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st &Love》白描君

2、chapter 2

　　段之白僵硬地坐在蔺霄面前，后背紧绷像是对上了敌军。
　　蔺霄忍着笑意敲了敲桌面：“紧张什么？”他还没恶趣味到欺负一个小可怜的地步。
　　段之白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干涩着声音开口：“我没有紧张，只是······只是有点渴。”
　　蔺霄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随手拿起自己手边放着的两瓶苏打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了段之白：“喝点吧，我也就是随便和你们聊聊。姓名？”
　　“段之白。”
　　蔺霄在心底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带笑开口：“刚从沙特回来没多久？”
　　“是，”段之白双手攥着苏打水瓶，深呼吸了一下：“对我还是有很大触动的。”
　　主动出击？蔺霄挑了挑眉尾，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一口：“喔，那让我来猜猜，触动你的是炮火纷飞中的生死诀别，还是毫无原则的背叛和伤害？”
　　段之白手上加重了力气：“都有。”
　　“那段时间里我见过了世界上最残酷的场面，无数的生灵在挣扎和嘶吼中不甘地离开了人世，我看见硝烟无数看见尘沙扬起，看见躯体破碎，我自己也体会了很多很多黑暗。”
　　蔺霄怔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淡了许多：“黑暗？受了伤？”
　　段之白闭了闭眼：“是。”
　　蔺霄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桌面，过了很久慢慢低下头：“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
　　“战场上受个伤而已，重伤也很正常。”
　　蔺霄一眼便看出他在撒谎，却难得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你这个心理状态并不是太好，”段之白狠狠的攥了下瓶子，发出了脆响，却听见男人笑了一声：“定期来找我聊聊吧，虽然我不是一个正规的心理医生，主修的是犯罪心理学，但总归是个搞心理的，能帮你快些恢复。你这虽然状态不太好，倒也不严重，属于在正常范围内，不用紧张。我名片你拿好，不舒服的时候找我。回去吧，好好休息，该忘的就忘了吧。”
　　段之白垂下眼睫微微轻笑，从桌面上顺手摸走了名片，转身离开：“多谢。”
　　蔺霄偏头看着他挺直了脊梁走出去，左手虚握。
　　双相情感障碍吗？明明受尽心理上的折磨却还是能够装作若无其事，依旧想留在部队，这小可怜不一般。
　　段之白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后把手中那张名片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素净的白色卡片印着细腻的蚕茧纹，漂亮的瘦金体经由木板套印印在上面：“蔺霄，犯罪心理学博士，电话159xxxxxxxx。”
　　“蔺霄······”
　　他眯起眼看了看窗外，阳光像爆炸时的火光一样刺眼，那张名片就安然地躺在了他衣袋里。
　　不管怎么说，这人似乎还算可信。
　　该忘的就忘了吧，说得轻巧。刀子从背后捅进去的痛，怎么忘？还能忘？
　　段之白苦笑着摇了摇头，趁着浮生半闲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之间，难得睡了一会儿。
　　“老师，”蔺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毫不意外地接到了来自自己读博时导师的电话:“嗯······倒也没什么太特殊的情况，不过有一位军医似乎因为刚从前线回来，状态不太好。”
　　老教授姓葛名峰，带了蔺霄三年，后来关系也没断，一直密切联系着自己这得意门生，此时微微一怔，笑着骂了一句“兔崽子”：“怕是问题不小吧？你不准备上报？有打算？”
　　蔺霄也就笑了一声：“不是PTSD就是双相情感障碍，问题不小但也不算大。上报了就可惜了一位军医，不值当。”
　　葛教授啧啧两声：“换个学生说这话我都得教训他，你我就不管了，凭你自己问题就不大。”
　　“还是有一点小问题，”蔺霄把衬衫领口解开，随手拿了手边的巴黎水喝了点：“我感觉他受的伤背后另有隐情，但他戒备心很强，我学的终究是犯罪心理学，纯心理方面水平要差一些，不敢轻易发力。”
　　段之白当时在谈到受伤的时候明显情绪不稳，眼底的戒备警惕几乎要从瞳孔溢出来了，所以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弹片伤或是什么划伤，估计伤的也很重。
　　葛教授那边停顿了一瞬：“这种情况是有点麻烦，你逐渐接触着吧，只要他没表现出反社会型人格就不用急。”
　　“但如果他不伤害别人只伤害自己，就没有意义担心了吗？就像我哥一样？”
　　蔺霄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
　　葛教授那边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叹了声气：“你哥，挺可惜的，也挺悲哀的，但是往往人们的确更珍惜的是自己的性命，自私本就是人性的一部分，你若真念着你哥，就对这位小军医用点心思好了，别让他重蹈覆辙。”
　　蔺霄轻声应了，挂了电话，修长笔直的双腿伸展开来，整个人的模样放松又舒展，平白地透着一股子优雅。
　　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想起上午段之白说起自己受的伤时那一瞬间晦涩又警惕的眼神，心口微微一滞。
　　他仿佛听见了那个清透的声音在向他求救，又逐渐和哥哥蔺寒低哑的声线重合，一下一下震撼着他的心口。
　　他不想再见到第二个蔺寒出现。
　　蔺霄靠在椅背上，目光虚虚投向窗外的似火骄阳，被晃得闭了闭眼，换了个背对阳光的方向。阳光烤在后背上温热一片，但他丝毫没有困倦的感觉，只是抽出一张空白A4纸，开始用潇洒刚劲的字体写写画画。
　　要治好小可怜，总要做个治疗方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