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府之玉》谷二先生

6、太上老君的三道屏障

　　李家庄处于深山之中。
　　东西南北四面，有山谷、溪流、泥沼、瀑布、草甸。
　　尤其是有一大片森林，不仅将李家庄包围，山谷、溪流、泥沼、瀑布、草甸，也在其覆翼之下。
　　这森林，便是由神仙树及其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繁衍而成的。
　　神仙树的初祖，位于森林正中央。假如把森林比作一个圆，初祖神仙树便是圆心。当年女娲娘娘植下种子之后，李姓始祖就围绕着这棵初祖神仙树建屋定居，在数万年间的发展中，神仙树不断繁衍，子代神仙树、孙代神仙树，子子孙孙，陆续成长。
　　李姓家族也跟着人丁兴旺，定居点也就一层一层往外扩延。
　　后来，人类终于有了战争。为保护这棵神仙树，太上老君在以其为中心的几十里范围内，分别形成了三道屏障。而李姓族人，也就迁移到这三道屏障之外。
　　要越过这三道屏障，必须依靠太上老君的咒语加持。最初，老君将这咒语传给了李姓族人中第一个族长。这个族长也是李家庄第一个做豆腐的人。这个人在临终之前，再传给他传了做豆腐技艺的值得依赖的人。以此类推，一直传到了李旦的祖父李二傻子这里。
　　可惜，李家庄的李姓族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
　　李家庄一朝成了鬼庄。
　　神仙树往昔做成豆腐供给李姓族人的生活，现在似乎变得一无用处。
　　幸而，现在李旦要承继祖业，要开始在阴间卖豆腐了。
　　李二傻子从先祖继承来的咒语，教给了大白猿。
　　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孙儿李旦。
　　李旦曾深为疑惑，后来他才知道，祖父这样安排，原来自有他的道理。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回来说保护神仙树的屏障，共有三道：
　　第一道屏障是香椒树。香是香蕉的香，椒是辣椒的椒。这香椒树，其实是辣椒的变种。其树形状如柳树，每一根枝条都挂满辣椒，每一个辣椒都如香蕉一般模样，无论外形，还是大小。只是看着像香蕉，味道就是辣椒，而且奇辣无比，远超人类世界任何一种辣椒。不用食之，只微微靠近，百米之外，就能闻到这香椒树发散出的浓烈的辣味，有阳光的时候，仿佛空气中都飘散着能够看到的辣椒气体，游丝一般，左右飘摇。这香椒的味道的威力，即使一头大象闻了，也会立时仆倒，就更别说人类了。
　　第二道屏障是猬茅。其是茅草的变种。这种茅草，其形如剑兰，枝枝直立，如一把一把的利剑。每一叶片边缘，又长着刺猬身上的尖刺一般的尖刺。每一尖刺细长如针。不同猬茅相互交强，针刺相互勾连，密不透风。更奇特的是，这种猬茅，随物增长，倘有一物进入猬茅丛中，物小猬茅则不长，物大猬茅则随之长大变高，可谓随机变化，能令任何一物千创百孔，浑身是血窟窿。总之，别说人或动物，就是一只虫子，也难以飞过去猬茅之丛。
　　第三道屏障则是一道环形沟渠，似护城河一般围护着神仙树初祖。这条环形沟渠，初看毫无怪异之处，跟平常沟渠没有什么大不同之处。但其实渠中之水，乃是唤作烈火之水。所谓烈火之水，就是沟渠中每一水滴，其中包裹着的都是一团火焰。倘有入侵者，沟渠中的水随即加热，形成水分子蒸腾而上，那水汽一沾人身，随即爆烈，火苗瞬时升起，炸得皮肤暴烈，骨肉瞬时化为灰烬。这烈火之水，就是这么厉害，将水火原来不相整合的两个物体，完善结合在一起。这是太长老君阴阳合一思想的产物。所谓有无相合，水火相济，是之谓也。
　　是以数百万年以来，这棵神仙树完好无损，不仅人类破坏不了它，鬼神也望而生畏。及至现代，掌握强大科技力量的人类富人集体和掌握强大魔军的波旬王也曾合力偷袭，欲摧毁棵神仙树初祖，奈何有太上老君三道屏障的护持，也终是不能越雷池半步。
　　庆幸天上的神仙还有原则，不然三界都得变成魔与鬼与非人的世界。
　　如今，大白猿要带着李旦去采摘神仙树叶。
　　月光朗照之下，风轻轻吹着千岩万壑的神仙树叶，每一片树叶都似一个音符，混合着发出悦耳的声响。
　　穿过溪流，越过草甸，在密密麻麻的神仙树森林之间穿梭。两个身影，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前后相随，左右相伴。他们离神仙树初祖越来越近。
　　大自然的险恶，总来为意欲征服它的人而设。心底秉持良善，视大自然为母的人，大自然为他打开条条进路。
　　他们终于站到了第一道屏障之前。
　　月光之下，香椒树随风飘摇，如少女婀娜的身影在舞蹈，只是条条枝头垂下的一根根香蕉一般的辣椒，散发出浓郁的辛辣味道。
　　李旦向来对气味敏感，他躲在大白猿身后，远远的。
　　大白猿独自面对着这片香椒树。
　　他巍然耸立，面容庄重肃穆，月光之下，身影异常高大。
　　他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道道道，不足味，不足见，不足闻，不足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开！”
　　随着大白猿的咒语，原本随风飘摇的香椒树林，竟发出似风铃般悦声的声响，辛辣气味也倏地消逝，两排香椒树左右退出，露出一条小径出来。小径左右，香椒树枝条依然随风摇摆，似舞蹈着的女子挥动衣袂。
　　大白猿顺小径前行，李旦赶忙跟了过去。
　　走过漫长的小径，被他们站到了第二道屏障之前。
　　猬茅草条条直立，如利剑直指苍穹，每一利剑之上，长满的针刺，在那月亮照耀之下，发出夺目寒光。
　　李旦躲得远远的。
　　大白猿独自面对着这片猬茅丛。
　　他巍然耸立，面容庄重肃穆，月光之下，身影异常高大。
　　他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德德德，上德有德，下德无德，上德无为，下德有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开！”
　　随着大白猿的咒语，第二道屏障也露出一条小径，小径左右猬茅草随风摇摆，似顽童摇着可爱的小脑袋，正看着你笑。
　　大白猿顺小径前行，李旦赶忙跟了过去。
　　他们最后站到了第三道屏障之前。
　　烈火之渠波光粼粼，似乎和人间的任何一条沟渠没什么两样。
　　李旦站在大白猿旁边，一块面对着这片河水。
　　大白猿：“李旦，你不站在后边了吗？”
　　李旦：“好兄弟，同生共死。”
　　大白猿给他一个白眼，而后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道道道，德德德，啬早服，重积德，无不克，莫知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开！”
　　大白猿的咒语甫一念完，烈火之渠的河面突然卷起旋风，旋风呼啸着在水面上旋转，河水被席卷着扶摇上升，龙卷风中响起爆裂之声，如雷鸣一般，每一个水滴都发出火光，把天空照耀如同白昼。
　　李旦腿都软了，抓着大白猿一条臂膀，半瘫着倚靠着他。
　　大白猿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旦一眼，心说，就这胆量，能做出什么大事业？
　　龙卷风卷起烈火之渠的河水，河床露了出来，大白猿拉着李旦穿过河床，龙卷风立时停歇，把席卷的河水又铺满河床。
　　月光照耀之下，烈火之渠波光粼粼，平滑如镜。
　　在数株二代神仙树的环围之中，神仙树初祖巍然屹立在他们眼前。
　　大白猿的泪流了下来，他终于又站在这棵树面前。
　　李旦的泪也流了下来，仰望这棵通天宝树，李旦有一种朝圣的崇敬圣洁的感觉。
　　这是人类的创造者女娲娘娘遗在人间的树。它的每一道年轮都是人类历史的一道记忆，它的每一条树枝都承载着人类出现以来岁月的流逝，它的每一片树叶都是人类苦难生活坚韧生存的证明。
　　由这一棵树，李旦与人类的始祖联系了起来。他怎能不痛哭流涕呢？
　　大白猿没有阻止李旦的痛哭，直到李旦哭够了，他才淡淡地说：
　　“我们，得回去了。”
　　李旦愕然，他不明白大白猿所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来采摘神仙树叶的吗？
　　李旦仰头望着大白猿，大白猿终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
　　“我忘记采摘树叶还得需要碧玉挝和金斗箩了。”
　　一万个问号在李旦脑中浮现。
　　“别读我的心，”大白猿说，“等回去再告诉你详情。”
　　李旦忙把读大白猿心里想什么的念头停止，他的读心术不如大白猿，这他自然知道，但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他们辛辛苦苦来到了神仙树前，大白猿又弄出个幺蛾子。
　　李旦无法，只得随着大白猿回转，又是三道屏障，又是三次咒语的诵念。出得密林，大白猿把李旦背在背上，疾速前行，李旦趴在大白猿背上，耳边只听风响，他紧紧搂住大白猿，生怕自己掉下去。
　　大白猿的毛发柔软，李旦把脸埋进他的毛发之中，突然感动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