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误》新晓零

15、冬叶萧萧（贰）

　　此时，他的那些手下都正站在他的身后。突然，我听到他震怒的声音：“刚刚是谁拔的剑？”
　　那些人闻言都不敢做声，只见其中有一个人双腿微微有些颤抖，他见状竟二话不说，随手抽出旁边手下的剑，便穿过了那人的胸膛。
　　我张大了惊恐的双眼，在我的记忆中冬哥哥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却不想原来七年的时间，早已在我们之间变成了一道天堑。
　　我们其实都已经不再是彼此记忆中的模样了。
　　他杀掉那个人之后就走过来抱住我，我的身子不由地一颤，只因那一瞬间包裹着我的气息是我所陌生的。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叶叶，对不起。你看，我已经把那个人杀了，替你的爷爷报了仇。叶叶，你听话，跟我回去吧。”
　　我拼命挣开他，擦掉脸上的泪水说：“我说过我不会嫁给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来这里？还害爷爷因我惨死！”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痛苦，“叶叶，你知道当我看到信上你说你已嫁作他人妇时，我想了些什么吗？我想即便是拼命，我也要把你从那人身边抢回来！叶叶，你怎么舍得不要我？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
　　他说完这话，我感觉自己的整颗心被人用力撕开，拉扯出的肌理牵连着血脉，嘀嘀渗着血。
　　“你怎么舍得不要我？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
　　这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七年前，他又是如何舍得不要我，舍得让我一个人的呢？
　　我愤怒地指着大门对他们一行人说：“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出爷爷的院子！”
　　不想我这个举动却彻底激怒了他，他竟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我拦腰抱起就往外走，然后对着身后的手下说：“厚葬死者！”
　　他的力气真大，生生箍着我，我挣不开他，只能声声喊着：“爷爷！爷爷！”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因为我深知我叫的人，他再也不会应我了。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有紫藤、有丁香、有爷爷气息的院子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三天两夜的风餐露宿，他与我同骑，同食，甚至同眠，几乎形影不离。
　　他将我带回了我们的家乡，带回了他置万金新买的府邸。
　　因为这一路的劳累，他让人帮我更衣沐浴后，我便沉沉地睡去。
　　这些天我也确实累极了，爷爷突然去世的悲痛，加之一路上我只顾着同他赌气，没吃好也没睡好。
　　这一觉睡得竟是极舒坦，梦里我什么都忘了，梦里有从未离开过的冬哥哥，还有宠爱我的爷爷。
　　我们当天回来，我连晚膳都没用就休下了，等到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的深夜。
　　我足足睡了一天，醒来时，甚至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翻身下床，一天未进食，的确有些饿得慌。
　　我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心想现在应该是个逃走的好时机。等我回家看看爹娘，从此便亡命天涯，再不见他！
　　我借着窗外薄薄的月色摸索着前进，绕过屏风，我突然看见外屋的睡榻上有个黑乎乎的身影。我被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榻上的身影听到声响，动了动，然后我便看见有火折子亮起，接着他便点燃了蜡烛。
　　是柳冬。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在心里直呼他的名字，而不再叫他“冬哥哥”。
　　他看着我，眉目间虽还有疲惫，人却轻快地笑着，“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吓人吗？”
　　我不禁松口气的同时，也知道，自己怕是逃不掉了。便只好说：“我起来找水喝。”
　　他听后，下榻去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接过来心不在焉地喝着。
　　他又说：“喝完就快去睡吧。”说完便又要上榻。
　　我见状有些不满，忙道：“我睡不着！我饿了！”
　　他闻言却没有丝毫不耐，又从桌上端了点心和冷食给我，“你都睡了一天了，我猜你醒来肯定会饿，就让他们提前备了些。刚刚你没问我要，我就没说。毕竟这么晚了吃东西，对身体不太好。”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枕边空无一人。
　　我想着昨夜在看着我听完东西以后，他竟厚颜无耻地说想要抱着我睡。
　　我不肯，他就又拦腰抱起我扔到床上，然后上了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还在我耳边坏笑着说：“放心，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做。”
　　进屋来帮我梳洗的丫鬟，一开口就叫我“夫人”，还说什么二夫人已在门外候了多时，就等着我醒了来给我请安。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所谓的“二夫人”是谁，我忙请人让她进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执意要娶的那位官家小姐，现在的“二夫人”。
　　她并不及我想象中年轻貌美，体态反而显得有些过于丰腴，不过倒是一副知书达礼、温柔娴静的模样。
　　看着她的样子，我竟想起一种药草——忍冬。虽不雍容华贵，虽无国色天香，但却散发着自己独特的芬芳，还是一剂良药。
　　她的声音柔美，眼神澄澈，我想这样的女子真的不应该被辜负。
　　但又想到这七年都是她陪伴在柳冬身边，让我和他如隔天堑，我心里又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当晚，柳冬再来找我时，我叫他“表哥”。
　　他听到后脸色立刻就变了，我望着他的眼睛说：“要我嫁给你可以，但你要休了那个官家小姐。”
　　他却不理，只说：“我想听你叫我‘冬哥哥’。”
　　我不应他，只道：“等你休了我再叫！”
　　我以为他一定会忙不迭地答应我，因为我也是在赌，赌上天一定会让我得到幸福。
　　既然为了我们俩的这段姻缘，我们都失去了那么多——七年的时光，还有我最亲爱的爷爷。如果我们都还不能幸福地相拥，那么我们所受的苦，所经历的磨难，还有所有的失去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握住我的肩膀对我说：“叶叶，这件事可能要缓一缓。”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却躲开了我的目光说：“叶叶，是我的错，是我混帐！可是我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