出那脸上每一丝的变化，“我等都晓得将军如今正在训练骑兵，于是都争着挑选上品的骏马，聚会时都流行谈论马的品相，甚至直接就到马场去当场挑选，最后看谁挑的最好。”
　　简行与段大山果然被激起了兴趣，均认真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郭子骞没看出简行对“马”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狠下心继续道，“可这怎么挑马，小生们都是门外汉，若将军能亲临指教，教教我们什么是好马，好在哪儿，贵在哪儿，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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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要结束啦！从才开始写到写完第一个故事...各种删改，经历了多久我都不好意思说，但总算勉强找到了风格，有了个样子。真正开始写才知道码字有多么不容易，看起来好通顺的故事实际上不知道作者在背后想了多久，码废了多少字，与所有码字员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