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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来路不明 ...

  •   人如果可以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就能避免很多误会。

      比如因为来路有些不明,阿姽成了永庆城中最大的谈资。

      皇族中只有三皇子过问过阿姽的来历,贺止如何回答,阿姽不知,只是事后却接收到三皇子向她投来的钦佩目光。

      此后,城中关于阿姽的流言渐少赞誉弥盛,她还常常能收到一些名门闺秀寄来的用于讨教的诗作,这让她非常费解,她一个“山野小妖”,给她寄这么些诗来作甚?

      齐云著名大文豪柳国公之女柳飞絮就因迟迟未收到阿姽的回信,特意登门拜访过,阿姽先婉拒再婉拒,婉拒不过索性逃之夭夭,这才避免了柳大小姐的以诗会友。

      这让阿姽很是惶恐,她本是八卦圈的红人儿,为何一夕之间成了名媛界的诗友?
      何况她的腹中除了傍晚吃过的酱肘子是一点点才学也没有呀。

      阿姽向来是响当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打算好好问一问贺止。她把近日收到的诗作全部带上,一一摊在贺止的书案前,

      “你瞧,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这些天收到的。”

      贺止随即取出一封,略略读完,指着信笺上娟秀的簪花小楷说:“诗还不错,字句可再斟酌一些。”

      “我像是来找你品诗的?”阿姽不满说道。

      “哦?那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阿姽清清嗓子道:“我是来问你,她们为什么要写这些诗给我。”

      这几天下来阿姽也些些明白,贺止是这个国家书读得最好的年轻人之一,自己虽平白多用了万八千年的脑子,到底也不如他不到二十的好用,和他斗勇还行,斗智确实就差远了。

      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问问贺止总是没错。

      阿姽前些天看无涯书肆那些读书人每每遇到自己不懂的学问都会来请教贺止,看上去像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他们把这个叫做“不耻下问”,她回想着那些人的礼数,也学着两手作揖,毕恭毕敬道:“请六殿下赐教。”

      贺止被她突如起来的恭敬吓了一跳,正写得好看极了的字霎时歪了一笔。

      阿姽看见,有些尴尬,悻悻然收回了自己行礼的手。

      阿姽初来乍到礼仪常出些差错,贺止是很理解的,现下阿姽如此斯文地来请教,他不出言鼓励还误消了她的积极性,实在很不礼貌很不应该。

      到底是君子包袱过重,贺止有些不自在地咳嗽起来。他从书桌旁站起,引阿姽至茶桌旁落座,矜持的说:“这些都是虚礼,你不必在意。”

      阿姽没有接贺止的话。

      贺止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她们为什么要寄诗给你吗?”说完便拿起桌案的茶壶倒茶,不再言语。

      阿姽垂头听半天没等到下文,有些不悦地说:“是啊,为什么!”

      贺止递了一杯茶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有人问我你身世……”

      阿姽来历特殊,跟在贺止身边之后,行为也不低调,惹人注目是必然的结果,只是这对外的说辞,他二人一直都没商议过,现下有人问起,阿姽也不由十分好奇:“你如何说?”

      “当然不能照实说。”

      阿姽点头。

      贺止饮了一口茶,轻声道:“你……从天而降的,一没户籍二没亲眷,我也不能给你平白变个身份出来。所幸我恩师早年离京云游四海,见过他的人不多,我说你是他的女儿,来京城的路上,与我巧遇,便由我来照顾你回京的一应事宜。至于她们寄诗给你,无非见我恩师是当世大儒,料想你才学肯定也不差,一来想与你有些交情,二来若有些称赞出自你口,也能坐实她们才貌双全不是?”
      。

      “原来如此。”阿姽满意得简直想给贺止吹口仙气。
      不过空口文凭,她又将信将疑地问:“可是……你说她们就信啊?”

      “我是本朝六皇子,又是曲先生的关门弟子,此等身份,我为何要无中生有?”贺止理直气壮。

      “有道理!不过……“阿姽话锋一转地问道,“你说你恩师姓什么?”

      “姓曲,名平江。”

      “那我也姓曲?”
      “自然姓曲!”
      “那我叫什么?”
      曲……姽……
      贺止被问得有些没头没脑,现下反应过来,饶是错不在他,也不免有些心虚。

      阿姽深吸一口气,觉得万世英明都栽在了这个白捡来的鬼名字上,“这样难听的名字……你给取的?”

      “你当初不是还挺喜欢的,如今又翻脸翻得这么快。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留了。”说完,贺止就将阿姽推出门外,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门。

      阿姽气得转身就走,月华映照着她回去的路,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就像从前在土地庙一般。

      在遇到贺止之前,她在永庆的城门外生活了近半年,六个月的时光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微渺得不值一提,但却活得实在辛苦艰难。

      她当年因为馋嘴,偷吃寺庙供奉佛祖的果子,被法力高深的臭和尚追着打,一个不慎肩头被禅杖打中,从云头跌落至这人生地不熟的永庆,好在遇上的土地十分热心,愿意让出一小块地来救济她。

      那时,她常常蹲在土地矮小的庙门前,嘴里边嘬着几口香火思考人生。想她一方宝玉在玉京山的莲池里孕化成形,打心眼里觉得漫天神佛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自己吃了长辈的几口果子,却被长辈的信徒打得落花流水,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件事情,阿姽从来没有告诉过土地。她敏锐地想到,她要是告诉了土地,等于告诉了山神,山神知道了,肯定会告诉河伯,到时候整个地界神仙一吵吵,她干脆别在三界混了!

      于是当土地问起她怎么沦落至此时,她“谦逊”地告诉土地,自己与一方恶灵缠斗,却被对方破釜沉舟的致命一击击中,虽侥幸获胜却受了重伤,流落于此,并且……养伤期间,法力暂失。

      阿姽没想到,在土地收起他景仰的目光之后,她收到了她来永庆之后见过最为充盈纯净的一盒香火。

      据说那是土地悄悄为自己升任城隍的那天准备的。

      阿姽没有客气,礼貌收下,摇身坐在了苦楝树上,晃荡着小腿,一脸满足

      她恍然想起,前几日闲聊时,土地告诉她,永庆最适合她养伤的地方是天家六皇子的府上。

      六皇子贺止,出生时祥云缭绕彩鸟齐鸣,身带祥兆,又喜读诗文才学渊广,故而身上的灵气蕴润舒然,与她本体相和,待在他身边养伤比靠在皇帝身边吸微弱人龙之气还要管用。

      她问,如何才能待在那个六皇子身边呢?

      土地山神河伯三人对看一眼表示,他们可以为她制造一场偶遇,比如地动、塌方之类的,接着落难的皇子和善良的神女金风玉露一相逢,那自然就是水到渠成。只是,日后天庭若有追究,烦请她一力承担,他们负不起责。

      阿姽听完险些气绝,“馊成这样的主意你们也想得出来?”

      群策群力无果,她只能倚靠着苦楝树的树干,仰着头细细思索该如何与这位六皇子自然顺利的建立起友谊。

      她想得一时出了神,全没注意尘化了的香火凝华成粉灰,自苦楝树上洋洋洒下,落了正从郊外进城路过此地的年轻后生一身。小厮赶忙上前为年轻人扑去身上的灰,正欲教训几句树上那位出神的姑娘,被人扬手止住,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无声地张合了几下,替主人表达着不满。

      “这位姑娘,树上燃火实在危险,有什么烦心事,何不下来思索?”年轻人好心提醒着,声音清冽如竹露清风,平白能熄人一段心火。

      阿姽正不耐烦,看也不看,直道:“谁在树上燃火?好好赶你的路,管那么多!”

      小厮刚压下去的怒气见主人碰了钉子再忍耐不住,忙上前争辩道:“都落人一身灰了还说没燃火,要烫伤了我家公子,你几条小命也不够赔!看你衣衫粗鄙,也不知是谁家的野丫头。”

      “说没燃就没燃,你见着火星子了?”没完没了的纠缠气得阿姽正起身子打算和树下的小子好好吵一架才算完。

      “还用看见火星子,你看看这满面的灰,你没燃火谁信啊?”小厮据理力争。

      “望宜,姑娘许是无心之失,不可无礼。”清润的声音再次出现,有了这声制止,叫望宜的小厮又喃喃地退在后面。

      阿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湖蓝素衫的男子丰神俊朗的站在树下,月色的缎靴踩在混着尚未腐化完落叶的泥土上,小厮适时地为他撑起了伞,日影斑驳疏映在脸庞,照得整个人流光溢彩。

      阿姽心道:好俊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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