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五道口凉春

2、兵戎血海苟残茶香（1）

　　一百多年前，梅氏推翻前朝，建立起古海国，国家一度昌盛繁华，各国商业往来络绎不绝，
　　文化开明包容，女性甚至可以进行科考。

　　那时候的京都，连乞丐都有养老金，每天还有免费的馒头干粮发放，许多其他地区的穷苦人都挤破头要来京城当叫花子。

　　奶奶的爷爷，月师，就是那个时代的人。

　　而如今那时的一切皆已是梦中桃源。

　　后代只能从风前残烛的老年口中听到，或者费劲地从古书古画中，寻得那繁华的泡沫。
　　开国君王梅一清在位十二年驾崩后，其后代多是有治国之心却无治国之能的人。

　　而后，战争频发，贪官腐败，饥荒瘟疫，折腾了一百年，现在，国家气运也散得差不多了。
　　这些事我都是听京城回来的人说的，他们说，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了。

　　但无论外界如何变幻，八亩村的茶树永远都在慢腾腾地发芽，这里的人也永远都是气定神闲的生活着。

　　真正让我感到改变的，是我十四岁那年的末夏。

　　那天午后的太阳炙热，我依旧瞒着奶奶去戏水，蹦跶地跑到八亩村村最西处。
　　这里人迹罕至，山峰一股清泉白花花的泄下，冲击着河面，
　　烈日下的河面清澈见底，泛着粼粼波光，一棵树冠如蘑菇的大树，鞠着腰，对着河面顾影自怜，也覆下一片清凉。

　　我不会游泳，只能找根浮木支撑自己，像条水草懒洋洋飘着。

　　凉风起，树婆娑，周围是叶子的私语，鸟儿的啼叫，还有流泉叮咚声。

　　以往都是木棉跟我一起来的，但奶奶因为怕我溺水，禁止我到河边来，甚至跑到木棉家里，警告她。吓得木棉不敢再接受我的邀约了。

　　村里人都怕奶奶，但这份怕又带着敬。

　　一方面是她自小就练了一身功夫。月小甜是奶奶的名字，她人不如其名，性情十分彪悍，年轻时又长得貌美，村里调戏她的男人都被她打了个遍，木棉的爷爷，年轻时就被奶奶扁过。

　　虽然70多了，但打人还是很痛，一巴掌下来，我就直接趴在地上了。

　　另一方面，奶奶制作的茶是村里最好的，很多人来八亩村，就是为了买奶奶的茶叶，喝她泡的茶。
　　而她泡出的茶更是杯杯甘甜可口。颇有当年月师遗风。

　　不过我们家族茶艺，大抵到我这代就断送了，我全然没有家族遗传的天赋。我对外面的世界更感兴趣。

　　我的规划是这样的，待几个月及笄后，我就离开八亩村，周游列国，然后用半吊子的功夫匡扶正义，之后再找个地方落脚，开个酒楼小店什么的。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荒唐不实际，但只要想到它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实现的，我就觉得生活全都是希望。

　　正当我在想，打坏人前，该说什么话，显得比较有气势的时候。
　　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从我后方传来，我预感不详，转过头。

　　奶奶就站在岸上，双手叉腰，咬着下唇，直勾勾地盯着我，双目都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