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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她的生活还没开始 ...

  •   “现在给个红包多少钱?”我问老刘。
      “看关系吧,一般也就二、三百,不错的给六百八百的,像我和老家伙这样的关系,又是当伴郎,给的就多了。”
      “恩,那我就准备六百吧。”
      “也不用,你拿报纸比划着一百块钱剪六张就成,估计也没人查。剪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把真钱剪坏了。”
      “是,我再把红包封口用胶水粘死,就算想查查,也不好意思当场撕开。”我嘻嘻哈哈地挂了电话。
      和极品熬夜之后没几天,老刘告诉了我老林要结婚的消息。据老刘说新娘是奉子成婚,已经三个多月了,婚礼周六上午在润林富豪酒店举行。

      这家酒店离老刘家四站地,虽然号称四星,名字起的也挺唬人,但看设施和服务,充其量也就是三星的料儿。去的路上,我还想象老家伙的婚礼应该宛如流氓聚会,放眼望去一片黑西服云集的壮观场景,可实际上场面很是一般。
      婚礼定在酒店二楼的“莲花厅”,厅不大,摆了二十来桌就已经满满当当了,当中除了两桌是请的朋友之外,其余都是两边的亲属。我到摆放着“好友”标牌的桌旁找个位置坐下,和一圈儿不认识的人互相点头,然后就抽着烟无聊地等着婚礼开始。右手边有个四十多岁络腮胡子的家伙很是活跃,废话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直到司仪已经出场,这厮也不闲着,撇着嘴冲我叨咕:“你看丫司仪,长得有点儿神的哈?就这模样儿,今儿这一趟活就得好几千挣着吧?我跟丫老林说我给你主持,你给我两千就够,嘿,丫愣不同意!”
      九点整,司仪说了通并无新意的开幕词,接着婚礼进行曲响起,花环搭建的拱门处,西服革履的老林挽着媳妇儿闪亮登场。老家伙今天一仔细打扮,还颇有些人模狗样,眼神也失去了常见的狠辣,透着一股喜兴,只是眼珠滴溜乱转,活脱脱韦小宝的中老年版。新娘则是意想不到的漂亮,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高跟鞋比老林高处足足半头。一帮小孩儿簇拥着喷出五颜六色的飘带,抛洒着玫瑰花瓣,旁边隐蔽处的冷光灯喷出一氧化碳云气雾,搞的现场是神神叨叨。我透过烟雾仔细观察,看不出新娘怀孕的迹象,不过想想,可能三个月的时候还不是很明显吧。
      婚礼在司仪的指引下有条不紊地进行,新人表现也中规中矩,只是在应宾客要求介绍恋爱经过时出了点儿小事故,当时新娘正手执话筒侃侃而谈,说是俩人经介绍相识,然后就大肆讲述老林如何追求自己、百般体贴的情景,正巧司仪不小心碰到自己话筒的开关,这话筒又恰恰对着老林站的位置,于是老林不经意间的一个“操”字传遍全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觉得总算又看到熟悉的老林了。
      仪式结束,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我这桌不等新人驾到,就开始狂喝起来,尤以络腮胡子最是爽快,本来婚礼过程中就一直起哄的这厮,一喝酒更是豪情万丈,逮谁跟谁碰杯,边吐沫星子横飞地不停扯淡,其他人基本上是只有听的份,根本插不上嘴。我边听边不时干上几杯,没过多久就有点晕晕乎乎。
      “小姐,您呀,给我再拿一小酒杯。”旁边那哥们跟服务员说完,然后扭身推我一下,“怎么着兄弟?困了?这刚开始啊!”
      “呵呵,这不听你说呢么。”
      一会儿酒杯拿来了,这厮往兜里揣了一个,边揣边嘀咕,“妈的,一会老林来,丫肯定放下酒杯乱呲一阵儿,我告诉你们,看好自己酒杯,别拿错了,把老林的酒喝了。我眼神不好,先存一个。”
      “拿错了怎么了?”对面一人问。
      “靠,谁知道老林丫有什么病?万一传上艾滋,你说我冤不冤?参加婚礼再他妈得一不治之症。”
      满桌人哈哈大笑。
      “你说那司仪,这会儿就没事儿了?影儿都不见了,我还等着灌丫的呢!太轻省了。老林这回傻了吧?不请我主持,怎么着,比我差远了吧?‘操’字儿被直播了吧?”这哥们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倒也有趣。边说边又一次绕着圈敬酒,轮到我,这哥们问道:“兄弟,咱俩碰了好几杯了,都没问你,你还真面生,哪儿的?”
      “我报社的。”
      “牛逼!把这婚礼见报吧得?老流氓迎娶大姑娘。”
      “呵呵,您是哪儿的?说话真够神的。”
      “哦,我社科院的。”这厮一本正经。
      终于,老林带着新娘以及伴郎伴娘来到我这桌,一帮人又是出节目又是逼老林喝酒,老家伙舌头都已经不利落了,还在那儿强自撑着。老刘过来问我是不是喝得不少,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我说我知道,刚才都吐一回了,一会儿得去你家歇歇。说完,胃里一阵翻滚,赶忙又往厕所跑去。
      等从厕所出来,大厅已是乱做一团,老林正和络腮胡子骂骂咧咧地撕把着,周围一帮人拉扯劝解。络腮胡子边吵吵着你丫不就娶个媳妇儿么,还不让人闹闹,老林回说闹你妈。络腮胡子急了,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底细,旁边新娘子听到,抓起个酒瓶子就朝络腮胡子砸去,可惜歪了一点儿……
      闹哄半天,几个人把喝多了的络腮胡子架走,老林浑当没事儿似的叫上老刘坐我这桌接着喝,边喝边骂:“三儿这孙…孙子怎么这样儿,一点儿不能沾…沾酒,打小儿就这操…操行!”我偷偷问老刘刚才怎么回事,老刘说络腮胡子非要让新娘亲他一口。
      “那刚才这叫什么三儿的说知道底细,是什么意思?”我不解。
      “嘘,”老刘悄悄说,“你知道就得了,新娘是老林跟歌厅认识的,原来是一妈咪。”
      接下来又喝了足足俩小时,我已经改喝啤酒了,最终还是晕头转向。等被老刘搀扶着打车到了他家,二话不说趴床上便睡。

      一睁眼,天都黑了,外屋客厅沙发上老刘鼾声如雷。我去冰箱拿了瓶绿茶,边从桌上的烟夹里拿支烟点上。
      “怎么着?没事儿了?”过了一会儿,老刘睁开了眼。
      “恩,没事儿了。唉,主要是白的喝太多了,旁边那孙子,就是那个叫三儿的,碰杯太勤,一下子冲头上去了。你怎么也不成了?喝的多么今天?”
      “一点儿不多啊!把你扶回来,想靠沙发上歇会儿,结果就着了,估计是跑前跑后伺候老林累的。嘿嘿,你恐怕不光是喝多了吧,又受刺激了?”
      我明白老刘的意思:“受屁刺激,有病啊我,一看别人结婚自己就受刺激?”
      “靠,我还不知道你,哪次参加完婚礼不是跟我感慨是个人就能结婚?哪次参加婚礼不是瞒着你妈,怕她联想到你还耍单儿?”
      “今天打死也不感慨了。”我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二十。走,唱会儿歌去。”
      “真想去?”
      “恩,我请客。”
      “靠,还说没受刺激。你要真去咱们就去东单吧,还能省点儿钱,老林在那儿还存着酒呢,咱俩给丫喝了,庆祝他新婚大喜。”

      到了歌厅,意外得知上次老林押在这里的支票尚有一千多块钱的余额,加上存酒,支付今晚的消费绰绰有余。老刘说咱们又省了,看来今天必须仗义点儿,让婚礼的喜庆气氛起码延续到凌晨两点歌厅关张,我红着脸说没问题喝死算,然后让领班把萍儿找来,老刘则眯缝着眼召见了两拨儿,选中个白白胖胖的个四川小姐。
      由于有了京唐港一游,萍儿见了我和老刘已经少了很多虚伪的客套,进了门笑着招呼几句,就一声不吭坐我旁边呈小鸟依人状。
      我要了一打啤酒,把老林存的洋酒推给老刘,然后和萍儿一起玩色子。
      “一局决胜,输了半瓶?”
      “大哥听您的。”
      “玩不看的?”
      “啊?大哥您怎么了?”
      老刘插话说你大哥今天受刺激了,这人有个毛病,就见不得别人好。我说别废话,要不你也一块玩,结果,四个人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一打啤酒干掉,接着又要了不少。也许是我脸红的厉害,萍儿看着我直乐:
      “大哥,您要这么喝我们可高兴,虽然啤酒提成少,可也不少钱哪。”
      老刘笑了:“喝,没关系,你大哥是诗人,丫斗酒诗百篇。”说着,让我靠在沙发上歇会儿,然后自己和那四川小姐扯淡去了。
      “萍儿你多大了?”我歪着头问道。
      “呵呵,大哥您在海边问过,21。”
      “对,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老了,离痴呆不远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嫁人呢?”
      “我们那片儿像我这么大的,好多都有小孩了呢。”
      “咱那片儿没实行晚婚晚育?”
      “啥晚婚晚育?”
      见萍儿没听懂,我也懒得解释:“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萍儿看看老刘,见那厮正玩得高兴,就贴我耳边悄悄说自己下礼拜就不在这儿坐台了。
      “还记得林哥么?包了我一年。”萍儿笑的挺开心。
      “就是老林?”我很是吃惊,“一年给你多少钱啊?”
      萍儿没回答,只说等过了这一年就回去了:“干这几年,钱也攒的差不多了,回去弄个小买卖,找个人嫁了。”
      “对,回去别这么厉害地化妆了,别让你老公怀疑。”
      “您这知识分子就是心细。我稍微化点儿妆,临走在北京花几千块钱再做个手术,啥都看不出来。”
      我给萍儿和自己倒满了酒,说为她把自己生活规划的很好而干杯,萍儿一仰脖干了,说大哥,我的生活还没开始呢。老刘扭头来一句,靠,气人是吧?我们生活都快结束了。
      我没搭理老刘,依旧靠在沙发上,萍儿把腿放在我腿上,身体紧贴着我。包间里烟味酒味理应厚重的呛人,都能看到墙角射灯的光影里,一片烟雾旋转成团儿地上升。可我一点儿也闻不到,因为自己从里到外已经浸泡在其中。
      “唱会儿歌吧。”见我们这边不说话,老刘让旁边那小姐去点歌,“爱的代价,点两遍。”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我搂紧了萍儿,这性感而略有些乏味的躯体即将陪老林过上一年,这一年自己又将老上一岁。我想起在这首歌的背景下曾发生的好多事儿,比如大学时和同宿舍哥几个在操场弹着吉他,听着这旋律盛斌说如果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比如一个阴天的下午在谢云家里,录音机放着这首歌,谢云说旋律再忧伤也没关系,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再比如上次在这同一间歌厅的不知道哪个包房里,老林不成调地唱着这歌儿的时候,眼睛里流出的一滴浑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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