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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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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窗外阳光正好。
一双素净白皙的手搭在窗边,在阳光下微微蜷起小指,骨质的尾戒闪着苍白的光,很快拉下了帘子。
段之白将自己隐藏在帘子后,虹膜褪去阳光下通透干净的琥珀色,换上枯寂的褐色,和那天生笑面不太相称,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生机丧失的空洞。小公寓满地狼藉,床头的地上还有几抹血色。
他迟钝地看向自己双腿,那血迹就来自受伤的膝头,伤口不大,却有点深——大概是那个摔碎的玻璃天气瓶造的孽,它的碎片就躺在血迹中央,青碧色的液体和白色沉淀物泼了一地。
屋子里响起段之白清冷的叹息。
睁开眼,这世界仿佛繁花似锦,闭上眼,眼前便是炮火纷飞。那生与死的瞬间无限放大,令他颓然地坐在床边以手掩面,似乎全身的重量都靠着床腿支撑,却又好像扛着重担,无助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的牙齿上下打战,磕碰出细碎的声音。
段之白,不是你一个人去了战场,别人都能挺住的,你没资格落下毛病,没资格在这里娇气,你要坚强,你要痊愈。
“可是······我真的挺不下去,我不行了,不行······”他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又喃喃低语。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争斗,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流下来,段之白全身发抖,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缓和过来,终于站起身走进浴室,褪去衣衫让温热的水流击打在自己身上,抚过他身上的几道狰狞伤疤,抚平情绪的不平。
走出来的他就已经恢复了常人眼中的坦然自若,穿上一套配有少校衔文职领章的合体军装常服,背上背包走出家门。
警局。
一众警员靠墙边挤了一堆,探头探脑地听着审讯室内的声音。
蔺霄穿了一件白色半袖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干干净净像是十八九岁,一点都不像二十七八。
他懒散地敲了敲桌面;“我说,你这耐性够好的啊?还不招?”
对面的刀疤脸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十分灰败。
蔺霄也就没再说话,只是依旧一下一下敲击桌面,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一次又一次捉住对面人游走逃离的视线,终于看见刀疤脸肩膀一塌,声音干涩地开口:“我说。”
蔺霄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冷漠异常:“我就在外面看着,你若是撒谎······你说我能不能看出来?”他起身走出审讯室,看见门口偷听的警员们这笑意才算是达到了眼底:“去问吧,我盯着。”
几个小警员立刻冲了进去,旁边看热闹的清俊男人给蔺霄递了一杯茶:“幺儿啊,功力见长啊?”
蔺霄挑起左眉眉尾,随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三儿啊,这茶不错,贪的?”
颜家其哧的一笑:“贪的贪的,从我爸他老人家那里贪的。”
蔺霄笑意渐深。
他们几个是自幼交好的伙伴,彼此对对方的性格很了解,他当然知道颜家其不会贪污。
“但是说起来,这个刘松,你看他真的就是凶手吗?”颜家其偏着头看了看蔺霄。
蔺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实话说,我永远都不是比你们先知道谁是犯罪嫌疑人的那一个,我只是能够知道人······在想什么,是不是在说谎,”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感慨,“而且啊,准确率并不是百分百······”
颜家其也叹了声气。
这世间的黑白若是分的清楚些,该是有多好。若是人心都可见,该是有多太平。
“说起来,你上个月去医院看老爷子了没?”
蔺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起来的同时舌尖探出迅速地扫过下唇唇瓣:“去了去了,还看到了一个小可怜。”
那双眸子被医院的灯光晃得干干净净,眼底却有着浓浓的戒备,面部表情写满了:“我在说谎”······明显是自残。
却还能淡定地怼回他的“好心”。
“真是个小可怜。”他低低地感叹了一声,对上颜家其探究的眼神时轻轻地闭了一下右眼。
Wink.
颜家其表情复杂地挪走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老幺闷骚了我应该怎么办?
蔺霄便闷闷地笑出了声。
······“哎,白菜,你这是怎么了蔫巴巴的?”
段之白安安静静地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整起来,摸到那个撕掉标签的小药瓶时顿了一下,随手放进了抽屉里:“只是刚回来一个多月,有时候还是缓不过来。”
面前的校级军官宋潭和他是同一批入伍的战友,关系很好,但是并没有和他一起去执行维和任务,此时很是关切;“你去那边发生了什么啊,刚回来的时候伤的那么重?”
段之白叹了声气:“也没发生什么,只是真的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宋潭将手搭在段之白肩头,安抚性地拍了拍:“白菜······没事的,这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段之白摇了摇头,转移开了话题:“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边找了个心理学家来给大家做心理评估,你这应该不妨事吧?”
妨事。双相情感障碍,被发现的话就算不想退伍也没法留下。
他清浅一笑摇了摇头,目光移到一旁的水晶摆件上,脑子里开始飞快思考对策。躲不过的,那就还是看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但当他看到那个专家,心头便是一顿。
蔺霄笑眯眯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这个小可怜今天似乎状态也不是很好,这让蔺同志十分有兴趣。
他舔了舔唇瓣,转头看向另一边。
要留到最后才最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