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勇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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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旸进入了苏启零的意识。
那是一片晦暗的荒凉之地，寒冷和压抑侵袭而来，张旸环视四周，只有记忆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他捡起离他较近的一片，看到那是他们初识的画面，高大的少年端着一碗水，站在失忆之人的面前。
张旸不禁有些出神，今年已是他们认识的第几年了？
“你是外面进来的人吧？这些记忆碎片中不乏你的身影。”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张旸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孩子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样貌看起来像儿时的苏启零。
“启零哥？不对，启零……弟弟？”张旸感觉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启零？那是谁，”那孩子露出疑惑的表情，“算了不重要，我问你，你可见到苏离洛了？”
不认识？难不成这小孩不是苏启零？张旸心中疑惑，但他还是顺着这小孩说了下去：“他啊，我见过，你问他干啥？”
“太好了，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孩子问。
“挺好的。”
“我知道，但是能给我具体讲讲吗？”
“恐怕不行，我现在得赶紧找到启零哥，外面的人有危险。”
“你说的启零哥是谁啊？”
“就是苏启零，这片意识的主人啊。”
“主人？”那孩子忽然露出鄙夷的笑容，“呵呵，我明白了，原来他不仅取代我拥有了新的人生，还把名字也改了。”
“你是谁？”张旸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于你而言并不重要，去找他吧。”那孩子挥了挥手，顿时，记忆的碎片消失不见，黑色的雾气环绕四周，铁锈的味道灌满鼻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传来。
还未等张旸反应过来，那孩子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空气中：“他很痛苦。”
张旸有些迷茫，这个孩子带给他的困惑实在太多，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启零哥？你在这里吗？”他问道。
没有回应。
于是他循着呜咽声走去，最终看到一个蜷缩着跪坐在地上的人。
“启零哥？”张旸试探着问。
“谁？”地上的人抬起头，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是我，张旸。”
“你怎么在这？”苏启零不解。
“你被魔气控制发了狂，有人告诉我，只要进入你的意识并打败你就可以让你恢复正常。”张旸解释道。
“梓月没事吧？”苏启零有些着急地问。
“她没事，我们都没事，”张旸想了想，补了一句，“暂时。”
闻言，苏启零又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都是我不好，让你们陷入危险，我不但保护不了你们，还一直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你的错，”张旸斩钉截铁地道，“是魔教教主害了你。”
“不，是我的错，”苏启零捂住脸，浑身颤抖起来，“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的错……”
“不是这样的，你振作一点！”张旸俯身把住苏启零的肩膀，想让他清醒一点。
四周环绕的魔气开始窜动，苏启零的声音听起来更虚弱了：“要是没有我就好了，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苏启零！你抬头，看着我！”张旸有些着急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苏启零闻言抬起头，却吓了张旸一跳，只见他眼睛睁得极大，眼中满是崩溃和迷茫。
“我为什么死不了……为什么……只要我死了就好了……”苏启零突然抓住张旸的衣领，想要喊却因虚弱喊不出来，“为什么！明明死了就没有这些事了，明明死了就不用再承受痛苦了！”
魔气开始飞快地窜动，在张旸耳边划出嗖嗖的风声，他知道想让苏启零清醒已经不可能了，看来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
于是他拽开苏启零扯着自己领子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我不要再承受这一切了……”苏启零直勾勾地盯着张旸说。
“你不能这么想，死了虽然能逃避痛苦，可是也断送了未来的一切可能。”张旸说道。
苏启零盯了他一会，语气逐渐从迷茫变为愤怒：“你体会过绝望的滋味吗？真该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多承受一秒都会让人发疯的痛苦！”
他说着从地上站起，变出剑朝张旸走去。
张旸不禁捏了把冷汗，但他没有后退。
“我来让你明白。”苏启零突然挥剑砍向他，眼神冰冷得仿佛在注视死物。
张旸连忙抬剑挡下，然而苏启零一剑接一剑砍下去，张旸几乎没有反击的机会。
全是杀招……幸亏他不能瞬移，力气也变小了不少，否则我现在就交代在这了。张旸心想。他从没接过苏启零的杀招，曾经和师父对练都是有来有回，现在看来不过是让着他罢了。
“怕了吗？但你面对死亡时的恐惧，还不及我曾承受的万分之一！如果未来只有苦难，何不在此终结！”苏启零忽然跳起，随即像疯了一般快速挥剑砍向张旸。
张旸根本挡不住这么快的攻击，连忙展开屏障，然而苏启零却突然跳到他身后，迅速刺向他。
眼看来不及闪躲，张旸回身又展开了一道屏障。但苏启零立刻朝他身侧刺去，张旸抬剑抵挡，向后闪身躲开了苏启零又劈来的一剑。
苏启零的进攻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来的，而且几乎没有间歇，张旸挡了半分钟便已遍体鳞伤气喘连连，就在他以为自己毫无胜算之时，苏启零突然开口：“畏手畏脚，还不如引颈受戮。”
闻言，张旸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一直有些畏缩，害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总下意识不想伤害苏启零。
“别说得我好像是来送死一样，我一定能打败你。”张旸说着，凝聚起剑气，朝苏启零打了去。但苏启零毫不费力地闪开了，并再次砍向他。
他好像用不了功法。意识到这一点后，张旸立刻挥砍出数道剑气，并在苏启零闪躲之时朝他放出了一道光柱。
尽管苏启零能反应过来，他的身体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因此他还是被那道光柱打中，向后跌坐在地。
好机会！张旸立刻放出几颗光球打向苏启零，苏启零正要躲开，却见那几颗光球突然变成环状，扣住了他的手脚，悬在原位令他动弹不得。
“早知道你用不了功法就不用费那么多力了。”张旸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了，正当他以为自己安全了时，只见苏启零忽然开口念咒，解开了那些光环。
“怎么回事？”眼看苏启零再次朝自己挥剑，张旸连忙抵挡，惊讶地问。
“这是我教的，你想用来困住我？”苏启零明显看起来更生气了，但张旸知道这次不是心魔的缘故。
“是我犯傻了，那试试这招！”张旸抬手凝聚出数把光剑，那些光剑立刻追向苏启零。
苏启零使不出功法，无法抵挡这些光剑，而他又躲不开追踪，因此那些光剑全部刺在了他身上。
苏启零终于倒下了。
张旸走过去，看到苏启零的气息已经微若游丝，他问道：“这样算打败你了吗？”
然而苏启零只是有上气没下气地笑，笑得口中溢出鲜血，张旸吓得退后了一步，只见苏启零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无法自愈，浑身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进一步撕裂，然而他却像没有痛觉一般，朝着张旸再次挥剑。
张旸吓坏了，他不明白苏启零是怎么站起来的。现在的苏启零看起来简直像个厉鬼，有一瞬间，张旸甚至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能杀了你……”苏启零用充血的双眼盯着张旸，吓得张旸大脑一片空白，也就是这一愣神，苏启零便将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穿心的疼痛占据了所有神经，张旸感觉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自己，就在周遭的一切愈发模糊，他的意识要被恐惧裹挟而去时，两道声音拉回了他的理智：
“我相信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你一定要赢啊！”
是了，他答应过他们，一定要活下来，而且，还要赢，还要让大家都活下来。
“我不会输的，”张旸抓住刺入自己胸膛的剑，“对不住了，启零哥。”说罢，他一脚将苏启零踢倒在地，而此刻苏启零的剑也不在手中，于是张旸看准机会，用剑刺穿了苏启零的心脏。
终于结束了。
张旸胸口的剑消失了，浑身的伤口也消失了，四周的魔气也消失了，只留下被他用剑钉在地上的苏启零。
他拔出剑，看到苏启零身上的伤和血也消失了，一如他刚来的时候，只是看起来更虚弱了。
“你清醒了吗？”张旸问。
苏启零“嗯”了一声，仍然躺在地上。
“那我现在可以好好告诉你了，”张旸在苏启零身旁盘腿坐下，看着他说，“我们从来不认为你有什么错，你总认为一切不幸都是你自己导致的，但不幸就只是不幸，你只是没有原因地遭受了伤害，就像我从小就没爹娘，难道是因为我淘气吗？不是。”
“可我的确让你们跟着我受了本不该受的苦。”苏启零的声音十分微弱，他似乎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是我们选的，”张旸握住苏启零的手，感觉像握住一块冰，“是我们自己选的跟着你，这些苦比起和你们分别，根本不算什么。”
苏启零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如今想来，我总是在逃避，认为只要不停责怪自己，心里就能好受一些，可这种想法其实很自私，一味地自责不能改变任何事，我应该尽我所能去改变不幸的境遇。”
“这就对了，”张旸笑了，“所以，振作点，醒过来吧，大家还在等着你。”
“嗯。”苏启零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
“我回来了！”张旸神清气爽的声音响起。
接着便是何梓月和石柳然又急又喜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没受伤吧？”“别逞强，快让我看看！”……
苏启零恢复了意识，却睁不开眼，身体也动不了，他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难道莫天府的人来了？
“小辰！能听到吗？”何梓月的声音响起。苏启零感觉自己被扶着靠进了谁的怀里，有人用手帕擦拭自己的脸。
苏启零睁开眼，看到何梓月正用手帕擦去他满脸的血污。
“咳，咳咳！”他刚想开口，便咳出一团粘稠的血。
“先别急着说话，”何梓月擦去他嘴边的血，随后扔掉了手帕，“行江风叫来了莫天府的人，但是别担心，我们没有危险了。”
苏启零感觉体内的魔气消失了，他终于不必再费力去维持魔气的运转了。
好累啊。他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什么叫无法封印？”“怎么回事？”“这可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怎么回事？”苏启零问。
何梓月抬头看了一眼，说：“魔教教主身为修为最高的魔修，没人能真正杀死他，莫天府的人尝试着封印他，却一直失败。”
“那，咳咳……”苏启零开口想说话，却再次咳嗽起来。
“说了别急着说话啦，”何梓月无奈地道，“没事的，刚才奕岚清给我传话说，他会来管这件事的。”
话音刚落，便见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突然被阳光撕裂，射下几道刺目的天光。人们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因为逆着光，人们只看得清飘然的衣袖，认不出那人的面容。
直到那人落至半空，人们才看清他的样子，只见他一头白发似苍山落雪，面貌年轻却气宇非凡，幽绿的眼底无悲无喜，眼下的金纹如同泪痕，身穿青白相间的繁复衣裳，逆着万丈辉光，如同白日幻化成的神明。
人们不约而同地疑惑这人是谁，却无人敢出声询问，待那人落地，连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
莫天汐儿作为在场话语权最大的人，询问的义务自然落到了她头上，于是她开口问道：“请问……阁下可是仙人？”
那人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孩子，你的长辈没给你讲过天神的故事吗？”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莫天汐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难道您是……”
“是那位最初的神！”在场的一位年过百岁的修士激动地喊道，“您回来了！”
此话一出，一些年纪较大的修士通通跪了下去，而一些年轻的修士看了看周围，也跪下了。
“这是何意？”那神明问道。
莫天汐儿抬起头，有些意外地道：“您难道不是因此地出了祸乱才现身吗……？总之，我们刚刚降服了九魔教教主，却无法封印他，如果这样危险的人不被封印，迟早会再次为祸世间，所以恳请您，帮我们封印他。”
“你们降服了？”未等那神明作出反应，便听见何梓月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响起，“是我们才对吧？是我们差点搭了几条人命才换得现在风平浪静的结果，什么时候我们也被划进莫天府了？”
莫天汐儿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是我描述得太过简省，用词不严谨了，还请何姑娘见谅。”
“不用过多赘述了，都先起身。”那神明开口，众人闻言站了起来。
只见那神明一挥衣袖，这片被火与血摧残过的树林顷刻恢复了原状，正在众人惊叹之际，那神明走到了苏启零面前。
苏启零此刻满身血污，虚弱无力，正如那日在莫天府受审般狼狈，只是此刻，他终于不再是罪人。
“把手给我。”那神明向苏启零伸出手。
苏启零把满是血迹的手搭了上去，不小心染污了那洁白的衣袖。
“这可是大不敬！”一旁有人惊讶地道，“有幸接触神明者，岂能不洁净自身，还弄脏了神的衣袖？”
“无所谓。”那神明握住苏启零的手，将他拉了起来，与此同时，苏启零满身的血污和伤痕都消失了，一阵云雾绕过，他破损的衣物也换作了干净的新衣。
“因为，”那神明继续说道，“他是我最爱的孩子，我的徒弟。”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