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之殇》古镜无波

6、第六章

　　“茉莉呢？”
　　真夜一醒来没有看到茉莉的身影，忍不住跑去问那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孟守。
　　“她出去了。”孟守正在打扫，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真夜听罢，转身往门口走，孟守紧张地拉住她。
　　“你想去哪儿？”
　　“我要去找亚夜。”
　　“不行，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孟守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他能说因为你现在是在布列勒城最肮脏、最黑暗、最没有法治的贫民窟里？难道他能说以你这样的容貌出去，可能很快就会被人XXOO了？难道他能说我不想你出去看到那样堕落颓废的场面，进而对我、对茉莉产生厌恶？
　　像她这样美丽纯洁的女子，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一旦触及了那些阳光下看不到的罪恶，还会继续留在他们这里么？
　　答案不用说，他也知道。

　　挣扎了许久，他最后还是放开了手，她总会知道的，就像茉莉说的，一切都无法回避。
　　“你戴上头巾蒙住脸，我送你出去吧。”
　　为什么要蒙住脸？真夜不解，但却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等孟守收拾好便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屋外，正是正午时分，但是烈日的光线却似乎到达不了这一片灰色的区域。窒热的灰尘，像雾似的凝滞不动，低矮的房屋、灰色的街道，人们脸上毫无生气的表情。头顶是悬浮轨道，无数的车辆呼啸而过。远处有鳞次接比的高楼大厦，从这里看过去，那高度直插云霄，看不到尽头。眼下身处的这个地方，就像这座城市流着脓的暗疮，散发着糜烂而颓废的气味，无论城市的外表如何光鲜亮丽，隐藏着的角落却已经开始霉变！
　　孟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却见真夜还停在原地，有些迷惘地打量着四周。心里不觉一窒，果然，这样的环境对她来说，恐怕还是打出娘胎头一回见吧！心里的痛不假思索地就换成了刺耳的语言，脱口而出。
　　“怎么了？千金大小姐，没见过贫民窟么？还是吓得挪不动腿了？”
　　“贫民窟是什么地方？”真夜收回视线，茫然地问着，这里真的跟原来的地方很不一样！空气中弥漫着的烹调食物的味道、人们身上散发的汗味、女人们涂抹的廉价的香水和路旁垃圾堆发出的酸腐味，交织成一片，混合着强烈的生活气息，无比喧闹的冲击着她的鼻腔。
　　“什么地方？哼，就是你看到的这个地方，你看到了吧？这里根本不是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该来的地方！”孟守握紧了拳头，心脏开始有一种麻痹的疼痛，她不会来了吧？看到这种地方，她一定不会再来了！
　　“那些人在干什么？”真夜抬手指着前面围着焚化炉的几个人问。
　　“在找垃圾。专门等在垃圾焚化站前，试图从火光熊熊的焚化炉中抢出几件中意的物品。然后，进行分类和修复，再将它们拿出去卖！你问够了没有？要走就赶紧走！”孟守恼怒地吼了一句，甩开手往前走。
　　真夜愣了愣，没吱声，也跟着继续走。

　　“哟，阿守，这么早出来干什么呢？找哥哥么？小骚货，几天不见，倒是越来越勾人了！”
　　一阵淫亵的声音响起，五大三粗的汉子挡在了孟守身前。
　　“马克！你想干什么？”孟守变了脸色，甩开马克欺上前来的粗糙的大手。
　　“小骚货！给我装什么？是气哥哥前几天没来？放心，今天就来□□你！干得你下不了床！”
　　马克笑嘻嘻地又想摸上来，一转眼却看到一旁蒙着脸的真夜，看不到容貌，但那双清澈罕见的淡琥珀色眸子却让他一愣，继而心痒痒。
　　“阿守，他是谁？妈的，眼睛真漂亮！男的女的？”
　　孟守一惊，忙挡在马克前面，堆起笑脸道：“我说马克，她可是个女人！你不会对女人也感兴趣了吧？那我可真生气了！”说着，眼波一横，有意无意地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女人？呸，真没劲！白瞎了那对漂亮眼睛！”马克一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一把搂住孟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骚货！你气什么？走，看哥哥怎么证明给你看，哥哥有多喜欢你！”
　　“不行，现在我有事！晚上吧，晚上你再来！”孟守挣脱出去，陪着笑脸道。
　　“小骚货，就会勾着你哥哥我！算了，我也还有事，晚上再来找你，不许出去啊，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克在孟守屁股上狠狠捏了一下，又搓了一把他的下身，便大踏步走了。

　　身侧的喧闹仍然在继续，愈发衬出两人间难堪的寂静。
　　孟守脸色煞白，也不看真夜，只冷声道：“还不走？有什么好看！”
　　真夜放松了藏在袖子中已经捏紧的拳头。她有一些困惑，每次看到亚夜被赫斯这样对待时，她都忍不住想杀了赫斯。可是孟守好像不一样，他刚刚还对那男人笑了，难道他喜欢这样？
　　外面的人真奇怪！

　　“好了，这里就是出口了，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你的世界。”
　　孟守面无表情地站在两栋低矮的楼房中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真夜。
　　多么短暂的相聚，快得叫人无法接受！
　　他们来自两个平行的世界，永远不可能相交。
　　贫民窟里靠出卖□□维生的穷小子。
　　偶落凡尘不识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
　　怎么看，都是充满讽刺的场面！
　　孟守转过了身，低声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随后便快步离开，连头也没有回。

　　在这个人间地狱，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成为我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于是，寂寞变得更加寂寞，悲伤变得愈加悲伤。
　　你到底，为什么要出现？为了让我更加痛苦绝望么？
　　我讨厌你，我真的讨厌你！

　　赫斯的堡垒里，空无一人。
　　所有的设备、仪器、甚至那些川流不息的机器仆人都在，只是全都停止了运转。
　　诺大的堡垒里，只有金属表面反射的幽深的光芒，冰冷的映出她绝望的脸庞。
　　堡内死寂一片，安静得像个坟场。黑暗的空间里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亚夜，你在哪儿？
　　为什么抛弃我？
　　你真的这么生气？
　　快回来呀，快回来！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在堡内兜兜转转了无数个圈子后，最终颓然地跌坐在地。
　　还找什么呢？早就已经翻找过一遍了不是么？
　　亚夜不在这里了，他离开了，连同那个男人一起！

　　真夜忽然抬起头，火速奔向中枢控制室的主电脑，急切地打开电源。一瞬间，幽蓝的巨大屏幕亮起，所有设备开始运转，五色灯光闪耀，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点燃，仿佛生气又回来了似的。
　　真夜的十指快速地移动、操作着，不久，从主电脑的投射仪中射出一道光，投影在不远处的空中，赫斯的身影浮现其中，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微笑。
　　“真是没用啊，这么久才知道打开储存器。在找亚夜么？不用找了。我带他走了，你们俩已经不需要在一起了。亚夜啊，他真是一个好孩子，我会好好栽培他的！至于你么，”人像弯下腰，冷酷的眼眸盯着真夜，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再需要了。”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我！
　　把亚夜还给我！
　　把妈妈还给我！
　　真夜的瞳孔骤然紧缩，指尖忽地冒出锋利的尖爪，又忽地收了回去，青筋也是一会儿窜动，一会儿平息。
　　被自我封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富丽堂皇的别墅、灿烂的灯火、微笑着相拥的夫妇二人、天真的孩童。
　　被利爪撕破的躯体，带着温度的新鲜内脏，在口中咀嚼……
　　啊——啊——啊——
　　真夜蜷缩在地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仿佛野兽嘶鸣的痛苦喊叫。
　　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这只手！
　　她用这只手，杀死了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啊——啊——啊——

　　随着低沉巨大的咆哮，利爪暴伸出来，青筋蔓延，额头正中巨大的犄角疯狂地长出，背部三角肌剧烈地抖动，雪白的膜翼铺天盖地。
　　二级形态。
　　啊——好舒服、好轻松的感觉……
　　这么的舒服，为什么要抵抗呢？
　　肚子好饿……
　　忽然想吃点内脏……
　　如果是人的内脏就更好了……
　　带着温暖、滴着血、融化在口中，鲜美的味道销魂蚀骨……
　　亚夜，你去了哪儿？我找不到你了。
　　不过不要紧，等我吃饱了肚子，我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
　　去哪里找吃的呢？对了，来之前的那个贫民窟似乎挺不错，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