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15、十五

　　梁莫很久以前就跟我讨论过我和旭霖之间的交流方式，他用了“神奇”两个字作为总结，大概我们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有遇到真正严重的事情的时候，我们才会很冷静地阐明观点后便不再多说。
　　婚纱的事情，最终在基利的帮衬下，旭霖只好妥协了。撇开真假的这件事，当幕帘揭开，我看到旭霖的那刹那，那样的激动是我藏不住的。只不过，这样的动心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输的彻底、掉入了他的陷阱里。
　　去见房智文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他这些天来的所有，他真的编织了一个很美好的梦，美好到好多个时候，我会忘记了被他设下的那条线。
　　车稳稳地停在餐厅门口后，他带着十分淡漠的语气交代：“我一会儿有个会得先回去，结束后联系司机就行。”
　　“好。”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我从餐厅的另一侧上了楼，然后在走廊那侧最里面的包间落座。服务生客气地替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菜色后便离开了。
　　包厢里的空荡和安静一时之间让我紧张了起来。
　　啪嗒——
　　“好久不见。”房智文从另一侧的门走了进来，带着点抱歉地在我对面落座。
　　“好久不见。”
　　“这家店是我们自己人，不用太紧张。”
　　我勾了勾嘴角，应了声。这么多年，他除了手臂上多了几条疤，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大概也是因为隔了这么久见到他，我藏在心里的那阵恐惧感像是浪涌般袭来。
　　他不在意我的冷漠：“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来见我。”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
　　“不急，先吃点东西吧。”他按铃后，服务生便陆陆续续地将菜品端了进来。大概是但我全身的防备，他突然笑着拿起了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你现在这身份，我也不敢做什么不是？”
　　他说着替我盛了一碗汤转到我面前：“你怎么拿到我的邮箱的？”
　　智文勾了勾嘴角：“萧柔。”
　　“萧柔？”
　　他点了点头：“前几年找我帮她洗身份，后来一直都有联系。我一开始想问微信，但她没同意，就给了我这个邮箱地址。”
　　“原来是这样。”
　　“吃东西吧。”
　　后来的时间里，包厢里剩下的只有碗筷轻撞的声音。智文也没有问什么，我们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了几句。
　　“你真的变了好多，小甄。”许久，他放下了筷子，“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所以再也没有来找过你了。”
　　“所以这顿饭的意义是？”我试图展现着我的冷血。
　　他笑笑：“当做一个给我自己的自我安慰吧。当时的事情，是我欠你一句道歉。”
　　“那帮人是冲你来的？”
　　房智文点点头：“我改名之前惹过不小的事情是真的，那之后我想要离开那个圈子也是真的。只是当人能认出我是房泽开始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后，我才意识到不论我怎么改变，在所有人眼里，我也只会是那样的一个人。但……小甄，你不一样。”
　　我想这么多年，我好像也是和所有人一样才对。
　　“当时你男人提醒你之后，你对我的态度没有变。”他顿了顿，“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吧、所以才会那么试探。可是我下不了手、才离开了。只是我没想到那帮人以为我和你有什么才会想要去伤害你。”
　　“智文。”我犹豫再三还是喊了他的名字，“我怕了、是真的。”
　　“我知道。”他的语气里多了好些无奈，“是我自己亲手搞砸的，是我没有相信你。我冷静下来回去找你的时候就看到那几个家伙拖着你往小巷走……但我就一个人，得亏后来你男人来了，才来得及把你送去医院。”
　　我男人？
　　“你男人不简单，小甄。”房智文像是把从前的事情解释清楚后，眉头稍稍舒展了开来，“他这些年身边的花花草草……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苦笑了一声：“我和他不过彼此彼此。”
　　“但你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房智文的这句相信惹得我一阵鼻酸。
　　“我说你变了，并不是指这个。”他小心地解释着，“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在拼命地活成一个恶人，像我当时一样。这样……真的是你要的吗？”
　　他的解释像是将我这些年的一切都一层层拨开，我咬牙站了起来，却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甄，我……真的很很庆幸那个时候我能够遇见你、那个愿意相信我的你。”
　　“智文。”我握紧了拳头，“因为那次意外，我身体右侧留下了两行疤。如果你今天找我来说的这些是为了你自己好受，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疤已经留下了，这些早就没了意义。”
　　“小甄。对不起。”

　　坐上车后，许是他的那句相信、又或者他的看穿彻底地压垮了我。
　　我还是没用地哭了。
　　为什么，就连他隔了这么多年会为了一句道歉、一句相信来找我，为什么我和旭霖相处了这么多年之后，他还是认为我是那种人。
　　我想旭霖说的没错，作的人……是我。
　　“你哭过了？”旭霖给我开门的时候眼色很快，见我没搭理他，便挡在了我跟前，“那孙子干什么了？”
　　“席旭霖，你别来烦我。”我快步走进浴室，摔上了门，打开了淋蓬头。
　　很多事情，隔了这么久，我好像才找到了所以然。那个时候智文都会和我一起走夜路，和我天南地北地聊着。那样的一个温暖的男孩是他愿意展现给我看到的，只是他那样的体贴总在提醒着我他和旭霖有多像。
　　淋蓬头洒出的冷水让我的脑子更加清醒了。
　　我明明应该知道的，先将那样的围墙住起来的人是我，先不想被看穿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当旭霖相信了，我的心还是被扯得生疼。
　　咔嗒，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旭霖走了进来，将水关掉，然后用浴巾裹住了我，将我抱回了床上。
　　我看着旭霖满是怒火的眼神、和那天送完杰森回来后一样，我吓得连忙擦掉了眼泪或是水珠，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旭霖，“我会和你解释，你别......”
　　“我别怎么样？”旭霖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却带着些许玩味儿说出这几个字。
　　“我……”
　　“我别怎么样？”他故意地凑近我的脸，双手制住了我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你.......”
　　“文语甄，你知道怕我，还敢去见那孙子？”旭霖重新站了起来，用着一种不知道算不算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看我许久不说话，“换好衣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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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我闻到了姜茶的味道。旭霖见我出来，招招手让我在他身边坐下。
　　“喝了。”他随手递上一个马克杯，“冷静了？”
　　我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没有吭声，低下头。
　　“为什么哭？”
　　安静。
　　“算了。”我慌着神，他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圈着我，然后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视。
　　旭霖检索了几下，似乎也不知道看什么，就按下了随即播放。随着熟悉的音乐的响起，我们两个才反应过来是儿童卡通片，但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就让视频那么放着。
　　“那天的事是我过分了。”我被他圈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很轻，“我只是……如果真的出什么事，你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
　　“房泽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体育特长生、和他的过去无关。”我皱着眉头，还是决定说了，“我想起来了，当时被打时候的所有。”
　　沉默。
　　“那些人不是像你告诉我的那样把我丢在路边，你意外撞见才将我送去了医院。是房泽和你一起打了群架，所以你的腿才受伤了。”
　　旭霖没有否认，语气里多了一分事不关己：“那家伙说的？”
　　“我昏过去之前总觉得听到了他的声音。”我解释着，“我和他那天的确吵了架，但他从来都没有真的伤害过我。所以我不是怕他。那天、他赶回来之前，我听到了那几个男人解开皮带的声音……”那才是我恐惧的来源。
　　许久。
　　旭霖一直都没有再说什么，我大概是因为先前哭得有些累了，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在我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候，旭霖将我抱回了房间。昏暗中，他坐在床沿替我掖好被子，就那么轻轻拍打着。
　　一切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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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帘那头的光微微透进来，伴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让这样一个早晨很安心。
　　我小心翼翼拉开旭霖挎住我的手臂，转过身去。旭霖仍旧熟睡着，那张轮廓明显的脸庞曾经总是刷着脾气不消停，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会这么安静。
　　当我的指腹落在他鼻尖的时候，他突然咬住了我的手指，惹得我吃痛地叫了出声：“席旭霖，你属狗的？”
　　“我好看吧？”
　　我赶忙收回手，想着刚刚以为他在熟睡着而轻轻触碰着他的场景，脸红了：“你醒了也不说，故意的是吗？”
　　旭霖憨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么痒，能不被吵醒么？”
　　我看他这无赖的样子，没好气地坐了起来，他却重新一把将我拉了回去，靠在他怀里：“气消了？”
　　“是你气消了吧？”我撇撇嘴、不介意这样的亲昵。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他说着，手十分不安分往我身后探去。
　　“喂！你能不能不要整天都……”
　　“你答应我和我一起蹲监狱的。”
　　“所以呢？”
　　“有些事情就合理了。”
　　我听着他的说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也倒不介意，只是重新调整了个姿势，靠在我的胸前，然后带着点撒娇：“闹钟还没响、再睡会。”
　　对于他的撒娇我从来都没辙，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安心。
　　“对不起……”
　　我知道旭霖的这句道歉是对于那天晚上的冲动。好像从前开始，他就像大哥一般照顾着梁莫和我，很多时候，明明他才是那个做尽一切顽劣事情人，但当事情关乎梁莫和我，他就会立刻拿出一副监护人的做派，让我们安分些。我知道那是他的保护，不管那种保护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
　　智文的那句相信的确是刺激到了我，可是当我真正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和旭霖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也是因为那个假象，如果我再去否定，那是不是我要否定的就是这些年的我自己了。我很清楚，舍不得人的人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