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运动系包围的日常》南岩令

39、039 幽灵社员

　　01.

　　四月初的清晨，已经脱离冬日骤降的冷意。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蜿蜒的柏油马路上，由远及近疾驰而来一个少女的身影。
　　许是水汽太过充沛，单车的轱辘轴发出了卡壳的异响，她直起身子，双脚蹬在车的两侧，身后，深灰色的卷积云翻涌而至。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

　　桑原鞘子匆匆忙忙将车停进车棚，因为是周末，里面只有零星几辆车。阵雨来得突然，等她捋好塌下来的刘海，朝教学楼走去的时候，头顶传来“啪嗒啪嗒”的雨声。

　　非木造的棚顶像机翼似的拱形伸开，雨珠沿着檐边滚落，传来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她叹了口气，打开手机。

　　天气预报说连续一个小时都有雨，也就是说，她要在车棚干等一个小时。如果是上学日还好，偏偏今天是周末。

　　“喂，同学！”

　　“没错就是你，伞上印着熊吉的同学！”

　　真田咲枝抬起伞，循声望去，远远地，车棚下有人在朝她招手。

　　外公外婆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冷战，一早就各自出了门。咲枝出门的时候，靠墙的伞架里只剩下孤零零一把伞。

　　她并没有注意那是把什么样的伞。

　　细密的雨丝在伞面上留下斑驳的水痕，本来透明清晰的伞面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视线也被牵引着落到特殊的地方。
　　譬如左前方印着的，熟悉的熊脑袋。

　　她恍然明白了昨晚及川彻那句“你完了”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幼稚。

　　“lucky！没想到还能遇到喜欢熊吉的同好！”比咲枝还高的个头游鱼般蹿进她的伞下，然后，那位自来熟的少女熟稔地接过她手中的伞，“是陌生面孔呢，你是一年生吗？”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那我就是前辈啦，虽然不过是多吃了一年食堂而已。”

　　少女目测有一米七，发色是深绯色，比枫叶的颜色还要再深一点。大概是因为伞太小，她侧过身缩近二人间的距离。
　　伞下立即拥挤了起来，咲枝抵触般动了动手指，没想到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虽然外面裹了厚重的包，咲枝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把吉他。

　　少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它，我肯定就淋着雨狂奔了。”

　　“那前辈是要去哪里？音乐楼吗？”

　　白鸟泽有专门的音乐楼供管乐部、弦乐部以及各种各样的乐器同好会活动，甚至在排球馆和音乐楼中间建了一座远近闻名的音乐厅，不少大学生乐队都会借用开演出。

　　“不不不，我还没到那种水准。”她连忙摆手，“我是要去剑道场。”

　　“剑道场？”距离太过近，咲枝甚至能感知到她嘴唇嗡动传来的炙热吐息，就连衣服上残留的皂香都悄悄钻进她的鼻尖。
　　但捕捉到重要的字眼，咲枝自动忽略了别扭感，追问道：“前辈也是剑道部的？”

　　“嘛嘛，算是吧。”她挠了挠后脑勺，尬笑着扯开话题，显然不想再深入聊下去。
　　“你说‘也’，难道你是剑道部的新部员？让我猜猜，你莫非就是纪梨乃口中比小次郎老师还厉害的川添？”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纪梨乃说这次入部的新人中有两个非常厉害的存在，一个是川添，一个是真田。”

　　听她的语气，应该和千叶副部长熟悉。咲枝本能地想起初次去剑道部，千叶副部长递给她的护具，散发着清香的护具却有个行踪不定的“幽灵”主人。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位前辈就是千叶副部长口中的桑原鞘子。

　　“那我为什么不能是真田？”兴许是猜出了她的身份，咲枝没有了之前束手束脚的感觉，甚至心情略好地打起趣来。

　　“因为……”

　　咲枝微微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前辈眉梢上挑，脸色瞬变，恶狠狠道：“因为我见过真田，那家伙虽然确实如传闻一样是个美人，但举止粗鲁、性格恶劣，是个实打实的不良少女！”

　　“……”
　　“？”

　　02.

　　剑道部的练习时间定在九点，咲枝从桑原鞘子口中得知，她是被千叶副部长用计拐过来的。剑道场有两把钥匙，一把备用钥匙放在石田老师办公室，另一把自然就在千叶副部长手中。

　　为了攒齐人，千叶副部长昨天放学后将钥匙塞给了她。

　　“没有钥匙剑道场就开不了门，小次郎老师什么样小鞘你是知道的。”

　　咲枝对石田老师没什么异样的看法，但从前辈们对他的态度上，以及“小次郎”这个略有年代感的绰号，她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位不怎么靠谱的老师。

　　正是利用桑原前辈仅存的同理心，千叶副部长将剑道部部员久违地全员招了过来，当然，两位更为肆意的“幽灵社员”就不得而知了。

　　“趁着纪梨乃还没到，我们来比试比试，啊不，是训练。”打开剑道场大门的间隙，桑原发来了邀请。

　　咲枝点了点头，然后道：“如果我赢了的话，桑原前辈可要重新猜猜我的名字。”

　　“好啊。”桑原显然没料到咲枝会这么肯定地喊出她的名字，毕竟她也没有直接称呼她为“川添”。不过想想，确实是她先入为主了。

　　护具还没有更新，这次咲枝用的是以前的旧护具。不过，用来抵挡桑原的进攻也足够了。

　　桑原的体力和韧性都是一等一的，身形敏捷，力气也比寻常女生大，但很可惜，或许是太久不碰剑道，她的进攻路数单一且薄弱，咲枝能够清晰地看穿她的弱点。

　　结果在意料之中。

　　桑原脱下头盔，疲惫地拍了拍咲枝的肩膀，“还说你不是川添？”

　　“不，我是……”

　　“真田，你来的好早。”
　　“啊小鞘也在！”

　　千叶纪梨乃将伞放进伞架，三步并两步走到她们跟前，激动地抱住神色异样的桑原鞘子。

　　“她……她是真田？那我昨天遇到的是谁？！”

　　“？”

　　“就是昨天我遇到一个不良……呃一个女生，她的口袋里装着绣着‘真田’名刺的熊吉玩偶。”她顿了顿，选择隐瞒了事件经过，“那是你的手作吧纪梨乃。”

　　“是啊，昨天不是也给你了。”千叶眨了眨眼睛，掏出口袋里钥匙，上面坠着一只和桑原见过的，除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熊，“因为小珠走得比较早，我就拜托隔壁班的宫崎带给小珠和真田了。”

　　“宫崎？”
　　“她是不是浅茶色卷发，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和名门大小姐一样。”

　　“差不多吧。”

　　桑原神色复杂地松开桎梏千叶的手臂，然后在二人探究的眼神中，挫败似的躲到角落里碎碎念。

　　千叶眨了眨眼睛，转移视线和咲枝对视上，眼神仿佛在说“她怎么了”。

　　咲枝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也一头雾水，只能从桑原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她昨天遇到了隔壁班的宫崎都，然后因为千叶副部长的熊吉错把她当成了自己，至于那段“性格恶劣”的描述，估计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咲枝有点想不起来宫崎是哪位了，只记得她好像是另一位部员的女友。

　　千叶说桑原情感起伏过于激烈，平时开朗外向，但也会突然陷入消沉，持续性萎靡不振，因而她们并没有拉着她穷追不舍的追问。

　　陆陆续续，剑道部部员都到了。

　　内外因制导下，剑道部如今的部员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男子组除了二年级的外山、岩佐外，只剩下一年级的中田勇次和荣花段十朗。

　　听川添说，中田从小就在她家的“川添道场”学习。经过交手，咲枝发现他的成长空间很大。不过，现在的水平明显低于野蛮部长外山。

　　另一位荣花君是新手，学习能力很强，但由于起步晚，目前只能说处于“脱离新手”阶段。

　　女子组恰好凑够团体赛五人。

　　副部长千叶纪梨乃学姐，基本功扎实，下限高上限却也有限，目前大概是县内一、二流中间守门员的水平。

　　“幽灵社员”桑原鞘子学姐，前垒球部成员，拥有优秀的身体素质，但明显看出在剑道上付出的时间不长，而且情感起伏非常影响她的状态。

　　同班的栗原杏，目前还在打基础阶段，看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最后就是川添珠姬，咲枝和她对练得最严肃、最认真。保守来说，目前的她至少有县内前五的水平，当然，这还是她们只以中段对决得出的结论。

　　隔壁班的宫崎都没有来，据她的男友荣花所说，她感冒身体不舒服，请假休息。而通过和千叶副部长和川添交流得知，她虽然是因为男友的关系选择了剑道部，但发挥是几个新手中进步最显著的。

　　剑道部的现况比咲枝想象的还要糟糕。虽然许久未参加比赛，但她偷偷看过录像，明白去年国中的冠亚军，立海大剑道部以及北九州桃龙学院是何等的怪物云集。

　　“好热。”桑原脱下头盔，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到场地上，比试让她又恢复了部分元气，“真田是从小就练习剑道？”

　　“是的，四岁开始的。”咲枝从栗园手中接过毛巾，礼貌地说了声感谢。

　　“诶？四岁！”
　　“那每天一定很枯燥，很无聊吧。”

　　“那倒没有。”四岁的冬天，弦一郎已经开始在道场崭露头角，而她却依旧无聊地每天数蚂蚁、喂鱼。比起别人口中的“她选择了剑道”，应该是“剑道选择她”才对。
　　于是她诚恳道：“是剑道选择了我，没有剑道就没有现在的我。”

　　众人被她的发言震撼到，还是石田老师的出现打破了寂静。
　　“咳咳——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家，”石田老师清了清喉咙，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日光杯」开赛前一周，也就是下下周周六，我和町户高中约了练习赛。”

　　这下，众人更加震惊了。

　　“真的？那个县内四强町户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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