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遗梦·黄金塔》明月清寒

53、第五十二章闲逛

　　因为戴明辉最后把文觉禅师请入四贝勒府，胤禛觉得戴明辉其实还是在做事情上颇有几分潜力。但戴明辉年纪小，性子可能不是很稳定，自然胤禛现在并没有把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就在戴明辉因为胤禛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心而辗转反侧的时候，文觉禅师却从胤禛看似滴水不漏的态度中感受到了胤禛平静之下隐藏着的勃勃野心。
　　胤禛是一个多疑谨慎的人，对于文觉禅师这个已经出家几十年的方外之人也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虽然文觉禅师在四贝勒府很受胤禛尊重，但胤禛在面对文觉禅师的时候谈论的依旧是佛学上的道理。但文觉禅师明白，胤禛越是如此，他对于皇位的渴望越是强烈。文觉禅师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文觉禅师因为他体内流淌的血脉，却远比戴明辉更能明白胤禛这类皇家子弟的想法。
　　当然戴明辉和文觉禅师这对师徒，虽然内心早已成为为反清复明事业而奋斗的同路人，但在四贝勒府，他们也仅仅表现出一副熟悉但又不怎么亲近的态度。
　　对于戴明辉和文觉禅师二人，胤禛并没有什么怀疑。毕竟文觉禅师入四贝勒府并且认识戴明辉，全都是胤禛自己在一瞬间的偶一为之，无法被预测又无法被操纵。
　　自然胤禛认为戴明辉和文觉彼此之间绝无任何相互勾结的可能。毕竟胤禛也想象不到文觉和戴明辉居然之前认识，并且他们一老一少全都是心怀叵测之人。
　　有好几次，文觉禅师都好心在胤禛面前劝戴明辉修行佛理。当然戴明辉每一次都委婉地拒绝了。
　　戴明辉如此表现，一方面是他还年轻，还没有到了看破红尘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真的不愿意出家为僧，另一方面则是文觉禅师其实也没强求他如此。而师徒二人在胤禛面前如此，也是掩饰欺骗胤禛，表现他们并无勾结的一种表演罢了。
　　这一日，就在胤禛和文觉禅师在那里天花乱坠地谈论佛理到傍晚的时候，戴明辉自己觉得无聊，索性一个人带着自己刚刚认下的亲随去大街上逛逛。
　　而这位亲随也不是寻常人，他也是天地会成员，因为康熙的抓捕，天地会组织被破坏严重，他一个人在失去组织庇护的情况下流落街头，饥寒交迫。戴明辉见他可怜，随即心生恻隐之心，便救了他一命。张明德无法，便只好和戴明辉二人抱团取暖。
　　虽然文件禅师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张明德充满怀疑，但他最后也没发现张明德其人有什么异常，考虑到如今反清复明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文觉禅师无奈，却也只能同意戴明辉收留张明德在身边。
　　夕阳西下，带着几分旧时代落寞的凄凉。而远方的淡淡的炊烟和鳞次栉比的店铺，却让这原本凄凉悲哀的落日带着几分柴米油盐的市井温馨。这时元宵节刚过，北京城的年味也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散在了日复一日的劳碌之中。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街市，戴明辉的心底突然微微颤抖，与此同时他眼眶一热，几乎就要留下愧疚的眼泪。
　　这时一个卖馄饨的大叔看到戴明辉清秀文雅，并且眼角含泪，觉得他也有几分可怜之处，便招呼他来这里坐坐。
　　戴明辉和张德明其实没吃什么东西，虽然不是十分丝滑地坐下，但也在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大叔给他们两个一人盛了一碗馄饨。
　　张德明暂且不提，单说戴明辉随手在馄饨汤里倒了一碟醋之后，也故作平静地问道：“大叔，这生意好吗？”
　　大叔听后淡淡笑道：“小本生意，也只能一直做下去了。毕竟我祖祖辈辈做馄饨惯了，不做这个我干什么？”
　　戴明辉听后也没立即说什么，直接吃了一个馄饨，皮薄馅大味鲜，虽然不是特别出挑，却有着几分烟火气息的妥帖。
　　“您这馄饨不错，一共做了几年了？”
　　大叔听后笑道：“我们全家做这个都一百多年了，比不得那些大饭庄里面的厨子，但承蒙各位乡亲不弃，还能挣几分散碎银子。”
　　戴明辉心中若有所感：“这一百年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叔没有理解戴明辉感叹这明清交际一百年的波澜，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再怎么着都过来了。毕竟满人来了，也得吃馄饨啊！”
　　戴明辉听后也只是笑笑，然后不说话，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将这一路的辛酸不易全都咽了下去。
　　张明德似乎没有吃饱，他索性对着大叔多要了两个烧饼，而戴明辉却一个人呆呆地望着馄饨摊前的道路。
　　北京城中无数条道路交错纵横，而每一条路都带着一个疲惫的赶路者走向他们心中的家园，只是戴明辉却明白，他没有家，也找不到自己继续走下去的方向。
　　想到这里，内心的隐痛让他似乎渐渐变得麻木而冰冷，但北京城的烟火却在他心底酿出一缕缕愧疚的酸楚，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自私。事到如今，戴明辉也明白自己如今能够有在大街上悠闲自在的日子，已经算是很有福气了。自己不应该在这样任性下去了。
　　就在一瞬间，戴明辉放纵地想道：或许就这样吧。一切都停止吧。我并没有背叛，只是选择悄悄放弃了而已。
　　但是一瞬间，一伙人骑马而过，扬起了一阵烟尘，正好把戴明辉面前的馄饨汤弄脏了。戴明辉实在吃不下去，便抬起头盯着这些人的背影发呆。当然这些人也没有注意到坐在混沌摊一角发呆的戴明辉。
　　等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戴明辉眼眸之中时候，戴明辉突然想到，自己若是骑马而过仪态该比这些人潇洒万分。
　　如果自己放弃了，或许是正确的，但却是不潇洒的吧。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是狂妄，或许是悲惨，但戴明辉却觉得这种逆势而流，举世皆敌的孤勇或许是一种独特的潇洒超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