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24、二十四

　　十一月中的这座城像往常一样天天和雨水打着交道，湿冷的空气里总混杂这些与这座城市华丽的外表上毫不相符的难闻气息，这才是这座城真正的样子。
　　“妮基？”乔恩和我从摄影棚内刚走出来准备去车，被身后的一声喊住了。
　　我回过头去，发现是汉斯。
　　“妮基。”汉斯走进了些，顺带着跟乔恩打了声招呼，“有时间么？楼上咖啡厅？”
　　今天已经是我年前安排的最后一场采访了，自从登记后，杂志社的工作已经完全被凯文接了过去，汉斯这个大忙人都说有空了，我没道理拒绝。
　　一旁的乔恩猛地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带着些抱歉：“妮基，我得先回去一趟了。凯文的私人助理今天请假，所以……”她说着把小包里的车钥匙取了出来递给我。
　　“你开回去吧。凯文不喜欢等人。”
　　乔恩带着些犹豫看了看我，一旁的汉斯只好站住来：“你放心，我会送她回去。”
　　汉斯的承诺让她放宽心了些，道过谢后立刻踩着高跟鞋快步向停车场走去。望着她渐渐模糊了的背影，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怎么？觉得看到了自己？”
　　“大概吧。”我挑挑眉，跟着汉斯的步子进了电梯，“怎么了？突然找我？”
　　“上午楼上有个会，要离开的时候发看到你的车，就来碰碰运气。”
　　他语气轻松，却还是被他这样的说辞给惹笑了，想着他来这座大厦，大概还是为了之前的那个项目。夏天的时候，制作人肯为了新节目联系过他们克莱恩财团，但当时他们并没有特别看好那个节目，在最后的关口收了手，这也让肯有些受挫。
　　但谁也没想到，月初的时候汉斯手底下的一个项目需要这个上线途经，肯也因为夏天的梁子，一直不愿意点头。
　　“那你这运气是真的挺好。”
　　他听出了我的讽刺，笑了笑也就不继续装了：“肯的脾气怪是出了名的。”
　　“他当时为了那个节目都那么低头找你们了，抱着多大的决心你现在知道了？”
　　“肯这种柴米油盐都不进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了。”话音刚落，电梯的门被重新打开了，汉斯领着我进了咖啡厅，在点单台前停了下来，“喝什么？”
　　我扫了一眼菜单，最终礼貌地向服务生要了杯花茶：“可是你那项目也不只有这么一个上线途经。”
　　“合作方点了名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头疼。”汉斯也点完单后眼神让我选择个位置坐下，我望着窗边的角落还空着就走了过去，他在我旁边坐下后，叹了口气，“帮这个忙了？”
　　“我可以试试。”
　　“谢谢。”他直到听完我的回答才松了口气。
　　“但他那怪脾气，我没个准。”
　　“只要他看了样片，我保证他会喜欢的。”
　　汉斯的自信从来都不是白来的，我手势比了个OK后，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楼下的车流。做饮品的小姑娘很是利索，不一会儿就将两杯热饮端来过来。我试了一口后，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汉斯忽地笑了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他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我只是又再次感受你有多神奇，那些脾气稀奇古怪、对旁人不理不睬的，怎么对你的态度都不一样？真的是玄学。”
　　我从窗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瞟了他一眼：“那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
　　他笑着承认了：“真的要结婚了？和肖恩。”
　　“嗯，都登记了。”不过他提到旭霖的时候直接用了英文名，还是有点奇怪，“你们认识？”
　　汉斯摇了摇头：“看过他的资料，公司在开始的时候来找过克莱恩的投资，但条件一直都没有谈拢。”
　　“喔？”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新闻。
　　“当时项目的主负责人可头疼了，说肖恩的态度太过有恃无恐，不肯让步。不过有这资本倒是真的。”他说着投来些赞许的眼神，“你们之前就认识？”
　　我对他的问句有些意外。
　　“你别这么看我，我就记得你和他来自同一个城市，瞎猜罢了。不过我是真的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过。”
　　“朋友而已。”我想着后来的那两年，好像我和旭霖好像除了过节以外都没有再多的联系，汉斯没注意过也不奇怪。
　　“喔？结婚可不是只是朋友而已的关系就可以。”我知道汉斯是故意的，只是他明白我不太想说，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对了，婚礼这边，我的母亲来不了。但礼物过几天会给你送过去。”
　　“诶？May怎么了吗？”
　　汉斯摇摇头：“人前几天去了澳洲，项目耽搁了，估计是不能按时回来。”
　　“这样啊。”
　　“肖恩知道？我和你以前有一段？”我没否认，“怪不得邀请函上就只写了克莱恩一家，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
　　汉斯微微勾了勾嘴角，从座位上起身，在桌上放下了小费：“走吧，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

　　当年汉斯将我送回住处，我上楼前，他递来一个药店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一条维生素片还有创口贴。只是我想，不论是我还是他都默认了那是结束。
　　可是，好像这么认为的只是我。
　　和他的那次晚餐之后，我身边仍旧是从前那样子的混乱，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几节课，汉斯会出现在和我同一个教室里。那时候已经是学期中了，我想着大概是同一个教授的不同时间段的课他偶尔换了时间，便也没有再怎么留意了。
　　有次，我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也是很难得一次，我的意识已经有点不清了。当约我的那个男生开始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先前的不对劲，可是醉意加上药效让我全身无力拒绝，只能任他将我丢进了车的后座。
　　我害怕、很害怕，但身体却使不上任何力气。那刻的玩脱、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后悔。
　　而那次，是汉斯将我从那个那人的车后座抱了出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大概是在那个男人还没有关好门的一瞬间被一把拽了出去，再然后我记忆里就只剩下汉斯的那双绿眸。
　　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我倒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望着自己身上整齐的睡袍，愣了愣。
　　“醒了？”汉斯敲了敲门进来，“我家帮佣换的，衣服不太能穿了。我一会儿让他们送新的过来。”
　　我脑袋像是打结了一般，根本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你为什么还要跟别的男人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回过神来，镇定了些，如果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汉斯就到了，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汉斯走进了些，我条件反射性地下了床，站起来：“你现在正在跟我交往，不是吗？”
　　当这句话从那副冰山脸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有的只是莫名其妙。我勾了勾嘴角，虽然当下我的确没有资格在别人的地盘嚣张，可是我不允许自己将拿不容易套上的皮囊给拆下了：“交往？你在开玩笑么？”
　　我到处摸索着我的手机，最后还是汉斯颜色很快地先我一步拿了起来，然后不顾我的一脸冷漠，吻了我。
　　许久。
　　“这样可以吗？”
　　“你是小学生吗？”
　　汉斯的那副样子虽然荒唐，但我记得的只有他的可爱。如果我对他那个圈子里的人的名声多少都有些了解而会害怕，但自从上次他将我安全送回去还有离开前送的药，我知道他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大概也是因为那样的不一样，才会那么低调。

　　“妮基……”汉斯将车停好后，喊住了正要下车的我。
　　“怎么了？”我看着他许久不说话，“肯的事情，你放心。”
　　“不是。”他深呼吸，鼓足了勇气，“你还记得詹娜吗？詹娜·邱。”
　　汉斯的问题让给我愣了愣，很快地点了点头：“婚礼她也会来、从南部上来。怎么了？突然提起她。”
　　“没什么，刚刚看到乔恩突然想起来了。”我知道汉斯一定想说什么，不过当下还是犹豫了。
　　“那你不对喔。”我抱起手臂，表情认真了些。
　　汉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事、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真没事？”
　　汉斯点头，挑眉让我往窗外看去，旭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像是站在门口等了一阵子，视线也一直集中在我们这边。我抿抿嘴：“不说我真走了。”
　　他好看地笑了起来：“去吧。婚礼见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应该是不准备说了，就下车了。旭霖见我下来，三两步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手包。而驾驶座上的汉斯像是出于礼貌一样也下了车，和旭霖打了声招呼：“乔恩有点事情要去处理，正好碰到了。”
　　“麻烦了。”旭霖礼貌地道了谢，将我拉近了些。
　　汉斯的眼里闪过的一丝安慰在当下我却猜不出那样的情绪是什么，又是几句寒暄后，我和旭霖就那么看着他离开了。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旭霖像是回过神来，牵着我进了家门：“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我应了声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望着旭霖眼里的淡漠，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只是后来，他重新从房间里出来后又恢复了正常，那样的一个小插曲，也就那么过去了。
　　他的在意是如何我很清楚，只是当时他的让步并没有让我意识到那只是他的成熟。所以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带着那副有色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