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在秋月满》水晶猪皮

4、第四章

　　春月景明将林满带到偏房，两人看着面前的少年虽然有些面黄肌瘦，但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少爷平日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出了些事情，心情不好。”春月对林满解释道。

　　“就是，少爷平时待我们可好了，从不苛待我们，比起别院的那些主子，少爷可以算是顶顶和善的。”景明性子活泼些，接着春月的话就开始夸赞楚子期。

　　林满看着眼前的两个丫鬟，都是十来岁的样子，春月要比景明高些，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圆圆的，好似一颗紫黑葡萄。

　　景明则与普通女子不同，倒生得英气些，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两片薄唇透着淡淡粉色。

　　“谢两位姐姐指点。”听到两人的宽慰，林满也渐渐放下心来，看着两人面相，也不像是难相与之人。

　　“少爷不喜人伺候，这几年都是我们二人跟在身边，但到底还是有些照料不到的地方，如今你来了，我们二人也能轻松许多。”春月听到林满终于开口，也松了一口气。

　　还有些话春月并没有说出口。

　　过不了几日楚子期就要赶赴京城，如今楚子期身边的奴仆都是楚夫人千挑万选才留下的，春月与景明是楚府家生子，父辈更是对楚府忠心耿耿，只是说来也奇，楚府上下竟找不到一个与楚子期年纪相仿的男子，春月本以为楚夫人会从母家要几个机灵的苗子，但没想到竟挑了这样一个瘦弱少年。

　　不过春月从来没有怀疑过楚夫人对少爷的疼爱，既然楚夫人将阿蛮送给少爷做书童，那就有这样做的道理。

　　“过不了几日少爷就要启程，行李都差不多已经收拾妥当，所以就先委屈你在少爷卧房旁边的耳房住几日。”春月压下心中的疑惑，对林满说道。

　　如今一眼看去，偏房确实也是一片杂乱，榆木圆凳上堆放着几本话本，墙角还摞着几个大红木箱子，通铺上，被褥也已经卷起扎好，不像是要出门，更像是要搬家。

　　林满是装作男儿身才能留在楚子期身边，如今像春月景明这样的贴身丫鬟住的地方都已经是这般模样，想来其他偏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委屈，住在耳房也可以就近照顾少爷。”林满对春月的安排很满意，比起之前住的安济坊，即便是耳房也已经好上太多，而且能够自己一人住在耳房，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秘密。

　　“那就好。”景明见林满欣然接受，不禁打趣道，“不过阿蛮长得这般清秀，倒是像个姑娘家，若是阿蛮不介意，住在这里我们也是无妨的”

　　林满没有想到景明这般豪放，虽然身为女子，但还是涨红了脸颊，不肯接话。

　　看到林满这样，景明本想再逗弄一番，却被春月拦了下来。

　　“马上要跟少爷一起去京城了，还不收敛些，别到时候丢了少爷的脸面。”春月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板起脸来，景明也要惧上三分。

　　春月见景明不再胡闹，这才牵起林满的手向外走去：“你的行李在哪里？我先领你去耳房看看。”

　　“我没有行李。”林满跟在春月身后，随春月一同走向耳房。

　　因为着急，林满在离开安济坊时，只拿了几件贵重物品，如今也全部留给了母亲，此时林满的全部家当就只有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

　　“没有行李吗？”春月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想了想，说道，“那也无事，改日我陪你去内务那里领套制服，想来应该有你能穿的尺寸。”

　　“谢谢姐姐。”林满跟在春月身后，小声道谢。

　　“瞧我这记性，叫我春月姐就好，刚才那个没个正形的叫做景明，应该也要比你大上几岁。”春月这才想起没有告诉林满自己的名字。

　　“好的，春月姐。”林满改口叫道。

　　“你倒是比景明要懂事多了。”春月看着走在身边的林满，瘦瘦小小，还不到自己肩膀稚嫩的小脸却装出一副稳重的表情，尽管还有些面黄肌瘦，但意外地让人觉得可爱。

　　“因为春月姐对我好，所以春月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林满侧过头看向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春月，眼神中透着认真。

　　“既然这样，以后你就当我弟弟吧。”春月不禁笑了起来，林满看上去呆头呆脑，没想到嘴甜得很，心中感慨几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三个月就七岁了。”林满出生在八月十六，是一年中月亮最圆的时候，故而起名林满，取满月之意。

　　“比少爷要小上三岁，再过几日就到少爷十岁生辰，本来是要大办的，如今马上要上京，想来也是办不成了。”春月感叹道，“若是过了生辰再启程也好呀。”

　　林满见春月眉眼中透着一丝愁容，便伸出手，轻轻抚上春月的眉间。

　　春月没想到林满会有如此动作，瞬间紧张了起来，然而紧接着就放松下来，尽管林满一言不发，但春月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丝关切，随着林满的动作，心中留过一阵暖流。

　　“好了，耳房就在前面。”春月伸手指了指美人蕉丛边的小门，示意林满。

　　林满顺着春月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小门的同时，也才注意到院子里的风景。

　　楚子期所住的小院，虽然不大，但处处透着精致，院子里的花木草石，就算林满曾跟父亲学过一点园林皮毛，也只能认出其中几样，单单是角落中的太湖石，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寻到的。

　　影壁墙后面是一个水池，如今正是盛夏之时，池中荷花朵朵绽放，参差错落。院中的小路是用大块青石板铺成，沿着小路种了一丛竹子，叶片翠绿。

　　通往耳室的小路穿梭于双色鸳鸯美人蕉之中，半人人多高的美人蕉长势极好，叶片宽大，向外伸展着。

　　林满小心跟在春月身后，生怕碰伤娇嫩的叶片，等到发现时，春月早已走到耳室门前，回首看着自己。

　　“到底是男女有别，所以就先委屈你在耳室住上几日了。”春月等林满走到身边后，才说道，“少爷觉轻，夜里有个声响就能惊动，所以我与景明经常会在耳室休息，床铺被褥也都齐全。”

　　耳室确实小了些，只是摆了一张矮榻就已经满满当当，一旁还有一扇门，想来是通往厢房。

　　帮林满将被褥铺好后，春月又接着说道：“以后要一同服侍少爷，有些事情先给你提个醒。”

　　听到春月的话，林满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听春月讲话。

　　楚子期习惯五更起床，无论冬夏，都会在院子里练上一个时辰的早功，这时才需要林满伺候更衣梳洗，从这时开始，就需要林满一直跟在楚子期身边，无论是晨昏定省，还是练字读书，一刻都不能离开半步。

　　“等入宫以后，听说书房等地像我们这样的丫鬟是进不得的，只能你陪伴在少爷身边，定要打起万分精神，好好照顾好少爷。”春月的表情严肃起来。

　　作为家生子，春月从小就跟在楚子期身边，说句犯上的话，春月已经把楚子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若是出了点闪失，不用楚夫人责罚，就能让春月难受的要死。

　　春月细细说着，林满认真听着。

　　其实在楚子期回家之前，林满早已被楚夫人派来的人教导过，虽然时间不长，但幸而林满还算聪慧，对宫中目前的形势多少有了些了解，也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到了心中有数。

　　尽管春月嘱咐的事情林满都已经事先听过，但此时还是认真记下，没有分神。

　　见林满不像同龄孩童那样不耐烦，春月有些欣慰，语气不禁也放柔了些。

　　“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可以来找我，你叫我一声春月姐，总要做出姐姐的样子。”春月伸出手捏了捏林满的脸颊。

　　“谢谢春月姐。”林满口齿不清地说道。

　　“春月。”

　　正当两人打扫着耳室的时候，只听到卧房中传来楚子期沙哑的声音，春月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用手帕擦净双手，推开耳室与卧房相连的木门，快步走向里间。

　　因为春月的动作有些着急，木门只是虚掩着，留了一道小缝，林满站在原地，不经意看去，只见楚子期只着一件素白里衣走了出来，因为刚刚睡醒，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透着绯红，衣襟有些松散开来，露出了锁骨。

　　“咳咳，春月，茶。”楚子期有些无力地走到座椅旁，任由春月搀扶着自己坐下。

　　“少爷，莫不是着了凉？”春月见楚子期面色潮红，伸手探了探额头，不试不要紧，温度竟是烫的吓人。

　　“阿蛮！快叫大夫来！”春月赶紧搀扶着楚子期向床榻走去。

　　听到春月的吩咐，林满不敢耽误，转身便向外跑去，跑到一半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大夫。

　　来不及细想，林满又转变方向，跑到偏房，见景明正在房中打扫，顾不得敲门，直接唤道：“景明姐，少爷生病了，春月姐要着请大夫来。”

　　景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但听到林满的话，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出门去请大夫。

　　林满见景明已经跑去请大夫，想了想，也跟着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