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139、一百三十九

　　“世事难预料啊，哎。”这位西海岸著名教育集团的董事长福奇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但我听说他还是一直都坚持着年轻时候的作息，身体十分健康，精气神看上去也很不一样，“文先生去年还在说呢，今年一定让我见见他的宝贝女儿。”
　　我礼貌地笑着和福奇先生碰了杯。
　　“文先生葬礼那天我就觉得你看着有些眼熟。”老人的视线随即落在了旭霖的身上，“你是我们学校哪年的年的第一名吧？肖恩·席。”
　　旭霖笑着应了声，没有否认：“XX年的。”
　　“我就说呢，也难怪文先生舍得把自己女儿交给你。”福奇先生轻轻拍了拍旭霖的后背，还想说什么，就被突然出现的活动负责人插了话。
　　“先生，甘先生、太太，两位可能要去后台准备一下了，马上就需要上台了。”
　　“好。”福奇先生应了后和我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负责人的步子离开了。
　　晋哥和麦琪姐没有立刻跟上去，像是预料到我会偷跑似的，麦琪姐凑到我耳边低语：“妮基，你一会儿出去能先帮我打个视频给妈么？我和索菲亚说九点能回去，但今天不是晚了这么多才开始，我怕她闹。”
　　我手势比了个OK让她放心地跟着晋哥，之后，我就在旭霖的带领下默默地离开了宴会场地。
　　都说最了解自己女儿一定是当妈妈的，果真我打过去给甘姨的时候，索菲亚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觉着麦琪姐骗了她，我花了好长一阵子才将她哄好，最终收了线。
　　我再转身的时候，站在月光里的旭霖，望着我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慈爱。
　　“难得回来，陪我逛逛？”旭霖提议。
　　我耸耸肩，随他。
　　旭霖牵着我循着声音走去，橄榄球场里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有些年月的电影，因为是放假，人并不多。所以除了电影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人的窃窃私语。他领着我在看台的某处坐下。
　　许久。
　　“大学的时候我总是会在想，如果……如果我和你选择同一个学校，如果我能够一直待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接受我，接受一个这样的我。”旭霖讲得很慢，带着好些犹豫，“从第一见你，我就明白，我和你、和梁莫，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也虎，但那也只是看起来。只是当我知道你和梁莫分手的时候，我心里的一丝幸好让我的罪恶感油升。梁莫回来之后要死要活地一阵，我根本看不下去，刚开口骂了他两句，就被他反呛，说是一个连第一步都不敢跨出去的人没资格在那里教训他。”
　　旭霖说着，笑着晃了晃头。
　　“你出去之后的那一年，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对，不管做什么，总是会突然想起我们以前的事情。梁莫说我懦弱，我没有否认……我根本不敢跨过那条线，我怕，这样的我你根本看不上，更怕说出口之后你会躲得我远远地。当时我本打算去找你的时候，和言姐提了一嘴，她虽然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我：现在的我足够强大去爱一个人了么？所以，这些年，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往上走。”
　　他说的害怕，大概就是我如今这样吧。
　　“你和汉斯分手之后几乎是将自己整个人投入了工作，所以六年前，你和凯文的消息出来的时候，我慌了，一时冲动之下飞了过来，我真的很怕，又要来不及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根本不敢想，我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你就那么让我得了逞。很多事情，我不理解，但语甄，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后悔。”
　　旭霖的口吻很是坚定，仿佛是想要将过去的一切都倾出。
　　“这三年，我的确没有尽到一个做好丈夫的责任。只是我每次回来，看到你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好庆幸自己当初耍了流氓。只要有你的一声‘旭霖’，哪怕是遇到再窒息的事情，我都觉得自己可以……梁莫说我们太像了，感情里带着依赖和不自信，那些都是作为朋友时看不到的。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也舍不得，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就停在那里。”
　　我晓得的，他的这番话是对曾经的解释，也是放低了姿态的求和，只不过：“席旭霖，离婚协议我们都签了。你讲这些，没有意义了。”
　　旭霖蓦地低下头：“是没意义了。”
　　许久。
　　“所以，我们一切都重新来过，好吗？”
　　旭霖的问题让我瞬间晃了神。
　　“既然我们从开始的方式就走了歧路，那我们就从开头解这一切。”旭霖稍稍弯下腰，望着我的双眸里十分真诚，蓦地，闪出一抹笑意：“席太太，你再这么哭下去，仙子的魔法也救不了你变丑了喔。”
　　我听着他的打趣，快速抹掉了眼泪：“滚，谁你席太太。”
　　旭霖将我整个抱在了他怀里，轻笑了一声：“离婚协议，我没交，不过大概率你我的那份都已经进碎纸机了。”
　　“席旭霖，你是不是耍无赖！”我从他怀里窜出来。
　　“是你自己将自己的那份给我的，就没想过我讹你不交？”我知道旭霖在开玩笑，只不过当时的确是因为晋哥的简讯没有去在意这些事，所以当他提出来他处理的时候，我草草地就那么同意了。
　　“席旭霖，你的脸呢？”我撇着嘴，佯装生气地瞪着他。
　　旭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直接将我放在了他的腿上，环抱住我：“我这牛皮糖属性，你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人得寸进尺的工夫已经娴熟到我看不到他眼里有一丝怀疑。
　　“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旭霖恢复了些严肃，“如果到最后，你还是觉得痛苦，我不会再这么残忍地抓住你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痛苦。”这是我的真话，瞧见旭霖眼里的那抹自责，我连忙解释，“只是……”
　　我久久没有再开口，抱着我的旭霖忽地又调侃了起来：“那艾拉是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了？”我转过头去故意躲开他有些炙热的视线。
　　旭霖的几声轻笑，随即是落在我的脸颊上的一个吻。
　　我故意往后仰了仰，保持距离，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反感旭霖的亲近，只是一下子没有适应他这样的坦诚，于是我索性换了个话题：“席旭霖，你不觉得自己这次待太久了么？公司的事情都不用回去看一下么？”
　　旭霖对我迂回不介意：“我老婆都快没了，总归要把人先给哄回来。”
　　“席旭霖，你自己听听，这是你该说的么？公司几百号人呢。”
　　许是听出了我的认真，他好看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带着沉默的语气：“没事的，本来打算回国后带你去个热带小岛避冬，事情早就安排好了到年后……再说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也不过是开到市里的事。”
　　“呸呸呸，你快敲木头。”我抓着他的手，放在了座椅上。
　　旭霖笑着顺了我的意思，轻轻地拍打了三下：“我听说被喜欢的人亲一下也能有效。”
　　这就真的是他的瞎扯了，我转过身去，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静静地继续看着那部老片子。许久。
　　“语甄，谢谢你。选择了我。”

　　“妮基~”我刚轻手将房门关上，麦琪姐就突然给了我个熊抱。
　　我小声地“嘘”了一声：“肖恩还在睡呢。”
　　“哎呦，和好了？”麦琪姐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什么跟什么。”我有些害羞地往厅里走去，麦琪姐直接挽上了我。
　　然后故意地拿出手机带着些调侃的语气：“某两夫妻宴会逃了不说，腻歪地大半夜还去看了电影，真的有点过分哟。我昨天和晋到家的之后你们才回来，我俩还纳闷呢。”
　　我顺着她的视线往前了屏幕上的照片：“这……”
　　“你真的每次回他学校都能掀起一阵风。”麦琪姐打趣着我，将手机递过来，“V社的娱乐版头条。”
　　我快速扫了一眼评论，总有一瞬间怀疑我是否还没睡醒：“这也……太正向了。晋哥不会跟安迪说什么了吧？”
　　麦琪姐撇撇嘴：“不太可能吧，我刚刚给他看的时候，他还愣了愣。还是肖恩呀？不过他也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况且……你昨天还是回来庄园了，我不觉得他把你哄好了。”
　　“你这话又说的是什么，不回庄园，还能去哪？”
　　“回他的公寓更方便吧。”麦琪姐的语气太赤果。
　　我无奈：“大早上的，说什么呢。”
　　麦琪姐大笑了起来，收回了自己的手机：“那你决定了吗？留在西岸么！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索菲亚一定会开心的。”
　　我没有立刻应。
　　前一天晚上，旭霖在回来的路上也问过我类似的。这段日子里我好像一直都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直到昨天他问起来，我想了一路，才算是有个决定了。
　　“我之前签了个合作，对方也没有追究我的责任，打算等风头过了再继续。”我顿了顿，“所以……”
　　“你要回去？”麦琪姐先是有些吃惊，“纽约？”
　　我点点头。
　　“会比较辛苦了喔。”她挑挑眉，很快像是接受了，“不过，这才是我认识的妮基呀。”