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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色潋滟(壹) ...

  •   为了生计,我开始接一些□□的买卖。除了一些人渣、败类,我剑下最多的鬼魂便是那些负心人。
      “紫飞燕”这个名号是会让江湖上的负心人都闻之丧胆的。他们时时刻刻不在担心、怀疑自己的性命是否早已被被他们嫌恶的糟糠之妻买去。
      那天我的剑下又添了一对新魂。那是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县官和他的妾,我觉得自己倒更像是成全了他们,让他们相伴于黄泉路上。
      我的雇主是那县官的妻,一个极其朴素,却满腔幽怨的女人。
      她是她夫君家买来的童养媳,公婆去的早,她含辛茹苦,白日耕田,晚上织布,夙兴夜寐供养她的夫婿。盼着他长大,盼着他早日上京赶考。她总想着等到他金榜题名之时,便是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
      果真,她的夫婿也很是争气,一朝应试,高中探花。后来他做了个地方的父母官。
      刚开始的一切都是很美满的。他上任后,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了她,不多久,她就有了身孕。
      本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因为在她丈夫还未及第前,他们便有过一个孩子。但那时候年纪小,她也不懂,加之生活贫困,每天都是粗茶淡饭,她又日夜操劳。于是,便小产了。那时候她还以为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做娘的机会了。
      本来,她以为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直到她怀孕快七个月的时候,她的夫婿对她说,他爱上了一位小姐,是当地有名的才女,他说他要娶那个女子。
      她拼命忍着眼泪,好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更得体一些。虽说她没读过书,但是身为正室要有容人之量,她还是懂的。
      她真的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男人们大多三妻四妾,他不过是讨个妾,而且他还来征求她的意见,就代表他还是看重她的。
      其实,早在他高中的时候,她便想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她强忍伤心一口应下,只提出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孩子满月以后,再三媒六聘将那家小姐风光地迎进门。
      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他竟说他和那位小姐已私定终身,而且,那小姐也已经怀有身孕了。
      她为他生儿育女,他却背着她在外面……她听后气血俱动,悲痛欲绝。
      她第一次打他,骂他混蛋,声泪俱下地说:“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呀~”却因此不小心动了胎气。
      她不想的,她也不想这样的,她忍受住了这世间最大的痛苦将孩子生下来,奈何孩子还未足月,大夫千计施尽,最后仍是没能保住。
      而她的身子也因此变得孱弱,她隐隐觉得或许有什么东西她已留不住了。
      她趁自己还病着,拉住他的衣袖求他,让他缓一缓,等他们的孩子的七七过了,再娶那位小姐。她说她不会阻拦他们,可是求他别因为有了新欢便冷落她,她恳求他能顾念他们以前的情分。
      却不想他那男人竟对她露出厌恶的神色,还对着她大声吼到,“我能有今天我真的很感激你,但你别总拿以前、以前来压我,我受够了!我告诉你,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难道你想让我们家绝后吗?什么七七,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一死胎,又不是夭折。你不就想看着那家小姐挺着个大肚子被人耻笑吗?我告诉你,休想!我明儿就上门去提亲。”
      他摔门而出,屋中光线骤暗,她在黑暗中掩面而泣。
      东风恶,欢情薄,原来就是这样。
      而且,他说什么?她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身子本来就弱,内忧外患、贫病交加也不过如此。一天天地病下去,连她都以为,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
      可是,却又为什么奇迹般地渐渐好转,活了下来。
      府上的人都啧啧称奇,说是上天庇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什么会好起来。
      死,不是不可以,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去死?她死了,不正好称了他们的心,遂了他们的意吗?
      不!她偏要活下来,好好地活着!
      然而,活在他们之间竟是比死更煎熬。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缱绻缠绵,看着他们吟诗作赋,一家三口共享天伦,她才知自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却不想,一觉醒来,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直到她听到我在江湖上的名号,于是她找到了我,我在听完她的故事后,毫不犹豫便接下了这宗买卖。
      我想我明白她的心情,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可换来的为何竟是失去,失去所有。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这样的人可能会堕落,也可能会疯狂。
      其实即便是杀了那对狗男女又能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不过是她为自己的不甘与怨恨找了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我杀了那对男女,她也抱着他们留下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离开了。
      她说那家对她有恩,她不能断了他们家的香火。再说,有了那个孩子她也有了些念想。
      她说谢谢我,虽然有些难过,但是等到死的时候,那口怨气也不会咽不下去了。
      “谢谢我”,多可笑的几个字眼,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我不过是觉得那样的人的确该死而已。
      我杀了他们以后,就到了我常去的那条河边洗剑。
      每次杀了人以后,我都习惯来这里洗剑。有时候我甚至在想,等到我金盆洗手的那一天,这条河会不会被染红?也不知这里面的鱼儿会不会因为人血而长得更加肥美?
      就在我正想着这些无聊的问题时,突然我感觉到背后有人。
      我竟连他走近我都没有察觉,也不知是我想问题太入神,还是此人内力太过深厚?
      我略一沉吟,微微低了低首,悄悄运了一口气。只一瞬间,我起身用剑锋直指他。剑上的水珠笔直地甩出去,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这才看清来的人,布衣长衫,手执一支箫。我对他怒目而视,心中却一阵纳闷,这个人,我并不曾见过。
      却见他朗朗地笑起来,眉如剑眸如月。
      “传闻中‘紫飞燕’出剑迅猛,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在下佩服!佩服!”
      我心中一惊,他怎会知道我就是“紫飞燕”,难道说他这一路都跟着我?
      我不禁脱口问:“你是谁?”
      “在下无名小卒一个,只是久仰姑娘大名,今日才会冒昧前来相见。”他仍是笑盈盈的样子。
      我将剑逼近他两寸,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却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我也冷冷笑起来,“你就那么肯定,为什么?”
      “这很简单,因为我不是一个负心人。姑娘不是只杀薄情寡性的负心人吗?”
      “哈哈哈……”我闻言大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好像已经好些年没这样笑过了。
      “是,我是要杀负心人,但我不是只杀负心人的。”我说,眉目间却全是笑意。
      “不是……吧?”他像是一下子露了怯,“那我这是快死了吗?”
      “可能是。”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那……那在下愿意受死。姑娘江湖有名,我一个无名小卒,今日死在姑娘剑下也不算太冤枉。”
      我闻言一时有些张口结舌,我只知人人都怕死,今儿算是开了眼界,竟有人自愿死在我剑下,真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胆大还是傻。
      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我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却不想见我放下剑,那人竟还得寸进尺了,“姑娘既然留下了在下,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是朋友了?”
      “朋友?”我冷笑,“我从来没有朋友!”
      说完后,我快步离开,并未注意到身后人凝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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