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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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抵死缠绵持续了一夜。
借着微弱的晨光，何梓月看到身下人的眼神似乎有些混乱了，但只要她看向他，那爱意便会沿着视线溢进她的眼中。
“累吗？”何梓月轻声问道。
苏启零摇头，反问道：“你呢？”
“我还好。”何梓月说着搂住苏启零，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苏启零感受着她呼吸的起伏，留恋什么般抬手轻抚她的发丝。何梓月看着他笑了笑，却忽然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
“梓月，”他开口，“你要是我的妻子就好了。”
何梓月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了：“你知道那不可能，但我们至少在彼此身边，这就足够了。”
苏启零不再开口，闭上了眼，却忽然听到何梓月说：“你知道吗？那女子有个心上人。”
他闻言睁开眼，看到何梓月忽然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听说余家嫡女曾与一修士两情相悦，然而那修士出身低微，所在门派也很普通，余家人自然不同意，不过谁叫我消息灵通，还真找到了那个修士。”
苏启零也坐起身，何梓月接着说道：“那修士听说了她嫁给你的消息后，一直准备与她私奔，可是他一个普通修士，哪来的本事把人家大小姐从宅院里带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错，咱们去帮他们一把，彻底搅黄这桩婚事吧。”
待到天彻底亮透，二人把计划同众人说了，准备今晚就去余家，苏启零负责潜入余家带出嫡女，何梓月则在外接应，之后再一起掩护那二人离开落平城。
张旸听了连连叫好，但石柳然却担心那二人会不会被找到，会不会遇到生活上的麻烦。
“放心吧，我们会给他们充足的路费，而且那修士好歹也有点本事，他们只要真心相爱，就能把日子过好。”何梓月说。
尽管何梓月曾经历的所谓爱情是那样失败，她也一直相信真正的爱情能使人不惧生活的苦难，她不清楚这属不属于恋爱脑，只是相信着精神的支持能克服物质的局限。
当日夜，苏启零穿了一身黑（虽然他平时也穿一身黑），用黑纱蒙住了脸，从无人看守的院墙翻进了余家的院子，声音比飞进的蝙蝠还轻。
余婵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神色悲凉的自己，只觉得一切是那么荒唐。
她听说了苏启零一行人的事，也知道他们回到了落平城，这于她而言不是好事。如果说之前余家老爷还因为苏启零的罪人身份有所顾忌，那现在非但没有犹豫的理由，还要把苏启零当成不得不攀的高枝了。
她脑海中闪过那日何梓月的身影，心中似乎有了一些希望。如果他们执意反对这桩婚事呢？以他们现在的地位，应该可以的吧。
但很快余婵静又叹了口气，她不清楚苏启零到底什么样，只从他人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那是个强势的人，如果那传闻中的风流是真的，他想来只会反对她做妻，而不反对她做妾吧。
那她的日子只会更苦。想到这里，余婵静几乎要落下泪来。
好想逃啊。可她的心上人做不到像何梓月那样突然飞进来带她走啊。
余婵静又叹了口气，突然，窗户中翻进了一个漆黑的人影。
她吓了一跳，顺手抓起一把剪刀，对着那闯进的不速之客。
那身着黑衣的人忽然摘下了面纱，开口道：“是我。”
余婵静熟悉那张脸，落平城没有人不认识他，但她几乎没亲眼看过，成亲当天她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因此这张脸又那么陌生。
看着眼前的人，余婵静感觉手脚发抖。他来干什么？他要做什么？
苏启零向前迈了一步，就见眼前的女子立刻反手将剪刀对准了她自己。
“你这是？”苏启零不解。
“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余婵静摆出一副狠厉的表情，试图掩饰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我是来帮你的。”苏启零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无奈地道。
“什么？”眼前的女子放松了紧绷的手臂，半信半疑地盯着他。
“帮你离开。”苏启零回答。
余婵静不解地盯了他一会，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敢相信地说：“难道是他……”
苏启零点点头道：“那位修士准备带你私奔，只是他能力有限，所以我们来帮你们，这样对彼此都好。”
听到这里，余婵静红了眼眶，她放下剪刀，有些激动地说：“苏公子，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这样帮我……”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苏启零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帮这个忙。”
余婵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从床铺下翻出了一个箱子，说：“那走吧，我等这天很久了。”
苏启零看了看那箱子，没再开口。想来他不必再确认余婵静离开的决心了。
她一定反复想了无数个日夜，无数次盘算怎么逃离，而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拒绝那既定的命运。
苏启零现在不用传送符也可以去任何地方，因此他很容易便带余婵静离开了余家，他们来到了城外的树林，看到何梓月已同那修士等在此处了。
那修士立刻迎了上来，他先是对着苏启零一通感谢，又是拉着余婵静的手说了一堆话，直到何梓月提醒他马车还等在不远处，他才终于愿意闭嘴。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安睡中的人们不会听到一对飞鸟离巢的声音。这是一个喧嚣的夜晚，一对私奔的爱侣只能听到彼此如擂鼓的心跳。
目送那二人离开，何梓月转头看向苏启零，苏启零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施下法术，护佑那二人一路平安。
次日，余家老爷果然找上门了。
何梓月一开门，便险些被一手下的唾沫星子淹死：“今日一早，我们老爷便听说大小姐不见了，吓得差点晕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昨夜和人私奔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哪来的本事从我们余家偷人，想来定然是你从中掺和，可不是我们老爷随便冤枉人！之前就明目张胆闯进我们余家的院子，现在又叫我们大小姐和那种野男人跑了，你不要太嚣张！”
听这手下气势汹汹地说完一大串之后，何梓月只是微微一笑，道：“所以呢？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门口的手下显然被噎住了，他默默让开，看了看余老爷。
余老爷被气得直喘气，他指着何梓月瞪了半天眼睛，最终只憋出一句：“风水轮流转，别太得意忘形。”
随后余老爷便转身离开了，那些手下也纷纷跟了上去，然而这时，何梓月却忽然开口：“你们擅自订婚，绑架我男人，还上门闹事，难道想就这么离开？”
余老爷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有些紧张地问：“你想做什么？”
突然，一道身影闪过，几乎是一瞬间，那些手下全部被打翻在地，苏启零站在余老爷面前冷冷道：“再敢来找我们麻烦，就不只是揍他们一顿那么简单了。”
余老爷吓坏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也顾不上什么家主形象。那些鼻青脸肿的手下从地上嘶着凉气爬起来，也是手忙脚乱地跑了。
终于把这最后一桩麻烦事解决了。何梓月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苏启零，只见他也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你很累了吧？”何梓月忽然问。
苏启零沉默了一会，说：“你不也是。”
“我不累，”何梓月笑了，“是真的，只要解决了所有麻烦，我就不再感觉累了。”
她说着凑近苏启零：“倒是你，经历了那么多事，一直还没好好休息过呢。”
“无妨。”苏启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一向不太在乎这些，毕竟缺乏休息对他来说几乎是常态。
但何梓月总是很在乎，哪怕他曾被穿心断骨，也不想让他划破一个口子，哪怕他常常整夜无眠，也想让他睡个好觉。
那些他不在乎的，在何梓月看来，都是他本该拥有的，比如安眠，比如幸福。
她要让他明白，平静不是奢望，而是他被剥夺的日常。
“今晚早点睡吧，你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何梓月说。
“嗯。”苏启零只是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当日夜，看着苏启零终于平静的睡颜，何梓月总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大天亮。当她出门看到众人正在吃早饭时，只觉得久违地放松。
日光柔和地亮在山边，严冬已然过半，春天越来越近了。
上一次感觉这么神清气爽，恐怕还是在沙雕派的时候。何梓月心想。
她坐下简单吃了几口，正要起身，忽然看到苏启零在看她。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苏启零说。
“走吧。”何梓月没问是哪，也没问为什么，只是让他带路。
二人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视野很开阔，能看到连绵的群山。苏启零停下脚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了。
何梓月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环住他，小臂搭在他肩上，看着远处的风景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之前一个人待着，在附近走了许久，发现这里风景很好，”苏启零说着顿了顿，“也许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何梓月低头看他，笑着问，“你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吗？”
苏启零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随后他便听到了何梓月的笑声，那环在胸前的手抬起来，抚上了他的发顶。
二人身后不远处，悄悄跟过来的张旸和石柳然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向那二人。
张旸忽然开口问：“老三笑啥呢？”
石柳然示意他小声点，说：“只是开心吧。”
“那你又笑啥呢？”注意到石柳然嘴角浮起的微笑，张旸不解道。
“你看，”石柳然却不直接回答，只是让他看那二人，“和好了。”
殊不知在不远处，何梓月早发觉了他们的跟踪。
平静而愉快的生活再次回归了，那是能够被称为日常的时光，于常人而言多如泥沙，却被这四人视作珍宝。
如果说以前张旸还期盼着意外和冒险，那么现在他只希望生活越平静越好。一路的颠沛流离已磨蚀了少年躁动的心性，那本性中的顽劣也渐渐收敛，使他愈发像个稳重的大人。苏启零被魔气异化的那日，张旸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成长，因为无人再替他扛起一切。
而石柳然则一直期盼着平静再度眷顾他们，他从不渴望冒险，任何变化都令他恐惧。那段被魔修围堵的日子里，石柳然几乎整日都在祈求众人平安，但他不知道奕岚清都听得见，也不知道奕岚清悄悄告诉了苏启零。
何梓月猜得到这二人的心理变化，却唯独不清楚苏启零现在的心情，他自从接过了奕岚清给他的力量，就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都打探不出苏启零在想什么。
因此，在一个安静的夜晚，何梓月问了出来：“你在担心什么吗？”
苏启零正站在床边看着烛火发呆，听到这话回过头，表情却没有一丝意外，他似乎早就猜到何梓月会这样问。
“没有，”他平静地回答，“只是总觉得师父交给我的责任太过沉重，我只在乎你们，苍生于我而言太过飘渺，把代行神意这种事交给我，还是太荒谬了。”
“他选择了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你本不必想那么多。”何梓月笑着说。
“我相信师父的做法是正确的，只是怀疑自己的能力罢了。”
“现在没人比你更强。”
“不是指武力……”苏启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你说得对，至少今后我肯定能保护好你们，那也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何梓月看着他笑了，眼前的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所求的一直都是他在乎的人平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样的人终究像一个空壳，他何时才能有自己的愿望？或许只有在长久的对视时，何梓月才能在他眼中看到只属于他自己的索求，那是真正不掺杂利他的，对她的爱的渴望。
多么平凡而庸俗的人啊，宏大的愿望对他而言就像云烟，这样的人本该平静度过一生，却被命运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他又是那么不凡，明明连生命的意义都不曾理解，就凭着本能的责任心参与了与他无关的战争，只为了不让那些年轻的生命消逝。明明可以躲起来过平淡的日子，却接下了护佑苍生的使命，随时准备为世人祈求的天意献出一切。
“就当是赎罪吧，毕竟我杀了那么多人。”当何梓月问起，假如天意会让他有所失去该怎么办时，他这样回答。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启零少见地表现出豁达，“专注眼前的日子就好了。”
看来他并非没有改变。看着眼前的人，何梓月心中有些欣慰地想。
苏启零曾经被剥夺了自我，一切行为都只是被他人的利益驱使，而非自己的意愿。如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而活。
他的身体被神力渗透，已离人很远，但他的内心却离人更近了。
何梓月看着他身上似在发光的纹样，伸手摸了摸，感到一股温热的力量传入掌心，就像迟来的生命力，终于充盈了这具身躯。
“我想，只有平淡又幸福日子才可以被称之为活着，”何梓月看着苏启零的眼睛说，“你可以在这样的日子里好好体会生命的意义。”
“我会的。”苏启零点点头，那股萦绕在心头的迷茫终于散去，他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专注眼前就好，毕竟谁又知晓这样的安定能持续多久呢？
珍惜此刻的安眠吧，不会有噩梦来侵扰，珍惜来之不易的平静吧，不会有意外来打搅。
寂静的雪夜没有一丝风声，月光也柔柔照下，像怕惊走了这片安宁。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