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92、九十二

　　“这种闷亏换了是你，你能接受吗？”
　　我捏了捏旭霖握着我的手，其实我爸说的的确是我的担心，不过我更多的是不想我和李贞薇还有旭霖之间的事情再被牵扯出来变成人家的话题了。旭霖悄悄将我牵着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后：“李小姐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行了。小甄，整理一下，跟我走。”
　　“嗯？”我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我爸这是搞哪一出。
　　“这几天跟我回去，等这小子把那位小姐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他说着从甘姨手里接过拐杖，站了起来。
　　我被他这孩子气逗得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爸，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你怎么知道那小姐还会做出什么来。”
　　“爸，我觉得就算出什么事，旭霖还是比较靠谱。”我打趣。
　　我爸见我来了精神，瞪了我一下：“你这孩子！赶紧收拾东西。”
　　“爸……”旭霖起身，将我拉到身后，“我跟语甄一个月本来就见不到几回，您这……不能跟我抢媳妇呀。”
　　我震惊中，甘姨的爽朗笑声打破了我们四人之间的沉默，她拍了拍我爸的后背：“行了，你也老骨头一把了。要真有什么事，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可能是因为旭霖的态度，我爸的气看起来是消了，但还是态度坚决，让我跟他们回去，看到我迟迟不动，才稍稍放缓了些语气：“你公寓有些东西我和你甘姨不太熟悉，也要住上几天，你来整理一下。”
　　我突然想起煤气那些的，好像的确是暂时被关掉了闸，我应了声，旭霖才松手让我去换衣服。我前脚还没进到卧室，就听见甘姨调侃了一句旭霖：“放心，他爸一定会放她回来。”

　　然而，事实是我爸的确是放了我，但甘姨没有。甚至是后来的几天，我下班后我爸又或者是甘姨总会准时地出现在办公室楼下“接我”。以至于到出发去南部前我和旭霖连面都没见上。
　　处在南部的这个度假村是今年才落成的新项目，一切都还处在一个试营业的状态。我还记得前阵子因为几位名媛的到来在社交媒体上火了一把，也为这个度假村界定好了客户群体。酒店的负责人很尽责地介绍完设施后，还带我们参观了一下私人海滩，最后让人送来了一杯红酒，才放下心离开了。
　　我望着另一头的院子和沙滩，心情不免激动了起来。
　　旭霖将行李大概整理好后，督促着我换了衣服。我出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已经弄来了两块冲浪板，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站在后院里喷着防晒霜。见到我，招手让我过去，也替我喷起来。
　　“会吗？”他指着冲浪板。
　　我点了点头，带着好些自信。
　　旭霖见状笑了笑，然后扛着冲浪板领着我直接向海滩走去。只是几波浪潮后，我不仅仅是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还一个脚滑跌了下来，落入水里。旭霖反应很快，一把将我从水里捞起来，放在冲浪板上：“脚是不是还不行？”
　　我摇摇头。
　　“真的会？”他明显是不相信了。
　　“当然会。”我撇撇嘴，“过太久了而已。”
　　旭霖看我还满精神，也没有跟我继续打闹下去，就那么在我附近转悠着等着下一波浪来。只是大自然并没有给我任何礼物，还在摔下去的时候呛了一口水。好在我抓住了板子，没有很难堪。
　　“你确定不去浅一点的地方一对一教学一下？”旭霖从自己的板子上跳下来，游近了一些。
　　“我真的可以。”
　　“你都呛了几口水了，上去先休息下，再下来。”他替我整理了一下因为湿透而乱掉的头发，然后拖着我的冲浪板游回了岸边。在我和他刚上来的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就即使地送来了一些水果和毛巾。
　　我在躺椅上坐下后，旭霖也凑了过来，替我揉了揉脚踝，我怔了怔，按住了他的手：“真的没事。”
　　“华特说运动过后要揉一揉。”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躺下后，他才继续，丝毫没有在意一旁工作人员的眼神，“对了我只是好奇，你跟爸说什么了，竟然放你回来了。”
　　“事情不是平息了么，我跟他说我和你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撒个娇的事儿。”我拿起手机检查了一下。
　　“那你前几天自己也不想回来？”他说的没有情绪，视线也只是集中在我的脚踝上。
　　我搪塞：“不说了嘛，甘姨不肯放我。”
　　“喔。”旭霖富有深意地调侃，“原来不是怕我讨利息。”
　　“哪里跟哪里。”我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暗喻。
　　旭霖也没有多纠缠，不一会儿将我的脚放下后，去一旁洗了个手，顺便将他刚因为搬运冲浪板时候腿上沾上的沙子冲掉后，又坐了回来。然后拿着手机，往后仰，硬是要和我挤在一张躺椅上。
　　咔嚓——
　　随即又是他的一番操作，不一会儿，我的手机也开始不断地收到提示。我点开一看，发现旭霖发的及时动态里只有他的上半张脸和我的半张脸。可能是因为构图，他显得有些搞怪。我盯着那张照片有些出了神：“是不是不好看？”
　　我反应了过来，连忙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些你真的学的很快。”
　　旭霖淡淡地笑了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研究了一下B夫妻俩和R夫妻俩的社交媒体而已。”B和R两对夫妻都是公众人物，也是时尚场合的常客。旭霖说罢，将我拦进了他怀里，牵起我的手，有意无意地望着不远处刚出来的另一家客人。孩童们的吵闹声瞬间霸占了这片海滩，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才让这里真正的有了人气，“对了，我前几天正好碰到汉斯了。带着艾西亚，孩子这么久不见高了好多。”
　　“小孩子都窜的快。”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一家子，“我还记得小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我太胖，我爸怕我难过安慰我说等我个子长高了，就会好的。然后那阵子猛地天天喝牛奶。”
　　旭霖“咯咯”笑出了声：“结果呢。”
　　“个子真的涨了，体重也狠狠地涨了，然后……”我耸肩。说到这，只是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我妈，但那好像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然后？”旭霖看我没了声音，拍了拍我。
　　“没什么。”我从他怀里窜出来，戴上了墨镜后，重新伸展了一下，准备重新下海。
　　旭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从工作人员手里拿回冲浪板，跟在了我身后往海里走。
　　……
　　那天我和旭霖几乎是玩到了天完全黑了才罢休，中途隔壁的孩子还总是会围过来打量着我们。家长带着些抱歉本想将他们领回去，旭霖看我不在意的样子，还在浅一点的水边，教起了孩子们冲浪。每每我望向旭霖那看着孩子们的温柔眼神总是会慌神，他那天问我是否是怕他了，我好像连句否认都说不出口。或许我能够习惯他的方式，只是他的那声“苏昕”真的太过于窒息。
　　“还有需要什么别的吗？”我摇了摇头，从咖啡厅的目录上收回视线，迎面撞上了曾经耍狠霸道的蓝色瞳孔，“……妮可？”
　　“好久不见。”我下意识地压下声音，让她继续完成操作。
　　“好久不见。”她很是友善地报以微笑，“来玩？”
　　“嗯。”
　　“小票？”我摇了摇头，“费用会直接挂在房费里，稍等一下，饮料一会儿会送过去。”
　　我轻轻道了声谢，然后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这个时候的咖啡厅很是安静，多数的人都是年轻的情侣们依偎在一起细细呢喃着什么。
　　“头发怎么没吹干？”我刚划开手机想确认简讯，背后就响起了旭霖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头，拨起一撮头发：“干的啊。”
　　旭霖上手轻柔了几下，才在我身边坐下，学着我的样子望着窗外那夜色下的海面：“对了，我过来的路上碰见那几个小家伙了，让我送给你。”我低头一看，是一块巧克力。
　　“我可什么都没教他们，无功不受禄。”
　　“这句是这么用的么？”旭霖好看地笑出了声，话还没说完，就被端着饮料来的安琪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安琪快速地放下热饮后，大概是因为旭霖在场的缘故，语气客气了很多，“妮可，我还有十五分钟就下班了。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扭头眼神询问了下旭霖，他挑眉表示不在意：“好。”
　　安琪离开后，旭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我刚进来的时候怪不得觉得她有点眼熟。”
　　“这么多年了，人真的还很漂亮。”我唑了一口茶水，叹了口气。
　　“那也只是表象。”旭霖评论，很快，他转了话题，“对了，我听说你们杂志社今年庆会场定在了西边？怎么这么突然？”
　　我无奈：“雷蒙那个新星项目合作的院校方这边的校区地方太小了撑不起来，西部的场地大，就这么定下了。”
　　“那九月份是要回去了？”
　　“嗯。月底那周。”
　　“好，我明天回去之后和泰勒说一下。”旭霖顿了顿，“我原本还怕赶不回来。”
　　他这么一说，我倒才想起来，旭霖这次在纽约待的时间真的挺长的了，撇掉中间去中部出差了几天，好像一直都没回去过：“你要回去了？”
　　“下星期吧，总归得等你最后一次检查完。”
　　“不好意思，久等了。”
　　安琪的声音很是疲惫，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脱下了那身员工服，我和旭霖微微点头寒暄后，她才在另一侧坐下。
　　“应该有阵子没来过南部了吧？”
　　“嗯，一直没什么时间。”
　　“这样啊，的确，这个行业是挺忙的。”
　　安琪这样绕着弯子不免让我有些好奇了，对话之间的尴尬气氛，连旭霖都没有丝毫想要调节的意思。他就那么依靠在沙发上，将我的手放在他手心里，自顾自地玩着。
　　“妮可，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突然像是鼓足了勇气，却仍旧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只是这几年的生活让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我觉得一定是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想跟你道歉，那个时候的视频、传言也好，太年轻也太不成熟了。对不起。”
　　安琪眼里的那抹犹豫和她的这句道歉让我不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面上带着平和的神态：“这都过去多久了。”
　　“毕业之后，我一直在一家模特公司工作，拍拍照片什么的。后来遇到了一个人，就结了婚。只是他不太喜欢我的职业，我就索性辞了职。去年的时候，我们分开了。但离开职场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经济公司敢要我一个新人了。”
　　“老实说，你保持得不错。”我忍下了心里头的火气，盘旋着。
　　“谢谢。”她笑弯了嘴角，“你结婚的时候，杰森其实来找过我，想让我至少去给你道个歉。我一直都不肯，直到我前夫离开的时候指责我的那些，我才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的自我为中心伤害到了太多人。”
　　“这些早就不重要了。”我不明白这样迟来的忏悔有什么意义么。
　　“不管怎么说，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你知道，我真的很抱歉。”安琪的语气仍旧带着她往日里的高傲，“已经不早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这是我的电话，如果需要南部的向导，随时可以找我。”
　　我友好地接过了纸条，微笑着将她送走。
　　只不过，如果说了一句对不起，什么都能没有发生过的话，这世界还会这么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