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运动系包围的日常》南岩令

32、032 开学典礼

　　01.

　　“我出门了！”

　　早春的清晨弥漫着薄薄的雾霭，咲枝理了理崭新的校服，沿着人行道走上斜坡。白鸟泽的校服和帝光的很相似，都是白色系，只不过领口处由丝带变成了紫色条纹领结。

　　路过宫本便利店，走了有半里，她踏上一座拱形砖桥。

　　桥头坐着一只橘白野猫，正在悠闲地舔爪子。河畔的樱花树绚烂盛放，清澈的水面上浮动着垂落的花瓣。它置若罔闻般端坐着，直到咲枝撇开目光，才抖了抖耳朵、迈开猫步。

　　“要跟着我吗？”咲枝放低嗓音，像询问朋友一样询问它。

　　然而，野猫并没有搭理她。
　　它停在了另一边桥头上，歪着脑袋，用琥珀色的圆眼睛目送着她离开。

　　过了桥，属于仙台的现代化气息才充盈起来。因为才七点半，还没到上学高峰期，所以高楼林立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学生。

　　白鸟泽的标志性白鹫雕像立在阳光下，锃亮发光。

　　同样锃亮的还有教导主任打了发蜡的头发。
　　即使看起来和抖落的枯叶一样稀疏。

　　“天童！别以为你是特招生就有特权，说了多少次不准用发胶！”他正在训斥排球部的天童觉，因为那火红的冲天发。

　　然而发蜡和发胶是差不多的东西，所以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加重了天童的逆反心理。

　　“可以啊，但是首先主任你要以身作则嘛。”
　　“啊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竖起食指，咧嘴道，“主任的头发就像苔藓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如果不用发蜡的话，大家都会知道你已经秃顶了～”

　　“天童觉！”成年人愤怒的吼叫声惊飞了栖息在电线杆上的燕雀。

　　其余学生害怕地缩在了后面，眼看自己已经到了门口，咲枝嘴角一抽，假装镇定地朝他微笑颔首，道：“早上好，老师。”

　　她特意含糊了主任这个称呼，装出懵懂的姿态。也许是虚荣心得到满足，教导主任咳嗽两声，恢复了平时的威严，背手道：“早上好，真田同学。”

　　她状似吃惊地说道：“老师居然认识我，真是太荣幸了。”

　　“咳咳！”可能没想到会有学生这么和他说话，他一不小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真田同学可是新生代表，年级第一，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快进去吧，礼堂就快彩排了。”

　　她礼貌道谢，“好的，感谢老师。”

　　“主任。”一旁的天童插话道，“说到礼堂，我今天可是被选为志愿者布置礼堂的。一直拦着我，真的好吗？”

　　教导主任头上青筋直跳，咲枝甚至从他喷火的眼神中读出了类似“你这家伙就算是担任志愿者，能干些什么”的意思。

　　不久前的新人大会，天童貌似还为自己解过难，虽然他的本质是为了看热闹。

　　为了报答那浅薄的恩情，咲枝温声道：“如果是这样真的太好了，因为是新生，我还不了解礼堂的位置，老师，或许可以请前辈给我带路吗？”

　　她满含希冀地看向教导主任，他挣扎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尊贵的头颅。

　　02.

　　“为什么会帮我？”天童举起双臂，垫到脑后。

　　及川也很喜欢这个姿势，但是他酷爱用这个姿势耍帅。天童做这个姿势的时候，却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像慵懒而危险的食肉型猫科动物。

　　“因为前辈之前也帮过我。”

　　他想了想，恶趣味道：“难不成你说的是新人大会那次？真遗憾，我只是想看后续若利君的表情罢了。”

　　“所以，牛岛前辈是什么表情？”她好奇地看向天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闪烁出莫名的灼亮光芒。

　　天童显然也没有足够的意识，他歪了歪头，像在看什么神奇物种一样嗤嗤笑了起来。“真有趣～比起及川，你更让我感兴趣，真田。”

　　“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咲枝一怔，简直摸不着头脑。

　　无论是智商超群的赤司，还是思维跳跃的紫原，她都能得心应手地应对。可是，面对“怪人”天童，第一回合，她应该是落败了。

　　拐了个弯，礼堂的烫金匾牌显眼地悬在圆顶建筑物上。

　　她小跑着跟上天童的脚步，追问道：“前辈还没有告诉我。”

　　“不想说。”

　　“诶？前辈好任性。”
　　“明明是你挑起的话题。”

　　“每个人都有任性的权力，真田。”他偏过头，笑容灿烂地将上唇弯成猫咪状的ω型，“尤其是在我的自由王国～”

　　“你的自由王国，可真敢说。”礼堂门口，站着橡白发色的濑见英太。
　　他翻了个白眼，道：“天童，监督说迟到加练100个发球。”

　　“不不，英太君，这又不是排球部训练！”他睁大眼睛，试图和他讲道理。

　　濑见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明明白白道：“监督说了，志愿者活动等同部活处理。”

　　说完，不等他反应，招呼咲枝道：“真田快进来吧，就要轮到你了。”

　　“好。”咲枝应声。

　　独留下天童在门外喃喃自语：“我预见的倒霉鬼明明是教导主任，为什么还会轮到我啊！”

　　门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和帝光敞亮宽阔的礼堂不一样，白鸟泽的礼堂更接近于艺术性，就连窗户都是哥特风的彩绘玫瑰窗。
　　礼堂中央悬挂着华丽的枝形吊灯，将各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也将蓝色系主调的彩绘映得光怪陆离。

　　热烈的掌声将咲枝唤回神，她抬眼望去，礼堂正前方的台上，谦逊有礼的学生正在鞠躬退场。

　　“那是学生会会长。”濑见向她介绍道，“目前的流程是先校长讲话，然后学生会会长讲话，最后新生代表，也就是你讲话。”

　　她点点头，“所以，现在轮到我了？”

　　“是。”
　　“跟着我，从旁边过道过去，添川在那里等你。他是学生会副会长，会给你提供指导。”

　　就像他说的那样，添川给她详细指导了上下台路线。然后替她佩戴上象征新入生的胸花。
　　胸花由白兰花、茉莉花以及满天星组成，根部用细铁丝一层一层紧凑地串好。即使咲枝挺直腰杆、目视前方，也能闻见清幽的香气。

　　她照着添川的指导完美地走到台前，接着一边面带微笑和台下致意，一边悄悄放好演讲稿。

　　时间问题，她只需要演讲三分钟即可。

　　03.

　　这是濑见度过的，最漫长的三分钟。

　　即使台上的少女端庄得体，笑颜如花，他也不可避免地将她和教导主任联系到一起。
　　这慢慢悠悠的腔调，这冗长乏味的稿词，真的不是亲生的吗？

　　咲枝鞠完躬后，顺利地下了台。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当然要忽略观众此时的呆滞表情。
　　她甚至从白布的面瘫脸上读出了“这是什么玩意，放开我我不想再听下去”的无情吐槽。

　　“不错，短短三分钟，内容详实而深刻，令我受益匪浅。”最后，还是排球部主将牛岛站了出来。他给予了真诚的夸奖，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太无聊，没有让人听下去的欲望。”

　　濑见忙朝他递眼色。
　　添川也慌乱地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作为当事人的咲枝倒没有他们以为的颇受打击。听到牛岛的夸赞，还眼睛一亮，笑道：“是吗？看来还不错。”

　　排球部众人：“？？？”

　　因为曾经担任过学生会副会长，咲枝清晰地明白学生会的人手向来不够，无论是学园祭还是体育祭都需要和各个社团借调人手。

　　白鸟泽排球部，各大赛事常客，全国有名的豪强，自然也是学生会的资源倾斜对象。他们被幸运地挑选为开学典礼的志愿者，据说从悬挂横幅到打扫卫生均被一手包办。

　　开学典礼将在九点举行，此时刚过八点，是新生涌入的高峰期。各大社团都争抢着占据优势位置，企图招收优质社员。

　　添川也询问了牛岛的意见，是否需要派人出去占个位置。
　　正在拨正背景装饰的牛岛平静地给了他答复，“作为县内最强，不该是我们主动招新，而是他们主动请求加入。”

　　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让咲枝产生了与及川彻同样的厌恶感。
　　就像待久了的黑暗角落突然照射进一束光一样，里面的人并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光明喜爱这道光，反而会因为生于黑暗追逐不上光明产生怒意。

　　强烈的憧憬，会产生挫败感。咲枝明确地知道，自己是第二次产生如此感受。第一次，是他在东体以强势的力量扭转局势。

　　“都准备好了吗？”

　　教导主任的出现，打断了咲枝的胡思乱想。

　　她和学生会、排球部站在一块，接受他的检查。四周的犄角旮旯都看过后，他踏上了最前方的台子。

　　然后，“咚”得将台子上踩了个坑。

　　学生会会长沉静的神色出现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裂缝，天童偏过头发出一声嗤笑。一时间，礼堂里乱作一团。

　　作为排球部为数不多的可靠成员，添川仁和大平狮音承担起了把教导主任送到保健室的重任，附带一个高个子劳动力川西太一。
　　为了主任的脸面，他们还商议着走了个偏僻的路线。

　　至于学生会会长，则在和牛岛琢磨如何补上台子的窟窿。这个窟窿的位置非常显眼，几乎不可能当看不见。

　　商量了半天，还是白布提议用纸画成木板的纹路，然后粘在地面上。会长是美术部成员，所以仿照纹路不在话下，问题就出在补充窟窿的材料上。

　　他们把泡沫箱取出来填充，可是填到最后还是不够，下面就像是无底洞一样填不满。直到会长已经完成创作，还是差那么一点。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山形隼人和濑见被会长安排到门外担任指路员。三个年级所处的区域有别，而且一年级新入生还会发放胸花，所以他们就负责把各个年级的学生带到相应的区域。

　　窟窿还是那副模样，其实大家都怀疑里面已经被蛀蚀得差不多。然而为了马上的开学典礼能顺利完成，他们不得不先补上这个洞。

　　咲枝趴伏下来，将手里的稿子比了比，郑重地说道：“请用这个吧。我觉得塞进去就差不多了。”

　　会长不可思议道：“虽然真田你的稿子确实很厚，但是待会儿你还要演讲的吧。”

　　“没事，”她笑了笑，“反正很无聊不是吗？”

　　见他们神情严肃起来，她忙解释道：“开玩笑的，其实我有考虑另一套演讲词。”

　　“另一套？”

　　“令人不感到无聊的那种。”

　　04.

　　校长和学生会会长枯燥的演讲过后，灯光给到了等在台子边上的咲枝。

　　从头顶打下的亮光，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轮廓凸显得淋漓尽致。等光平缓下来，率先引入眼帘的必然是熨帖笔挺的校服。
　　再往上，才是姣好昳丽的容貌。纤长的眼睫，澄澈而明亮的鸢眸，以及浓密柔顺如黑藻的乌发。

　　“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一年四班的真田咲枝同学。”

　　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或许是因为对她出众外貌的惊艳，又或许是因为典礼接近尾声的兴奋。这段欢迎的掌声持续了很久，久到咲枝用掌心轻轻拍了拍话筒，才慢慢停歇。

　　“很荣幸与诸君在白鸟泽相遇。”她环顾台下，透过密密麻麻的黑点窥探一个接一个鲜活的灵魂。

　　“首先，我想问一年级的新入生们一个问题。入学考国语的最后一道选择题，你们选了哪个选项？”

　　台下一片哗然。
　　然后，交头接耳议论起各自的答案。

　　立在帷幔后面的添川与濑见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她从善如流地继续说道：“我想绝大部分同学选的都是C吧。”

　　话音刚落，一年生的区域里爆发出震惊的声音，像是煮开的沸水一样鸣叫个不停。更有一名激进的学生起身，因为她起伏的声线意识到不对劲，“难道不是？”

　　“不，我并不是否定你们的答案。”咲枝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调了调话筒的高度。“我的意思是，其余答案也是正确的。”

　　“这是一道故意出错的题目。”

　　“或许有人就会问了，难道这是送分题？”

　　“不，不是。这是一道自我选择的题目。”

　　“选择C的你有着主流思想，选择自我的拼搏。踩在前人肩膀上的成就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助力，你拥有更加高远的目标，所以你在白鸟泽的三年，会选择运动社团。”

　　“选择A的同学们则是其他人眼中的怪物，他们故步自封、墨守成规，沉浸于自我世界。但是，他们坚定而执着。因而，他们不会选择社团，反而会创造社团。我相信，拥有庞大社团体系的白鸟泽，会是他们挚爱的王国。”

　　“选择B的你，自信而与众不同。你就是热爱的代名词，好像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一切都刚刚好。因为热爱而坚持，因为热爱而努力，因为热爱而规划。你会选择艺术类社团，用爱创作，用爱衡量。”

　　“最后，就是和我一样，选择D的同学们。”她停顿了几秒，然后鞠了一躬说道，“请务必加入剑道部。”

　　“你或许寡言少语，或许形影单只，或许特立独行，或许在深夜做着无人问津的梦。但是，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喜爱凝神，享受静心。”

　　“在我的了解中，学校的剑道部籍籍无名。”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相信有我们在，未来的剑道部会成为宫城第一，乃至全国第一！”

　　足以掀翻房顶的掌声雷动，川添珠姬怔愣着望向台上明艳的少女。

　　她也选择了D，不过不是特立独行，而是坚定地认为那就是正确答案。但就像台上人所说的那样，她也喜爱凝神，享受静心，而且从小就在家里的道场练习剑道。
　　难道说，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就像我刚开始说的那样，诸位同学，我很高兴，和你们一样成为白鸟泽的一员。之后，将是我们充实白鸟泽之名的时光。”

　　05.

　　“怎么样，这个演讲应该不那么无聊了吧？”回到后台的时候，咲枝询问了一旁的添川。

　　“确实很震撼，不只是一年生，就是我熟悉的三年生，都听得很认真。”然后，他困惑地问道，“所以真田怎么笃定那道题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因为，我问过校长。”她眨了眨眼睛。

　　他挠了挠头，继续问道，“那些话都是你临时想到的吗？总感觉没有准备说不出那么真切的话。”

　　散场后的礼堂有种割裂的美感，咲枝凝望着枝型吊灯折射的五彩光亮，笑道：“在梦中梦到过，所以记得很清楚。梦中有个小精灵说，你要学会编织梦想和未来，所以我就思考了很久。”

　　“不过，那都是无关痛痒的套话，我真正想说的还是最后的招新。”她垫了垫脚跟，鸢色的瞳仁泛着狡黠的光芒。

　　添川这才恍然大悟，感情那都是“传销”似的欺骗式发言，亏那些学生还真情实感地代入了自己。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真田你决定去剑道部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她歪了歪脑袋，发现添川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比起不信任，更像是担忧。

　　深呼了口气，他敛起神色，认真道：“其实，剑道部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因为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所以我知道的比较清楚。真田，我不希望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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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赶更新有很多错字错句，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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