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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这样才有洞房的样子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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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用钩子挑开炉箅(bi)子,往里头加了一锹(qiao)煤块。黑炭在红色烈焰舔舐中迸裂、燃烧,归于平静。
再盖上炉盖。
那个被绑来的男人依旧沉着脸,默不作声。
遇上个硬茬,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咯。
翻开炕席,七宝往里头掏了掏。
——山里人家,炕席底下就像是个百宝箱,能放不少东西。
六少没见过,很好奇。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七宝从下面掏出一把硕大的剪子。
眉头一挑,大事不好。
那把大剪子隔空对着自己要命的中心部位,咔擦咔擦,比量了两下。
六少脸更冷了,还带着点黑。
他危险地眯起眼,像头野兽看着挑衅自己小野兔。
七宝也在摸他的性子——
呦吼,吃软不吃硬啊。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清清嗓子说:
“我给你解开绳子,先吃面,饿一天了。”
“不怕我跑了?”
“跑不掉的。村里没大路,你一个外地人,大半夜跑出去只有两种结果,绕进深山老林里再也出不来,或者掉到悬崖底下被摔成肉泥,你想选哪个?”
看他的表情,这话不像假的。
“再说了,这山里啊,晚上还有大老虎呢,嗷呜嗷呜~~”
这几声没唬住人,反倒让六少心尖尖像被猫爪子挠了,酥酥痒痒的。
谁能相信,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就能勾起人心底里的复杂心思。
七宝拿着剪子凑过去,专心割着绑人的拇指粗的麻绳。
一边嘟囔说:
“放心吧,我说送你出去,就送你出去,但是得等天亮。”
六少垂眸,盯着那双割绳子的手:
怎么会有男人生出这样一双手?
好像就算是女人,也没有见过。
要不是这纤细修长的手指长在个山里男人身上,他还要真想上去摸一摸、握一握。
心里头更痒了。
还有那根手腕,只要自己轻轻一掐,就能折断他两个……
七宝卖力地割着绳子,看不穿别人肚皮里的心思,满心都是得和这个男人搞好关系,打动他,说服他,让他以后不要来找自己家麻烦。
“你涂指甲油了吗?”
“嗯?”
七宝不明就里,抬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你的指甲,怎么是粉的?”
这话问的有点尴尬啊。
七宝不知道怎么搭话,只好用力甩了甩手,再低头继续更卖力地割绳子。
六少的眼睛从他的手上挪开,更放肆地钻进人家大红秋衣的领口,看得见清晰的锁骨和肋骨,还有…...
“你怎么那么瘦啊?”
他又问了。
七宝心说,大哥,你不觉得没话说可以不说吗?
本来俩人靠这么近,还都是那类人,再这么唠嗑,空气都黏糊了。
"好了好了。"
他大声提醒。
想赶快逃离过于灼热的视线。
——哪怕不对视也会被烫到。
绳子一剪开,他赶紧后退到炕头,跟这个人拉开距离。
没来由,这个陌生人,让他在自己家里感觉到恐惧。
六少利落地抖掉身上的绳子,转了转僵硬麻木的手腕脚腕,左右动了动脖子。
这几个动作,七宝更后悔把他给松开了。
这是练过??
人家比自己高大,万一夜里不小心起了争执,加上爹娘也未必打得过啊。
再说,这人被捆成球一天一夜,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一样。搁一般人都得缓上半天吧。
还是怀柔对策吧。
他推了推碗:
“吃,吃,吃面吧。”
六少没客气,挪到小炕桌边上,端起面碗,风卷残云几口就把面条扒到嘴里。
确实是饿了,香。
吃完打了个饱嗝,蛮横地拽过七宝的枕头,叠在自己的上面,四仰八叉地靠着。
“我,我求你的事,你,答应吗?”
六少舔舔嘴唇,一脸餍足,不急于答应。懒洋洋地、慢条斯理地用目光巡视这间房——
亮着灯也黑洞洞的破房子,熏得发黄的房梁十分低矮,屋顶上用崭新的花里胡哨的塑料膜编织了一层吊顶,砖砌的墙,只有露在外面的才草草刷了层灰突突的石灰,贴了两个用红纸剪的双喜。
角落里摆着几个快要散架的老旧家具,家具面上起了皮、掉了漆。一张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书桌,上面和下面整整齐齐摆了许多书。有个高点的衣柜,衣柜门上有面龙凤呈祥的镜子,晦暗的镜面照着炕上身影羸弱、面容清秀的七宝。
七宝还在等他的回答。
“钱?”
六少冷笑:
“就你那三十五十的,还不够我买包烟的。”
七宝听他提到了钱,来了精神,身子不经意向前倾了倾。
终于,这人按套路出牌了。
“我有,我有!”
他手伸到炕席底下,这次摸出个红色的盒子来。
“你看,这个。”
打开盒子,里头是个黄橙橙的大金镯子。
六少眉头一皱,冒出个念头:
这玩意不会是那小子给他的吧?
他鼻息一哼。
“不够!”
七宝面露难色:
“我,我,我.....就只有这个了。”
“那咱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六少翘着腿,晃啊晃的,像是到杨白劳家讨债的黄世仁,就差下一句来个:“没有钱,就拿你自己来抵债吧!”。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我们家也是良民,真的。要不是前阵子,我掉进河里差点死了。娘也不会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去求大仙。大仙说让家里给找个男媳妇,才保得住我的命。可怜天下父母心,家里这才卖了两头猪,换了你来。”
六少眸色暗了暗。
“这镯子,是我攒了很多年钱,”
七宝咽了咽喉咙,
“投河前,留给娘的。”
“现在我用它,换爹娘的平安,求您大人有大量,行不行?”
“再说,要是你被卖去别家,这辈子想跑出去可就难了。”
“你威胁我?”
六少斜睨着七宝。
“不是不是,你看我这不都给你解开了吗?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对不对?你也没什么损失,要不就这样算了吧?你就当出来玩一晚,或者就当接了个活......”
七宝声音越来越低。
“接个活?”
六少挑眉。
七宝一看他这副表情就发毛,想捂耳朵。
“我还没出力呢,不敢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不你试试我?。”
“大家各有各的难处,你干这行,不就是为了钱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行规,可是这个镯子,真挺值钱。”
“拿来我掂掂。”
“那不行,我又不傻。你先答应我,我后面给你。”
“我数三个数,你要不给,就免谈。”
“一。”
“二!”
“三!!”
七宝眼瞅着手里的金镯子,心疼的一点不想放手。
“好,七宝,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七宝赶紧把镯子丢过去。
六少接上。
“哦呦~挺沉啊!”
“那你,答应了?”
七宝怕他反悔。
“答应什么?证物我扣下了。”六少哈哈一笑,把镯子揣进口袋里。
“你不仅犯法,还想妄图用这东西篡改证人证词,罪加一等!”
七宝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蒙在那里。
这人他不讲武德啊。
“做做做,做人,要诚实。”
他无力呛白。
“我说自己是好人了吗?我可不是好人啊,宝贝。”
七宝彻底绝望了。
不能因为自己引狼入室,害了爹娘。
怎么办?怎么办?
坐以待毙吗?
那可不行。
他心里飞速算计起来。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再给他捆起来吧!趁着月黑风高、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送回去!
反正他也不记得来时的路,也找不到自己家。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七宝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端着剪子猛地扑向六少!
哪知道六少迅捷地像个豹子,唰地一个闪躲,认他扑了个空。
还没来得及起身,七宝就被一个沉的要命梆硬的身体压住,接着一把被箍住腰,仰翻过来。
大红色被子里,两个人一上一下。
“终于有点,洞房花烛夜的意思了。”
六少笑得蛊惑人心,按住七宝的手腕。
果然握起来跟自己想的一样,脆弱,滑腻,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
“小东西,哪有人偷袭还把剪子头对着自己的?”
七宝挣扎不脱,只能骂人:
“你无赖!把镯子还给我!”
“不~还~”
“从我身上滚下去!我去自首,行了吧?!”
“不~好~怎么这么对人家啊,哥哥。”
“你要怎么样?”
“我改主意了。”
六少用鼻尖摩挲七宝的鼻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
“我喜欢你啊,不想走了,留下来跟你做一对双宿双飞的鸳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